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給她了!」

「果然是她……」

「天啊!居然真的是她!查爾斯,你看到了嗎,真的是她!」

「實至名歸!這是j.j應得的!」

「薩爾維.圖齊剛才和她擁抱了一下,可憐的傢伙,他看起來好愛她……」

「我現在已經打不出字了,天啊,我真慶幸只有我一個人在電視機前,我不知道為什麼,但現在我哭得不成體統……看到j.j那麼自信地走向領獎台,就像是我自己的夢想也實現了,我還記得三年前她拿到第一個奧斯卡時候的樣子――」

「居然真的――天啊,梅麗爾會怎麼想?有拍到她的表情嗎――」

「哈!挺棒的,我就說她的《夢露》該得獎――比起她的上一部《第七個莎莉》,這部電影好看多了。」

「實時收視率4200萬,還在繼續增長……」

「天啊,天啊,天啊,她實在太美了,如果瑪麗蓮.夢露能和她一樣站上奧斯卡的領獎台的話――」

「她會提到薩爾維嗎?還是切薩雷?有沒有人在她的座位旁邊看到那個經紀人?」

「唉,我為梅麗爾感到難過,但今年的局勢的確就是如此,不給她的話,該給誰呢……」

「真是荒謬,學院已經完全癲狂了,珍妮弗的那個後台到底有多大的能量,居然能在一次之後再來一次……」

當珍妮弗.傑弗森接過獎盃的那一刻,世界各地,各種身份的觀眾用各種語言表達著自己的情緒,對於奧斯卡不那麼熟悉的普通觀眾對這個結果表達了意料之中的滿意,和熒幕中自信泰然,鎮定又欣然的珍妮弗一樣,他們感到的是意料之中的滿意:其餘幾個候選人,名字是聽過,影片根本就沒看過,再好能好到哪裡去?當然是作品最為他們熟悉和好評的珍妮弗獲勝啦!

而業內人士、影迷以及八卦群眾,那些更了解珍妮弗,更了解行規的人,在深深的震驚後,則徘徊在接受和反對之間:如果說珍妮弗拿到第一個奧斯卡的時候還沒有打破記錄,那麼現在,28歲拿到三個奧斯卡表演獎項,兩個奧斯卡女主角,四個奧斯卡獎的她,已經刷新了無數個記錄,他們真真切切地感覺到,她正在創造一個時代,一個史無前例的時代,任何特權、任何特例在她身上都顯得這麼自然,而這個奧斯卡,不管在事前看來有多麼的不可能,綜合這部電影,這個角色的票房、影響力、業界評價,在業已頒發出去的現在,又顯得這麼的自然,這麼的名正言順,甚至用珍妮弗.傑弗森自己的表現來看,都是這麼的理所當然……

奧斯卡不頒發給她,頒發給誰?

誰的角色像她的瑪麗蓮.夢露一樣,席捲全球,帶動了數十億美元規模的產值,讓瑪麗蓮.夢露的影響力重新擴大到全世界?

誰的演技像她的瑪麗蓮.夢露一樣,色藝雙絕,在美貌震驚全世界的同時,演技上再做突破,奇蹟般地在一部電影中重新貢獻出了一種表演方式,讓影評人完全耳目一新?

誰的票房像她的瑪麗蓮.夢露一樣,創造了傳記片的高峰,成為了今年國內第三,甚至大有可能擠下《鋼鐵俠》,成為國內第二,讓藝術片跨越藩籬,走進千家萬戶,讓千千萬萬陌生的觀眾體會到藝術片的美好?

誰能像珍妮弗.傑弗森一樣,每一部電影都是一個突破,每一個角色都是一個驚喜,誰能和她一樣不斷地開闢出嶄新的題材,為電影行業把蛋糕做大,誰能和她一樣將商業性和藝術性集為一身,糅合為一部電影?

沒有誰能,不管你再討厭珍妮弗.傑弗森,討厭她擠占了同輩、後輩的發展之路,討厭她幼稚的政治傾向,討厭她身為女演員卻開起了製片公司,還乾得有聲有色,討厭她貪婪地在每一部影片都要帶資入局,讓片商根本賺無可賺――不管你多討厭她,你都不能不承認,這第三個表演獎項,奧斯卡是不能不給,在今年的候選人里,她根本沒有對手,今年的珍妮弗.傑弗森,天下無敵!

