擔心歸擔心,活還是要乾的。魏錦程的手機記錄整理得很快,通信錄、簡訊、備忘錄,和全部能查到的信息交叉對比,在李玫密密麻麻標著四百餘人的關係樹上,通過魏錦程手機加密號碼的聯結,居然能和已經查到的十數名嫌疑人建立起直接或者間接的關係。

「沒有人比他更適合當這個毒販了,如果是販毒,一切就得到了恰當的解釋。」肖夢琪看著建立起來的關係樹,兩眼發亮,嘆了句。這其中,居然還有兩位禁毒局的中層警員,那肯定能說明,這個人的觸角伸得很長,最起碼比想像中長。

消息被捂著,這個不大不小的收穫,讓接到消息的許平秋也寬心了幾分,他知道,這團迷霧,要開始層層撥開了……

剝幾芽蒜,舀一勺油辣子,挑一筷刀削麵,「吸溜」進嘴,就著一碟豬肝、黃瓜下飯,偶爾喝一口漂著辣子的油湯,那味道,爽得人渾身來勁兒,額頭冒汗。

這不是裝的,標準的五原土逼吃法,而且是那種最沒形象的吃法,邊吃邊抹額頭,擦把流出來的鼻涕,然後繼續吃……要是滑鼠、狗熊那幫貨這麼吃,餘罪倒覺得正常,可這位身家過億的魏總,居然也是這麼個吃相,實在要讓他質疑富人的品位了。

「看我幹什麼?吃啊。」魏總帶著幾分愜意催著。

「呵呵,看不出來啊,魏總,您這吃飯很像民工兄弟啊。」餘罪笑道。魏錦程驀地一噎,使勁咽了口,愣了愣,看看四周,他不解地說:「不都這樣麼?」

「可您總有點不一樣吧?」餘罪道。

「哦,我明白了,您的意思是,富豪不應該坐在這小攤上吃面,是不是這個意思?」魏錦程笑吟吟地看著餘罪問。餘罪點點頭,老魏卻搖頭了,小聲解釋著,「你指的是那些官二代、富二代,花不義之財、花他爹錢的,那肯定是使勁糟蹋了……真正是辛苦掙回來的,他自己肯定捨不得。」

好像很有道理,餘罪笑了笑,給斟了杯酒。十塊錢的二兩半勁酒,兩人居然還喝得津津有味,碰了個,抿了口,魏總吃得那叫一個爽,他小聲感慨道:「要說到這個富啊,有多少錢都不能算你富有。財富更多的時候只是個符號,政權和社會大多數時候,都扮演著強盜的角色,比如,通貨膨脹加印鈔票,你就是個再大的富豪,它也能把你變成窮光蛋;比如社會變革,很可能你從富豪一夜之間就變成土匪了……用錢來衡量一個人的富有,那就太淺薄了。」

餘罪笑了,他每次遇到不同的人,總能發現一些稀奇古怪的想法,魏錦程尤甚。也許是因為他是個超級富豪,餘罪對他的話格外注意了一些,疑惑地說:「那您覺得什麼才算富有?」

「你覺得自己富有就富有。據調查,生活在人間天堂的美利堅,和軍閥混戰的非洲小國居民,幸福指數差別並不大。」魏錦程笑道。

「你忽略了一個問題。」餘罪道,他邊吃邊解釋著,「你談的是精神富有,我談的是物質富有,物質是精神的基礎啊,你可以談,可我這樣沒房、沒錢、沒妞、沒家的,奢談富有那不成笑話了?」

「不不不,心態的富有,比物質的富有更重要。你這個年齡層次還理解不了,這麼說吧,二十歲,想把天下美女盡攬入懷;三十歲,試圖囊盡天下所有財富;四十歲,說不定想呼風喚雨,掌天下大權……五十歲知天命了,說不定想的是長命百歲,再往後就是……」魏錦程以一種揶揄的口吻說,餘罪好奇地看著,他一笑,揭著底道,「就是無所謂了,活著就好。」

餘罪一愣,兩人相視而笑,這是很多天來頭回這麼輕鬆悠閒地談話,餘罪甚至忘記了,面前是一個有販毒重大嫌疑的人。邊吃邊聊,相談甚歡,餘罪掩飾不住地羨慕這種坐擁億萬資產的富人,那正是他所缺的,可他也發現,這個富豪除了財富、生意、吃……其他方面差不多是個白痴,餘罪隨便講了些當警察的趣事,他都聽得那麼神往。

