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知道。」瑪姬給自己的杯子裡加滿了水,「然後呢,他說了什麼?」

「什麼也沒說。」珍妮聳了聳肩,「我們接下去就開始說電影的事了。」

瑪姬對她露出了好氣又好笑的無奈表情,「girl,如果這事發生在電視劇里,我相信觀眾會打爆投訴電話的,在你因為對他的感覺而煩惱了那麼久,終於發現他對你也有同樣的感覺――甚至也許還要更深刻――之後,在他用一整部電影給你寫了一封情書之後――你們就對了這麼一句話,接下來就好像一切都沒有發生過一樣,開始談電影了?」

珍妮因為她誇張的語氣笑了起來,「這是一個專業的心理諮詢師該說的話嗎?我是說,這麼多誇大的修辭?」

「ok,那我會把這五分鐘從你的計時帳單里去掉。」瑪姬說,「但仍然,我覺得這是一個令人費解的轉折,當然我看到你有了讓人欣喜的變化,這一次,當重大事件發生的時候――當一個你預計之外,也並非是你希望的重大事件發生以後,你沒有選擇封閉、無視和否認,而是直接和當事人交流,這是個很好的信號,我不懂的是為什麼你會忽然中斷溝通,開始轉移話題。」

在奇峰突出的頭兩次諮詢之後,珍妮和瑪姬的心理諮詢順利地轉入了正常的節奏,她開始對心理諮詢師敞開心扉,起碼不會對於談論自己的私人事項感到不適,也感覺到了梳理情緒的舒暢感:人都是有表達欲的,阻擋一個人和朋友交心的因素,除了信任感以外,也有擔心對方並不是真正關心的原因在裡面,能找到一個人耐心的聽你闡述自己的私人問題,又確切的知道這個話題對她來說並不乏味,不會給兩人的關係造成負擔,這种放松感也是很好的紓解。

「我覺得這並不是中斷溝通。」珍妮說,她皺起眉頭,努力地表述著自己的感受,「更像是已經結束溝通了。我是說,當然你不能指望他對你講述內心的感受什麼的,薩爾維不是那樣的人,他就是那種非常……非常英國的性格,你明白我的意思的話,就像是19世紀那些愛情小說里典型的英國紳士――」

「我能明白,」瑪姬說,「這種人的第一個特點就是:他們不談天,或者說他們不談論自己的感受。」

「對,當然薩爾維在某些話題上非常健談,比如說電影、藝術,但在私人話題上他從來都諱莫如深。」珍妮一邊想一邊說,「但離奇的是,我可以接收到他的信號,就像是我們不太需要語言溝通,你只是看著他就能理解他的態度,而且你也會很明白他也能這樣了解你。我是個很糟糕的戀人,我也不想談戀愛,他知道,他怎麼知道的?當然你不需要問,將這一切形諸言語有些太蠢了,非常明顯不是嗎?他當然是從我身上看出來的,這些信號對他來說並不是秘密,我受到他的吸引,他也受到我的吸引,但我沒有打算戀愛,而他也不想改變這一點,因為我們的生活方式是如此的不同,而他不想要勉強我們任何一個人改變。」

「而這些都是你從他身上感覺到的,」瑪姬問道,「從他臉上讀出來的信息。」

「yeah……這一點確實很奇怪。」珍妮承認,「我們在和別人交往的時候,有一大部分精力都在猜測對方真實的想法,我們要用很多言語去修飾自己的想法,這樣才不會讓對方誤解,但是我和薩爾維的交流從來都不是這樣,就像是……就像是你可以直接從他的心裡把話讀出來:『我知道你不想要談戀愛,但愛你並不需要你的許可』,『我知道我們還說不上了解對方,但愛並不是了解的產物,愛是本能的產物』――這些話薩爾維永遠不會說,但我真的可以讀出來……」

她搖了搖頭,有些羞澀地中斷了自己的傾述,「再說下去就有些太肉麻了,不過……這的確是我真實的感受,他說完那句話以後,我們看了對方一會,基本就把對方的態度給搞明白了,所以我並不覺得這是中斷了的溝通,我覺得這是一次很成功,很完整的溝通,所以――我們接下來就去談電影了。」