第一次提名奧斯卡的安妮.海瑟薇不是對手,狀態暗弱,只是平均水平,相對自己無突破和亮點的梅麗爾.斯特里普不是對手,影片總體沉悶,演技過分內斂,和自己的另一部作品比都有些失色,《革命之路》的凱特不是對手,完全靠著公關和人脈上位,能拿到提名已經是意外的安吉麗娜.朱莉不是對手,狀態正勇,盛放光華的珍妮弗.傑弗森,沒有對手!

如果奧斯卡不把獎給她,這個獎,沒人有分量拿到!

「我想要把這個獎項分享給所有的提名女主演,分享給我的每一個姐妹――梅麗爾、凱特、安吉麗娜、安妮,」當珍妮弗.傑弗森開始說話時,現場立刻安靜了下來,這個精神奕奕的金髮姑娘看起來非常清楚自己的優勢,對於這個獎她並無思考惶恐,就像是今晚拿到最佳女配角的凱特一樣――這個預計之內的獎項,並不足以讓她激動起來,她和緩地念誦著明顯經過精心準備的獲獎感言,這種與巨大榮譽形成鮮明對比的冷靜,讓她看來恍惚具備了一種新鮮的高貴氣質――這個貧民窟出身的姑娘,在這一刻居然有了女王般的風範。「分享給每一個奮鬥在這個崗位上的女演員們,作為女性,我們從出生起就背負了比男性更沉重的負擔,電影需要我們的美麗,然而又蔑視著我們的美麗,就像是我的角色瑪麗蓮.夢露,她的性.感胴.體讓她風靡世界,也讓她所有和演技相關的努力都成為了笑話。」

她轉向索菲亞.羅蘭,「今晚站在這裡的索菲亞可以告訴我們,為了擺脫這刻板的印象,我們需要付出多大的努力――」

在曾以性感形象出道,最終成為一代巨星的索菲亞.羅蘭皺眉點頭的凝重表情中,現場響起了熱烈的掌聲,而珍妮弗繼續說道,「電影需要美麗,而獎項蔑視美麗,我們需要扮丑、增肥,我們這些女演員要儘量地遠離美麗這個詞兒,以此爭取評委的垂青,瑪麗昂、妮可,你們今晚是如此的光芒四射,但你們受到肯定的銀幕形象呢,她們憔悴、古怪、皮膚粗糙、眼角下垂,她們是如此的怪異,如此的才華橫溢,但她們是如此的不美麗,人們似乎獨鍾於受到侮辱,受到創傷的女性角色,他們喜歡看著女性哭泣、崩潰、絕望……而我想說,為什麼我們不能改變這一切呢?為什麼我們不能塑造出一個美麗的,美麗的,如此美麗的角色,讓她來震撼人心,讓她來打動觀眾,讓她得到獎項的肯定?」

安妮.海瑟薇,梅麗爾.斯特里普和凱特.溫絲萊特都站起身用力鼓掌,多年來飽受美艷形象干擾,一再出演姿色平庸女性的凱特.溫絲萊特一邊鼓掌,一邊大聲叫好,而安吉麗娜.朱莉也露出矜持的笑容,輕輕地拍了拍手表示讚賞,熱衷於為女權代言的女明星們紛紛為珍妮弗.傑弗森喝彩,就連五位影后都拍起了巴掌,表達了認同――這麼多年以來,奧斯卡對於寡婦、喪子母親、醜女等形象的喜愛,已經成為了一種套路,一種藩籬,它迫使每一個想要獎項的女演員不得不主動追尋這樣的角色,而與此同時,男演員卻能不受限制地用各種各樣的表演來爭取奧斯卡,從不曾因此收斂自己的魅力。這種歧視壓迫的是每一個有資格坐在這裡的女演員,理所當然地,這犀利的抨擊和諷刺,也最能引起她們的共鳴,甚至讓她們真心地為珍妮弗的成功表示高興――為什麼不呢?她已經到達了一個所有人都無法與之競爭的高度,而她確實擊退了偏見,確實用一個美麗的角色拿到了奧斯卡――超出所有爾虞我詐的競爭關係,超出所有仰望同齡人、低齡人的酸楚,這件事本身足以讓人為她叫好:乾得好,女孩!你做到了!

