「你在想什麼?」栗雅芳拉拉他,示意問。

「和你想的一樣。」餘罪賤賤地說。

「胡說,我在想補補妝,難道你也想?」栗雅芳故意道。

「差不多,出了這個環境,我們都要換個裝,恢復一下自己。」餘罪道。

好有哲理,栗雅芳沒想到餘罪這麼解釋,她嘉許地笑了笑,抽回了手,整整衣領,直道:「也是,看來我們得說再見了?」

「嗯,好像是。」餘罪點點頭。

栗雅芳走了好遠之後回頭,看著餘罪的背影,悵然若失。

餘罪一路跑著到總隊的門口,看到操場上的隊列時,加快了步幅,緊趕慢趕,好歹在最後一刻趕到集合地了。遠遠地看到滑鼠、老曹、俞峰、肥姐,沈澤和張薇薇兩個實習生排成一列,奇怪的是肖夢琪和史清淮也在,氣喘吁吁奔到了隊列前,整隊的萬政委不悅地回頭看了他一眼,又看看錶。

「報……告,余……罪奉命……報……到。」餘罪敬禮,上氣不接下氣地報告。隊列里「哧哧」笑聲一片,這大冬天的,跑得這麼滿頭大汗,真難為餘罪兄弟了。

「遲到了兩分鐘,知道兩分鐘意味著什麼嗎?戰場上就是生死存亡,警務上就是戰機貽誤,一點組織性和紀律性也沒有,為什麼不著正裝?」萬政委吼著,一直看不慣餘罪的散漫,今兒終於逮著小辮了。

「報告萬政委,沒有時間換。」餘罪道,這口氣緩過來了。

「三分鐘,馬上換裝,整理警容。」萬政委道。

「是!」餘罪敬禮,瘋也似的往宿舍跑,要穿那身不常穿的正裝了。

這種紀律隊伍,有時候就是故意折騰你,誰讓你小辮被人揪住呢?從操場到宿舍跑個來回都得兩分鐘吧,這三分鐘時間,很勉強啊。

眾人都等著看,一會兒餘罪從宿舍門裡跑出來了。邊跑邊繫著褲帶,然後是繫著扣子,然後是整理著警容,做這些的同時還在加速奔跑,等做完站到隊列之前,又開始上氣不接下氣地彙報了。

萬政委可沒給他機會,一看錶:「遲到了十秒鐘,回頭就此事,在全組會議作深刻檢討,入列。」

「是!」餘罪敬禮,終於以副組長的身份站到隊列里了。

今天真是理虧啊,要不餘罪非給他嚷嚷一番,這不站隊里,都遭人嘲笑呢。

萬政委卻是沒布置任務,叫史清淮和他一起走,兩人踱步到了辦公樓里,不知道商討什麼事宜去了。

領導一走,這副組長就不算長了。

「餘罪,你明明知道萬政委看你不順眼,還往人家嘴裡掉?」肖夢琪笑道。餘罪累得有氣無力,沒搭理。她笑著往餘罪身邊站了站,好奇地問:「聽說你剛下刑警隊半個月,就成土豪了?連支隊都在傳說,今年的福利全靠莊子河刑警隊那幫兄弟們抓賭了。」

這話一說,眾人皆笑,肥姐張著大嘴笑道:「勞苦功高啊,這兒還有位抓賭英雄呢,滑鼠,給大夥講講事跡。你這爪子是怎麼了?」

「不要拿我們開玩笑啊,我們抓了個B級逃犯好不好,你們居然這麼笑我。」滑鼠嘚瑟地說。

「你算了吧你,那是摟草打兔子捎帶的。」曹亞傑挖苦道。

「這不就是了,我們既摟草,又打著兔子了,你幹什麼了?」餘罪刺激了曹亞傑一句。

也是,循規蹈矩的人,只會按部就班地工作,恐怕不會有這種機遇。

支援組個個另類,但最另類的要數這位副組長了。自打高人一頭之後,每每擠對大家都同仇敵愾地針對他,身邊這幫人個個都練得慧眼如炬了,他還真不敢狡辯。

曹亞傑發現了什麼端倪,看著肖夢琪,肖夢琪一指餘罪的領間道:「你戴一條價格兩三千的愛馬仕領帶,不是拉大家仇恨麼?」

「哇,這貨真捨得,我怎麼沒看出來。」滑鼠大驚失色。

論這個上面的眼力,可要數曹亞傑和李玫了,肥姐很關切地說:「余兒,你不會把抓賭撈的裝自己口袋裡了吧,那可是『黑警察』了啊。」

「哎喲,這什麼跟什麼呀?別人送我的,我也不認識。」餘罪有口難辯。

「啊?都有人送你這麼貴的領帶了,還不是『黑警察』?」李玫愕然道。

「是個朋友送的,純粹朋友關係……我跟你解釋什麼?去去去。」餘罪火了。

肖夢琪一笑道:「我相信餘罪,辦事不會有人送這種價高值小的禮物,你們不能亂猜測自己的同志。」

「看看,還是肖主任理解人。」餘罪終於找到一條戰線的了。

「應該是女士送的,不涉及案情,私情倒是有可能。」肖夢琪嚴肅道。

餘罪喉嚨一噎,話都咽回去了。一眾隊員哧哧笑得更歡了。

肖夢琪的眼中也含著微微笑意,她看到餘罪很糗的樣子,知道自己推測到正確答案了。

這個答案像一條分界線,明顯地分開了餘罪和肖夢琪曾經朦朧的那種感覺。有段時間沒見了,此時餘罪才注意到,一身警裝的肖夢琪,在這一行人中警銜是最高的了,最低的好像就是他了。下鄉沒趕上授銜,肩上頂著一顆花的二級警員銜,倒不如從警官大學出來的兩個實習生,參加工作直接就是一級警員的肩章,比他還高一級。