瑪姬露出了思索的表情,珍妮望著她,眼睛睜得大大的,等著她的下文,諮詢室里安靜了下來。

過了一會,瑪姬慢吞吞地說,「我想這是很難得的一種聯繫,你們沒有很私人的交流,但卻建立起了不下多年伴侶的默契溝通,這並不是人人都能有的一種關係……在他之前,你有遇到過這樣的人嗎?不論是愛情還是友情,有可以和他類比的關係嗎?」

珍妮思考了一下,她想到了她的前夫……戴夫……克里斯,當然還有無數熱情的追求者,賽義德、詹姆斯……她的朋友們,莉莉安、喬什、瑪麗、切薩雷……

「沒有。」她說,「是的,沒有,他是……這種聯繫和吸引是……獨一無二的,可能從第一次見面的時候我就感覺到了這一點,我們甚至不用說話和接觸也能意識到這一點,如果你明白我的意思的話。」

「所以,」瑪姬點了點頭,「薩爾維和你互相吸引,就像是你被他吸引,某種程度上來說愛上了他一樣,他在某種程度上也愛著你,這種感覺就像是命中注定、靈魂伴侶,但他知道,你現在並不想進入一段新關係,所以他並沒有追求你,他選擇了――」

「獨自處理這份感情,」珍妮點了點頭,「是的。」

「那麼知道這件事後,你有什麼感受呢?」瑪姬問,「你是開心、滿足、感動,還是沮喪、不安?」

「我感到……嗯,欣慰,」珍妮說,「因為這證明我沒有自作多情,這一點對我來說很重要――不過說出來又讓我覺得自己很淺薄。」

「不,這是很正常的心理,我想它對任何一個人都很重要,」瑪姬寬慰人心地笑了笑,「如果你需要,我可以用一些心理學的術語淹沒你,不過我們暫且就停留在這點上――這是人類的本能,對任何一個人來說,證明自己沒有自作多情都是很重要的,而對你來說它還有一層意義,因為它能證明你的心理機制運轉得還很健康。」

「對,確實如此。」珍妮認可地點了點頭,「當然也有喜悅,我想這個不需要解釋,還有遺憾,是的,我很喜歡他,他也很喜歡我,很可惜我們不能繼續下去……」

「為什麼不能呢?」瑪姬問。

「因為我不是個好戀人,我這麼忙――事實就擺在這裡,我還會繼續忙下去,而薩爾維也不是那種會為了愛人改變生活步調的人,我們都不是,再加上……我不知道怎麼說,薩爾維的感情……也許這麼說很矛盾,因為他是英國人,他的性格有英國人極度內斂的特點,但另一方面他又是個藝術家,你會感到他的感情不像是英國紳士那麼專注,」珍妮說,「我不知道你能不能明白我的意思,他不是花花公子,玩弄感情為樂的那種人,但你會覺得他可以同時愛幾個人,愛對他來說不是一種專一、熱烈和持久的感情,所以事實上他也不適合發展一段固定和長期的關係,而且我感到現在他的重心也不在這裡,他更關注的是他的導演事業。」

「而你會因為不能和他繼續下去而失落嗎?」瑪姬問,「認識到他的特質,會帶給你沮喪的情緒嗎?」

「也許這反而讓我鬆了口氣,」珍妮沉思著說,「知道他也喜歡我的同時,知道我沒有傷害到他,這一點讓我很放鬆。當然,失落是難免的,但沒有嚴重到無法克服的程度,也許我對他的好感沒有高到想要和他朝夕相處的地步,也許我太忙了,沒空想這麼多――我不知道,也許都有。」

「right,」瑪姬說,「我發現了一些很有趣的問題,也許這和你最近偶發的失眠和噩夢有關,下面我們一起把它們列出來,由你來決定我們先討論哪一項好嗎?」

珍妮並不想談論自己的噩夢,她覺得壓力源肯定不在男女關係上――但她不知道該怎麼和瑪姬說,所以只是含糊地嗯了一聲,瑪姬則敏感地看了她一眼――但她也沒有追問什麼。

「從我們的第一次諮詢時起,你就說過,你並不想戀愛,實際上如果可能的話,你一輩子都不會發展一段長期關係。」她說,「倒不是說這不正常,不過我想和你探討一下你做這個決定的內部原因,也許我們可以談談你的童年,這是你到目前為止都沒有涉獵過的話題。」