「而今天能站在這裡拿到這個獎,我感到非常驕傲,這不僅僅是為我而驕傲,我還為瑪麗蓮驕傲――我非常榮幸,能以這個受偏見所害最深的人物破除偏見,我非常榮幸我能代表成千上萬個美麗的女演員拿起這個獎,我非常榮幸,可以在美麗的同時得到褒獎,而這一切讓這個獎意義非凡。」珍妮弗似乎終於有了幾分激動,她輕輕地親吻了一下小金人,「而我感謝所有讓我得到這個獎的人――時間有限,我不能全部念出你們的名字,我的導師西德尼,我的導演薩爾維,學院的評委們――我能說的只有簡單但真誠的兩個字:謝謝!」

在雷鳴般的掌聲中,珍妮弗深深地鞠了一躬,隨後拿著獎盃走向台後,換場的音樂聲響了起來,頒獎嘉賓們紛紛下台,轉播畫面切出了過場cg,但在切換之前,觀眾們分明還可以聽到,現場的掌聲久久未歇,並沒有因為珍妮弗的離場而有所減弱……

「天啊!誰要看這個!」對著每年的去世影人紀念環節前的介紹cg丟了一顆爆米花,阿曼達的大女兒憤怒地跳了起來,她的眼角還掛著一滴激動的淚水,「我要看現場――我想看現場――」

雖然珍妮弗業已離場,但她依然為剛才的演講激動不已,想要聽著現場觀眾是怎麼為珍妮弗瘋狂。

「*,為什麼切掉――」

「快找找,採訪有沒有實時轉播!」

「geez……親愛的,你能把紙巾遞給我嗎?」

「我想我喜歡上她了,珍妮弗.傑弗森……明天我們一起去看《夢露》好嗎?」

「瞬間收視率4650萬,非常好的數字……」

「為什麼她完全沒提到切薩雷,對薩爾維也就一句話?」

「看起來金球後的緋聞完全只是誤會……」

「西德尼是誰?為什麼珍妮弗叫他導師?呃,他是現在在說的西德尼.波拉克嗎?」

各式各樣的議論之中,紀念去年去世的重量級影人的環節在嚴肅的氣氛中結束,而為最佳導演頒獎的嘉賓也從後台走出,即將卸任的希德.甘尼斯,亦是過去四年中的學院主席神采奕奕地走到台前,介紹起了這五位和最佳影片提名完全符合的導演,「眾所周知,導演的職責在全劇組無可替代,他必須要和服裝師一起苦思冥想,為角色選擇合適的時裝,他必須……」

朗.霍華德(《對話尼克森》)、大衛.芬奇(《班傑明.巴頓奇事》)、史蒂芬.道德利(《生死朗讀》)、加斯.范.桑特(《米爾克》)和薩爾維.圖齊(《與夢露的一周》),這五位導演逐一出現在鏡頭之中,而比起其餘四位導演的爽朗大笑,年輕得有些過分的薩爾維.圖齊則顯得十分靦腆,他僅僅是對著鏡頭點了點頭,便沒有更多餘的表示――一些有心的觀眾也早留意到了,這位導演在全場的鏡頭裡,都沒有和身邊的人有什麼交流,而由於他的英國身份,這種沉默和避世反而讓他格外迷人,甚至很多觀眾都十分惋惜:非常可惜,現在珍妮弗應該在後台接受採訪,否則就可以看看他們倆會有什麼互動了,畢竟,任何一個看過電影的人都會忍不住懷疑,導演和女主演之間是不是存在什麼曖昧的關係。

「今年我非常高興看到了五個高質量的候選人,年輕人和新面孔的出現讓我感到未來充滿希望,而老朋友的現身則更讓我親切,」當人名公布完畢之後,希德微笑著說道,一邊說,他一邊拆開了信封,「而奧斯卡將去到――」