不像,真的不像。餘罪推碗停筷時,下了這樣一個定義。最起碼他看得出,這個人的心態很陽光,似乎不是他要找的人。

吃完了這頓廉價的飯,魏總樂滋滋地抹了把嘴,一摸口袋,有點尷尬了,餘罪看著他笑,小聲問:「你不會沒有帶錢的習慣吧?」

「大意了,帶的都是卡。」魏總掏著口袋,支票夾、銀行卡,翻了皮夾半天,面紅耳赤,他趕緊地起身道,「你等著,我去取啊。」

「還是我請吧,我現在明白你們為什麼能成為富人了。」餘罪笑著招手,給服務員埋了單,魏錦程好奇地問:「為什麼?」

「摳啊,一頓飯錢都有辦法省,不變富都不可能啊。」餘罪笑道。

「哎喲,吃碗面還被你寒磣成這樣,我……我真忘了,回頭還你。咦,我手機呢……」魏老闆確實有點顧頭不顧腚了,剛裝起皮夾,又摸不著手機,慌亂了找了半天,餘罪一拍額頭提醒著:「你這馬大哈,連錢也忘帶,是不是忘車上了?我撥撥看。」

一撥,還通著。哎,對了,肯定沒丟。

兩人一前一後到了車前,果真發現手機掉在了副駕的位置上。哎呀,餘罪又是好一陣埋怨,你這個人真是的,一塊吃頓飯,你就喊手機丟了,傳出去多難聽,好像我偷的似的。

這下魏總更尷尬了,連賠著不是,直說自己向來就有點丟三落四,一路被餘罪送回桃園公館。下車時好像還餘興未盡,又想拉餘罪聊聊,被餘罪堅持拒絕了。

他怕又被留下,喝上一肚子淡不拉嘰的茶水,那品位脹肚呀。

當然,該辦的事已經辦到了,他電話詢問家裡的情況,回饋的信息恰恰與他的直覺相反。魏錦程的手機里有一個非本人名字登記的號碼,這倒不是什麼新鮮事,但新鮮的是,這個號碼居然和禁毒局的兩位警員,和不少涉毒嫌疑人有直接或間接的交集。

以一個警察起碼的常識判斷,那就是――魏錦程肯定涉毒。

離桃園公館不遠,餘罪把車泊到了路邊,看著回饋的信息開始梳理思路。桃園公館、羊城緝毒任務、禁毒局警官家屬被綁架,還有五原可能存在的大宗毒品販運,幾個支離破碎的案情,現在還缺乏一個關鍵的節點把它們串在一起,今天在魏錦程手機上的收穫,似乎能做到這一點,可好像還差了點。

差的這一點在於,餘罪把一個毒販應有的外在和內里,和見到的魏錦程重合不到一起,他感覺魏錦程身上總缺了點什麼。

那種霸氣、睥睨、陰險、城府極深……他回想著自己曾經見過的那些重罪嫌疑人,就算隱藏再深的,也無非是掩飾自己的犯罪證據,而不會掩飾自己身上的那種氣勢。因為長年戰戰兢兢提著腦袋干這行生意的,心態絕對不會像正常人一樣。

可魏錦程太正常了,正常得就像一不設防的傻子,摸走他身上的東西他都不知道。和一個警察相處都這麼隨便,警惕性這麼差的人都能當毒販,那會讓別人笑掉大牙的。

說不通,偏偏又是個這樣的人,嫌疑深重。他放下思緒準備起身時,手機響了,一看是邵帥的手機號,接起來隨意道:「帥啊,你到莊子河刑警隊吧,我在路上,一會兒就到。」

「對不起啊余警官,他去不了了。」電話那位,傳來了一句陰森森的低沉聲音。

咚,車一個趔趄熄火了,餘罪手一個哆嗦,手機掉了,驚得目瞪口呆,慌亂地撿起了手機,驚恐地問:「你是誰?」

「你這麼健忘?」對方道。

餘罪兩眼快凸掉下來了,半天才從喉嚨里迸出來一句變調的聲音:

「老……杜!你是杜立才?」

槍殺嫌疑人的杜立才出現了,而且挾持了邵帥!事不關己,關己則亂,餘罪一瞬間心跳加速,說話的聲音都在哆嗦了。他怎麼也沒想到,潛逃的杜立才,會以這種方式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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