她在紙上寫下了這麼一條,又徵詢地看了珍妮一眼,見她不表反對,她繼續說,「其次,我發現你有自我責怪的傾向,你描述你和克里斯多福的感情時,多次用到自責式的詞語,看起來你好像是把戀情結束的大部分錯誤――如果有的話――都歸結到自己身上,而在你和薩爾維的關係里,你也擔心他會受到你的傷害,看起來你好像把自己看做一個危險的武器,任何人只要靠近你,就有可能受傷。」

「但我和克里斯的分手的確原因在我。」珍妮反射性地反駁,但很快抑制住了抬槓的衝動,「好吧,我明白你的意思,感情的結束是因為我們要的東西不同,這的確不是任何人的錯……」

她咬住下唇,遲疑地說,「但我確實感到愧對他,我覺得我傷害了他。」

「為什麼呢?」瑪姬問道。

「因為……從感情上來說,他對我毫無保留地敞開了一切,」珍妮說,她又開始感到輕微的不舒服,「他充滿誠意地邀請我進入他的世界,但我沒有,所以我確實傷害了他。」

「那麼你沒有,是因為你不想,還是因為你做不到呢?」瑪姬語氣和緩地問。

「因為我……」珍妮挑選著她的措辭,但她仍然能感覺到自己的厭煩感在不斷的升高――這並不是針對瑪姬,如果要說的話,應該針對的是她們的對話:她已經厭煩了這樣小心翼翼地迴避著、掩飾著核心問題,一直克制著自己,不能完全放鬆的感覺。她的來歷是個秘密,她有一個秘密――但這不是問題本身,問題是所有人都不知道她有一個秘密,以瑪姬為代表的親友團都是真正的關心她,想要幫助她(當然他們也從中獲益,但這不是重點),可因為這個秘密的存在,他們的關心變得有些像是笑話,珍妮覺得自己就像是身處在迷宮中心,別人想要走過迷宮來幫助她,但她卻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他們在錯誤的領域探索。這種感覺讓她很有壓力,甚至於說很有負罪感,感覺自己又一次地騙取了別人的感情,就像是當時她『騙取』克里斯的一樣。

「因為我做不到,」她說,這股傾訴的欲.望,說實話的衝動主宰了她,讓她說出了自己的選擇,「並不是說我在這方面有障礙,即使我想也無能為力,我有能力,只是……有一些因素制約了我的選擇。」

「嗯。」瑪姬說,語調平靜。

在自己來得及後悔之前,珍妮急急地說道,「因為我……我有一個秘密。」

「一個秘密。」瑪姬重複地說。

「一個很重要的秘密,」珍妮說,「重要到它幾乎影響了我的全部個人生活,甚至可以說它主宰了我的人生……我沒法在不吐露這個秘密的同時敞開我的內心,所以,我也就不能在保有這個秘密的同時發展任何親密關係。」

終於說出來了……

珍妮從沒設想過自己對任何人吐露身世的場景,一次都沒有,而當她打出這個擦邊球時,出人意料的是,她並沒有一點恐慌,反而是覺得暢快而解脫――破罐子破摔地,她索性又把失眠的原因給交代了出來,「順便說,我最近的噩夢應該和感情生活無關,是因為我的另一個秘密造成的……不過我不能告訴你。」

「ok。」瑪姬說,她的表情漸漸地有些嚴肅了,「可以問問原因嗎?」

「第二個秘密我不能告訴你,因為這有風險,」珍妮坦白地說,「至於第一個秘密……我猜是因為我們沒有親密到這個地步,我還不夠信任你。」

「而你的這兩個秘密都由你一人獨享嗎?」瑪姬問道。

「第二個秘密沒有。」珍妮說,她發現瑪姬並不感到意外:也許她早就猜到了,畢竟,她的客戶都是名流巨賈,他們不可能沒有破壞法律的小秘密。「但第一個秘密確實只有我一個人知道。」