現場緊張地沉默了下來,希德掃了信封一眼,「大衛.芬奇,《班傑明.巴頓奇事》!」

「嗚――呼!」在嘉賓席里,布拉德皮特躥了起來,身為導演摯友的他咧嘴大笑,拚命地拍著巴掌,仿佛比大衛.芬奇還要更高興,而在他的帶動下,人們也用歡呼和掌聲對這位一貫劍走偏鋒的名導表示自己的敬意:從《七宗罪》開始,大衛可謂名作不斷,《搏擊俱樂部》、《十二宮》、《第五個莎莉》,都是類型名作,而他也數次獲得奧斯卡提名,終於,在他第三度和布拉德.皮特合作,價值觀回歸主流,風格溫柔、觀點深刻的《班傑明.巴頓奇事》上,他獲得了奧斯卡的肯定,入行17年以後終於捧得了最佳導演的小金人!

「我……我真的沒有想到――」當滿臉漲紅的大衛.芬奇手捧小金人,難得結巴地發表著他的獲獎感言時,在後排觀眾區,瓊恩惡狠狠地拍了自己的大腿一下,懊惱地喊了一聲。

「啊!」她氣憤地說,「我就知道!最佳女演員只是個安慰獎而已!最後的兩個大獎還是不可能給《夢露》――這真是太不公平了!應該得獎的明明是薩爾維和《夢露》才對!」

通常說來,最佳剪輯和最佳導演、最佳影片往往形成串燒關係,因為這幾個獎的對應性很大,尤其是最後兩個獎,一旦分開則含金量分別有所不足――如果你是最佳導演,那你的影片就應該是最佳影片,因為對導演來說,影片就是你發聲的渠道,拿到這個獎卻拿不到最佳影片,說明你的實力似乎還不夠。

而如果是最佳影片,那導演也應該是最佳導演,如果不能對上,感覺似乎電影被選中還有別的考慮,並不純粹是對於電影質量、導演功力的認同。就像是去年,《麥可.克萊頓》拿了最佳影片,但導演沒拿上最佳導演,除了這是他的第一部作品,資歷不足以外,還有兩個原因就是,電影質量是靠兩個演員強行提升,而且最佳影片是小年等等,也所以,雖然拿了最佳影片,但導演吉爾羅伊還不能算是名導,咖位提升不是很迅猛。但在大衛.芬奇這裡,他資歷絕對足夠,這部電影也的確是佳作,雖然全面被《夢露》碾壓,但在諸多考慮之下,最佳影片選擇和最佳導演對應,頒發給這部科幻愛情片,可能性似乎要比《夢露》這部愛情傳記片要大一些,當然,也有可能會爆冷由政治性更足的《對話尼克森》得獎――《米爾克》題材不夠主旋律,獲得提名已是極限,《生死朗讀》未獲最佳剪輯提名,也是拿個提名就算達成目標的類型。

這些複雜的彎彎繞繞,只有查爾斯和瓊恩這樣的骨灰粉絲才能瞬間反應過來,查爾斯也和瓊恩一樣有些沮喪――被珍妮弗奇蹟性、力壓式地拿到獎項所鼓舞起來的激動心情,現在被薩爾維的落選潑了一頭涼水:雖然事前也一直在想薩爾維拿不到最佳導演,但珍妮都拿到第四個奧斯卡了,剛才有那麼一瞬間,他還真的以為薩爾維能再創造一次奇蹟呢。

「啊,j.j回來了。」他不願再多聽大衛的話,掃了前排一眼之後,忽然發現了一個藍色身影坐回了珍妮弗之前的位置,「你看,她在和薩爾維說話……嗯,還有朱迪,他們看起來好像情緒挺輕鬆的。」

得益於今年場地的狹小,坐在後區前排的兩個人在觀測了一整個晚上以後,已經可以眯著眼找到合適的角度,觀察到一些互動的細節,而瓊恩果然也被這個消息刺激到了,忘記了剛才的憤慨,如痴如醉地望著珍妮弗的背影,幸福地呢喃了起來,「我們真是太幸運了,查爾斯,我們能一直看著j.j――你不知道剛才鏡頭切走以後,有多少人簡訊我詢問現場的情況……」