最先發現這個問題的是兩個實習生,沒敢吭聲。之後是曹亞傑,在偷笑,然後大家發現餘罪尷尬地看自己的肩上時,都「哧哧」地笑,平時都是便裝沒什麼感覺,現在齊刷刷站一塊,高下可就立現了。

「別笑了啊。牛逼不在銜高,余兒要想爬,現在掛警督銜都沒問題了。」滑鼠好歹維護了哥們兒一句。

這一句讓曹亞傑和俞峰笑得更歡了。肖夢琪快三十歲,還是出國留過學,趁著專業技術授銜才到三級警督銜,一個普通的警校生,不熬到快退休,恐怕這輩子都沒指望。

「這個還真是啊,馬老一輩子才到了三級警司銜,是聞名全省的盜竊案偵破專家,而現在很多警官大學的畢業生,工作兩年就可能拿到三級警司銜,這沒有可比性。」肖夢琪緩緩地說,向餘罪笑了笑。

「你們不必顧及我的感受。」餘罪嘚瑟道,「反正我臉皮比較厚,肩上多扛個星星頂個毛用,多掙一兩級工資,還沒我們抓賭的零頭多。」

眾人一愕,沒想到餘罪會這麼反應,還有附和的,滑鼠撫掌大樂道:「就是啊,出十年任務,不如抓一次賭啊,你們真不知道那錢有多少啊,我摸得都興奮得睡不著覺啊。」

「那算什麼,我們莊子河好多刑警,看都看出高血壓來了。」餘罪得意道。

這兩人一唱一和,惹得本有同情心態的眾人齊齊嗤鼻評價了:「財迷一雙,賤人一對!」

這是出行前僅有的一點空閒時間,一般情況下宣傳任務之後,就要保持靜默了,不過讓餘罪奇怪的是,很少會有什麼任務讓大家穿著這麼正式的服裝。剛想問時,萬政委、史清淮、任紅城三人相攜而來,兩位政委上了一輛車,直駛走了,剩下任紅城踱步向隊伍來了。

有點奇怪,老任終日鎖在總隊的保密室里,等閒時間難得見上一面。都知道他是管特勤的,除了他這個人在明處,剩下所有的總隊所屬特勤都是以一個代號的形式存在,很多人,可能一輩子都不露面。

「同志們,今天要講的是個特殊的任務……我受總隊長之託,給你們這個去年剛剛組建、已經屢立功勳的隊伍帶一次隊,首先宣布一項任命,即日起,任命肖夢琪同志為西山省刑事偵查總隊技術監察科主任,兼支援組技術支援組長,大家歡迎。」任紅城笑道。

哦,又插進來一個,餘罪看大家興高采烈地鼓掌,有點酸酸的味道,他看看滑鼠,滑鼠唇語動著告訴他一個消息:咱們估計回不來了。

這怎麼沒和我們通氣啊?老子好歹還是副組長呢。餘罪有點不高興了,趁任紅城還未說話的當口,他喊了聲:「報告!」

「什麼事啊,小余?」任紅城驚訝地說。

「任處長,那這什麼任務,我和嚴德標是不是可以不參加?」餘罪問。

「為什麼?」任紅城奇怪了,肖夢琪難堪了,最擔心的事還是來了。

「總隊給支援組的安排,關我們什麼事,我們在基層隊里忙著呢,至於來這兒瞎費工夫麼?」餘罪質問,一看滑鼠,滑鼠也跟風了,附和著:

「就是啊,看樣子都早知道了啊,把俺們倆學歷低的往外剔是不是?」

難堪了,總隊也確實有這層意思,從大信息平台建設到監控技術的延伸,對於個人技能的要求無限提高。而餘罪和嚴德標兩人的低學歷,也確實不適應到刑偵技術部門任職,可偏偏這兩位又是功高蓋組,誰也不忍動,是總隊長推政委,政委和副政委商量,最後推到老任這兒了。

「哦,我明白了。」

任紅城看著兩人憤憤不平的樣子,笑著問:「兩位忙著抓賭去?」

全隊哄然大笑,這種沒技術含量的活,在技偵眼裡就是笑話了,餘罪訕訕抿抿嘴,也覺得有點難堪了。這擺明了就是通知回來,告知一下而已,雖然在莊子河刑警隊混得也風生水起,可真正離開朝夕相處的隊員、付出感情的支援組,他還是有點眷戀的。

「小同志啊,我說一句老話你別覺得難聽,革命工作不是買大白菜,還容得下你挑三揀四……今天這是一個特殊的任務,有很多人去,上到廳里、下到市裡,甚至還有部里的同志,對了,還包括你認識的馬秋林、邵萬戈、杜立才等,不是誰想參加都可以的。如果你因為有個人情緒想離開,我准你的假。」任紅城不咸不淡地說。

滑鼠撓撓前額,妥協了。

餘罪嘆了口氣,沒吱聲。

「好,既然沒意見,全體都有……立正,稍息……肖組長,帶隊上車。」

任紅城喊著口令,肖夢琪帶著隊,次第上了支援組的配車,這輛車載著特殊的使命,駛向了一個特殊的地方:天龍坡烈士陵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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