「而它非常重要。」瑪姬說。「它改變了你的全部生活――讓我猜測一下,它會不會是你的壓力來源之一,甚至是主要來源呢?」

珍妮承認這個秘密確實是壓力來源。

「這就解釋了很多了。」瑪姬若有所思地說,「你的性格並不是特別封閉,你並非特別排斥或者不善於交流,但你對於心理諮詢的牴觸心很重,即使你已經逐步信任我的專業素質,我可以感受到我們對彼此的友好和信任,一切都進展得不錯,但我依然發現我們在談話中有時存在著隔膜,你似乎並沒有完全地投入進來……我感覺到你依然很神秘,很有保留。」

「而這恰恰也是克里斯的想法,」珍妮苦笑著說,「所以你知道我為什麼總是覺得有負罪感,感覺我傷害了他。當然他會覺得被傷害,有些事不是你沒察覺到那就不存在的,它依然會影響著這段關係的方方面面。」

「當然。」瑪姬說,「從你的語氣里,我感覺到這個秘密不是創傷性回憶,因為你談論它的語氣很開放。」

「對,它不是。」珍妮說,她也在試圖分析自己對於整個身世來歷的感覺,她慢慢地說,「事實上,它更像是一個沒有決定的選擇,我不知道該怎麼說,不過確實存在一種可能,讓我……」

她看了瑪姬一眼,終究沒有說下去,「抱歉,我做不到,就只是……要解釋清楚就等於是把它告訴你,而我……我覺得我們的關係沒到這一步。」

「沒問題,你不需要勉強自己,」瑪姬立刻說,「那我們能試著在不談論它的內容的情況下,來討論一下它對你的影響嗎?」

在獲得珍妮的許可後,她繼續問,「它會困擾到你嗎?」

「有時候非常困擾。」珍妮承認。

「你不願和你不夠信任的人談論它,是因為它能傷害到你嗎?」瑪姬問。

珍妮考慮了一下這個問題――不管和任何人談論,她都不打算提到自己的金手指,或者她也許可以穿越回去的事,前者是因為這個金手指好像不是她的困擾,反而是幫助,後者的話,她到現在都不覺得自己有多大的可能完成那個宏大的目標,因為,畢竟……怎麼才叫制霸?

所以,不管和任何人說到這件事,她都只打算告訴他們自己擁有另一個人格和記憶,而且她會說中文,對中國也非常熟悉,還可以預言一些大事,要證明自己不是精神失常可以說是輕而易舉,而即使對方不理解,他們多數也不會對媒體放話,即使放話了,在沒有證據的情況下也不會是大新聞――

「不,我不覺得它能傷害到我……或者說我的事業,」她有些無奈地嘆了口氣,「我只是不認為他們會相信我、理解我,也許這會讓他們改變對我的看法,破壞我們的友誼。」

「但如果你一直迴避這個問題,繼續把它保留在你自己心裡,它會變成一個很大的阻礙,我們先不說它妨礙你發展親密關係的問題,」瑪姬語氣奧妙地停頓了一下,「就討論你的噩夢和失眠――再度回到那個簡單的模型,你是個堅強的人,你的水桶容量很大,但因為你的秘密,水桶似乎一直處在將滿的狀態,一旦再多添一個水龍頭,比如說你的新秘密,它很快就開始重新溢出,當然,這一次因為你同時沒有在拍戲,所以症狀會單純而且輕微一些。」

「安眠藥也有一定的作用。」珍妮嘟囔著說,「還有你教我的一些小招數,對提振心情都挺有幫助的。」

「是的,它能夠讓你度過低谷,」瑪姬說,「但這並不是解決根本問題的辦法,我希望你還是能和別人談談你的秘密,既然它不會傷害到你的話。讓我們理性地看――我發現這樣的分析方法特別能說服你――就像你說的一樣,有些事不是不知道就不存在,它還是會影響到你的生活,方方面面,可以說它還是在對你的私人關係施加負面影響,既然影響一直存在,那你為何不把它說出來呢,對一個你絕對信任的人,你認為他或她不會把這個秘密用來傷害你的人――那樣至少你會有很大的幾率感到輕鬆和解脫,而退一步說,即使他不相信、不理解,你也不會有太大的損傷,因為,無疑,即使你不說,它也在影響你和他的關係,讓他有時感受到不確定和受傷害,而在那之後,他起碼會得到一個答案,不是嗎。起碼你可以停止負罪,因為你已經做到了真誠待人。」