在他們的議論聲中,大衛已經領獎完畢,走向後台接受採訪,休.傑克曼出現在舞台前方,介紹出了今晚的最後一位頒獎嘉賓:無可爭議的電影大師史蒂芬.史匹柏,他將頒發今晚的最後一個,也是最重要的獎項:最佳電影。

在兩個多小時的頒獎儀式後,觀眾們確實已經開始疲倦了,不過,這位大佬的現身,還是讓所有人都精神一振,從嗡嗡的低語聲中安靜了下來,等待著他的開場白。

「我們電影中的影像,都源於我們所看過的第一部電影透過放映機投射出的光芒,電影給每個人帶來靈感,不論是坐在劇院欣賞,還是工作在台前幕後,在我們為提名者感到驕傲的時候,請不要忘記前人,並繼續激勵自己,把握住任何一個機會超越他們――讓我們看看今年的最佳影片。」

大螢幕暗了下來,年份不斷地在logo中滾動,來自《對話尼克森》的獨白有些含糊地說道,「你會忍不住想,前人們會怎麼做,這一次,他們會作何選擇?」

畫面亮了起來,英國記者弗羅斯特熱情的笑臉出現在了螢幕正中,隨後是尼克森的低沉聲音,「你問總統會不會做非法的事?我告訴你,總統不會,當總統做那件事的時候,它就不再非法――」

弗羅斯特的表情轉為驚訝,他緊緊地抿起唇,不可思議地說,「您能再說一遍嗎?」

「她看起來那麼美好,可你總是忍不住為她感到難過……」

隨著西比爾女爵的台詞,畫面黑了又亮,科林.克拉克站在西比爾女爵身邊,天真而不解地問,「為什麼?你為什麼會為她感到難過?」

在科林的視線里,身穿白色戲服,金髮如雲的瑪麗蓮.夢露走了進來,全場職員都對她行注目禮,而瑪麗蓮飄然一笑,顯然沉浸在了人們的迷戀之中……

隨著一個又一個畫面的切換,五部候選影片逐一呈現,布拉德.皮特、西恩.潘、凱特.溫絲萊特……這些大牌明星在熒幕上喜怒哀樂,引發了陣陣掌聲、笑聲,最終,轉播畫面回到了現場,在身後大螢幕來自放映機的光芒照射下格外耀眼的史匹柏笑盈盈地說,「最佳影片的提名人有,《班傑明.巴頓奇事》,製片人西恩.查芬、弗蘭克.馬歇爾、凱薩琳.甘迺迪――《對話尼克森》:布萊恩.格雷斯、羅恩.霍華德、埃里克.菲勒納――《與夢露的一周》,製作人珍妮弗.傑弗森――」

剛獲得大獎的珍妮弗現在顯得有些緊張,不復剛才的明艷笑容,雙手交叉地放在腿上,身體前傾,表示出了對這個獎項十足的在意,她贏得了熱烈的掌聲和歡呼聲,但也因為是唯一一個單人提名者而引來了不少低聲的議論:最佳影片的提名人一般起碼是兩個,像是《生死朗讀》,算上已經去世的兩個製片人,甚至是報上了四個名字,和她一樣『獨』的並不太多見。

「而奧斯卡將頒給,」史匹柏動作輕巧地打開了信封――場內立刻安靜了下來,陷入了一片幾乎凝固的寂靜之中,而這位大牌導演看起來並不打算多吊胃口,大螢幕里,鏡頭才剛匆匆掃過布拉德.皮特專注舔唇的表情,他便拿出卡片,僅僅是略微停頓了一下,便高聲宣布,「《與夢露的一周》,製作人:珍妮弗.傑弗森!」