她看了珍妮一眼,緩和了語氣,「當然了,這始終只是一個建議,你有絕對的自由選擇做與不做,我不會對你有任何要求,即使你不願採取這個策略,我們也可以尋找一些別的辦法來幫助你,你不需要感到任何壓力……」

這些心理諮詢師的例牌寬慰,對珍妮來說沒什麼效果,起碼現在的她雖然也有苦惱,但並不是太混亂或沮喪,她並不需要瑪姬的細心呵護,恰恰相反,瑪姬說得對,她就是喜歡這種一針見血式的分析,這能讓她從另一個角度來審視自己的問題。而且她喜歡心理諮詢的一點就是,瑪姬完全屬於服務方,珍妮掌握了主動,她覺得不舒服的時候就可以停下來,不需要擔心這會讓談話的另一方感到沮喪。

「我會考慮你的建議的。」她說,轉移了話題,「不過今天說這些好像已經夠多了,我們能聊點別的嗎?」

「當然。」瑪姬說,她為珍妮加滿了水杯,「可以分享一下你最近的生活嗎,有什麼對你造成觸動的事件?」

「我的一個朋友,莉莉安,也許你知道她,她是切薩以前的未婚妻――我和她是那種可以很久不聯繫也不會覺得生疏的朋友――她要結婚了,」珍妮說,她不禁露出笑容,「我們在討論我做伴娘是否合適,我不想搶了她的風頭,你知道,而她游移不定,她也不想被搶風頭,但又想要奧斯卡影后給她做伴娘,捨不得放棄這個噱頭。」

瑪姬也失笑起來,「聽起來非常可愛。」

「確實如此……我有時候也很羨慕她,」珍妮說,「好吧,有時候甚至是有些妒忌,不過這種感覺一般過去得很快,所以它不會成為一個問題。」

她吐了一口氣,「我想想,最近還有什麼瑣碎的煩惱……噢,對了,我開始為羅伯的新電影練習聲樂,不過我對他的劇本感到很憂慮,如果按照現在的劇本,我想《九》會是他的滑鐵盧,但我不確定我是不是應該對他提出勸諫,因為他現在自我感覺很良好,而我只不過是個配角,似乎不該因此指手畫腳,這也許會破壞我們的交情。」

「嗯哼。」瑪姬說,「但我以為你和羅伯是很好的朋友。」

「他對我很好,」珍妮說,她嘆了口氣,「好吧,但我感到和他距離遙遠,也許這就是你懷抱著一個秘密出去社交的問題所在,你總是很容易地就感到你和別人的聯繫正在斷裂、消失,而且因為他們對你的好感和幫助感到負罪。」

她努力振作起來,下定了決心,「不過你說得對,我應該去提醒羅伯,說出我的看法。我應該對我們的友情有信心――也許我之前不是對他沒信心,而是把我對他的疏遠投射到他身上了――這個心理學術語用得到位嗎,瑪姬?」

「看起來你只需要稍加訓練,就能去做心理醫生了。」瑪姬風趣地說。

珍妮大笑起來,「嗯,還有什麼,噢,還有,我最近感到很貧窮……是的,我確實感到很貧窮,我剛花了一大筆現金買下了漫威的股份,花乾了我的積蓄,這也讓我沒錢買房了,所以我只能一直住在酒店。你知道人們說,當金錢到達一個量值以後,對你來說就只是個數字了嗎?――我猜這麼說的人肯定沒有經營過自己的生意,要麼就是我的錢還沒有多到那個地步,真奇怪,如果按照市值來算的話,我已經有了幾億身家了,但我還是感到自己很窮,沒法買下我想要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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珍妮並沒有對瑪姬說假話,也不是故意要逗她開心,她的住所問題現在的確是個困擾:一方面,把手頭為了迪士尼股份而積攢的現金拿出來,和切薩雷一起買下了漫威酬金中迪士尼的那份以後,她手頭的確沒有大額現金,不足以買下那棟三千萬的豪宅,這一點讓她確實感到自己很窮;而另一方面,珍妮又對住進豪宅心懷疑慮,這讓她沒有什麼動力找銀行貸款,設法去得到那套房子――那個始終未露真容的stalker,讓她現在有些害怕獨居。雖然理智上知道,住在酒店不會讓她變得更安全,豪宅完善的安全系統也許反而是更好的保護,但感性上,珍妮只要一想到她得孤零零地住進那間大房子裡,除了她以外,沒有人會住在主宅(保鏢和工作人員當然住在裙樓),她就感到一陣本能的排斥,而這個問題又實在很不好解決,因為她能信任到邀來同住的朋友都存在事實上的困難。

莉莉安不必說了,正籌備和馬克的婚禮,以及那之後去到非洲看動物大遷徙,順帶為東非提供醫療援助的幸福蜜月(非常的馬克和莉莉安)。瑪麗的話,她也受過stalker的驚嚇,珍妮覺得讓她陪著自己不是好主意,再者,她和尼古拉斯也已經穩定同居,住所就在尼古拉斯新開的健身會所附近,讓他們搬到一個多小時車程外的馬里布是不現實的。

克勞迪婭也是個不錯的人選,她要比瑪麗更沉穩――但這一樣不可能,因為她已經懷孕了,和新男友正在準備迎接寶寶的出生。

喬什目前單身,也在洛杉磯,他和珍妮時不時還會互通電話,偶爾一起吃個飯,不過邀請他住進自己的房子意味著新一波驚天動地的緋聞,所以這個想法肯定pass。――甚至就是吉姆,就是不考慮他是否情願,因為工作需要,也不方便住到馬里布來。

所以,珍妮現在就窘在這裡了,她不能不買房――媒體已經在開始報道她『被克里斯逐出家門以後一直居無定所,以酒店為家』,讓她買市區的房子她不願意,繼續住在酒店她不開心,買馬里布的房子則更是金錢和心理雙重困難――這件事該怎麼辦她還沒考慮好,不過,看起來她近期的確是需要推自己一把,早下決定。

暫且把買房的事放到一邊,也不去想該怎麼和羅伯聊《九》,從瑪姬的診所出來以後,珍妮直接開去機場,在那裡和切薩雷以及團隊會合,乘坐私人飛機逕自前往紐約,參加艾薩克.博爾馬特主辦的歡迎晚宴――這是歡迎她這個新股東加入漫威的示好之舉,而選擇在紐約舉辦,而不是讓大批人馬飛到洛杉磯,則是珍妮的投桃報李,另一方面,團隊也有意把動靜鬧得大一些,讓華納那邊感受到更為急迫的壓力。

「如果你想要演超級英雄的話,為什麼不直接和漫威合作呢?」明顯打著小算盤的凱文.費吉欣然受邀,和珍妮團隊一起乘機前往紐約,而不是自行乘坐商務艙,他一路上都忙著遊說珍妮放棄和華納合作的想法,「我們有那麼多的超級英雄,小辣椒也穿上過裝甲,而且我們還可以和《鋼鐵俠》做聯動……」

「凱文,」珍妮現在又成了那個好脾氣姑娘了,她歉意地笑著,「我不是都和你說了,我不會演dc的女英雄,這是華納和我們合作,主體是大夢,我想這樣的合作模式漫威未必能接受。」

她沒等凱文答話,就立刻轉移了話題,「我聽說有一些股東也會出席派對,能給我稍微透透風嗎――你知道,我不想顯得太過傲慢失禮。」

看得出來,凱文現在就覺得她很傲慢失禮,不過,在良好的商業禮儀的驅動下,他還是給珍妮介紹了起來,「艾薩克當然是最主要的人物,不過,確實有幾個大股東也派出代表準備和你聯絡感情,我甚至聽說卡爾和羅恩都會來――他們似乎很喜歡你的電影,當然,還有比爾,他肯定會來……」

艾薩克.博爾馬特,漫威ceo,比爾.傑馬斯,創意總監,這都是漫威舉足輕重的管理層,但對於珍妮和切薩雷來說,他們帶來的震動卻又遠遠不及凱文之前提到的兩個人名了。珍妮和切薩雷對視了一眼,也都是感到了一絲震動――

羅恩.佩雷曼、卡爾.伊坎都是華爾街有名的富豪,均是金融界呼風喚雨、富可敵國的大人物,同時,他們也分別是漫威最大和次大的股東……沒想到這才第一次接觸漫威的股東層,他們就遇上了這麼兩條大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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