來自《與夢露的一周》的背景音樂,瑪麗蓮.夢露的名曲《鑽石是女孩最好的朋友》輕快的旋律,頓時在場內響了起來,配合著激動人心的鼓點聲。震耳欲聾的尖叫聲、掌聲隨之把現場的分貝推向了高.潮,這是今晚的最後一個獎項,結果亦有些出人意料,在種種調動情緒的手段之下,最後這個小意外,讓觀眾的情緒也達到了頂端,這個獎到底意味著什麼――到底又代表著什麼,現在沒人有閒心去想,許多觀眾都沉浸在了見證歷史的感覺里,她們激動得跳上跳下,呼喊著珍妮弗的名字――時隔三年,這女孩又一次做到了――一屆雙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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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啊,天啊,天啊!」當劇組成員們相互擁抱,又和周圍祝賀的人群擁抱握手,當大螢幕在放映著布拉德.皮特惘然若失的面孔,當音樂聲催促著珍妮弗.傑弗森上台領獎,當她示意劇組人員都和她一起上台時,瓊恩卻根本沒有注意前方的變動,她已經被這個反轉的結果沖昏了頭腦,甚至連珍妮弗的反應也顧不得關注,而是熱淚盈眶地抱著查爾斯大喊了起來,「天啊,查爾斯――她做到了――j.j做到了――」

也許是身體無法承受著過量的喜悅,她忽然有種哭泣的衝動,並真的哭了出來,「她真的做到了,嗚嗚嗚,查爾斯,那女孩做到了――」

查爾斯並沒有對瓊恩的失態感到難堪,因為他也正抹著臉上的淚水,但這個胖乎乎的大男孩終究比瓊恩多了幾分理智,他一邊點著頭,示意瓊恩自己明白她的心情,一邊拍著她的肩膀,讓她看向台上,「j.j要說話了,噓,先別哭――」

對於瓊恩來說,現在的世界幾乎是一團五光十色的混亂,淚水模糊了她的視線――還有她的妝容,但她已經顧不上自己是不是變成了熊貓眼,或是更可怕的小丑妝,而是順著查爾斯的指示,手忙腳亂地擦拭著眼淚,重新凝神看向了舞台的方向。j.j要發言了,而她絕不願意錯過這千載難逢的一刻。

「啊,」她抽著鼻子,還有些呆愣。這種過量的情緒衝擊讓她感受不到喜悅、悲傷,反而是有些疲憊,感覺有些缺氧後的氣悶、胸緊,「台上為什麼這麼多人?」

對於熟悉奧斯卡的觀眾來說,這應該也屬首次,在此之前,最佳影片獎均由製片人領取,絕無例外,然而今晚,雖然珍妮弗只從史匹柏手裡接過了一個獎盃,但小小的舞台上卻站滿了人,導演薩爾維.圖齊就站在她身邊,茱蒂.丹奇、西蒙.羅埃默爾、遺憾未獲提名的肯尼斯.布拉納,還有扮演米爾頓.格林的多米尼克.庫珀――這個最『獨』的製片人,卻最為無私地堅持讓整個劇組一起上台,分享這個榮耀。

「非常感謝學院頒發這個獎給我……」當她從擁抱中脫身出來,好不容易來到麥克風跟前時,珍妮弗的金髮已經有些凌亂,她一邊撫弄著瀏海,一邊有些哽咽地說道,表情和剛才拿到最佳女演員的自信已經截然不同,才說了一半就停頓了下來,好像是忘記了預備好的領獎詞。「呃――呃――」

在觀眾們的微笑和掌聲中,珍妮弗看了看周圍,她忽然把話筒遞向了未能得獎的薩爾維.圖齊,低聲地說了一句,「快,為我爭取一點時間。」

這句話在珍妮弗的預料中,也許本來應該是私人對話,但沒想到的是她的話筒沒有拿遠,全場人都聽到了她的求助――歡快的笑聲頓時爆發了出來,激動的情緒又為歡樂取代,不論是嘉賓還是觀眾,在群體氣氛達到頂點的這一刻,似乎都極為容易取悅,他們笑得直拍巴掌,再一次給珍妮弗來了一次掌聲。

然而,靦腆的薩爾維連連搖手,看來完全無意為珍妮弗解圍,直到珍妮弗把話筒硬塞進他的手裡,他才有些勉為其難地接了過來。

「呃,事實上,我現在也激動得大腦一片空白。」他純正的英國口音,頓時又激起了一陣尖叫和喝彩,這位年輕、英俊的導演事實上依然表情矜持,如果不是他號稱自己十分激動,恐怕大家根本都看不出這個獎對他有什麼觸動,「我能想到的只有最深層的謝意,這是一部極為傑出的電影,而它之所以如此優秀,有泰半要歸功於我身邊的傑弗森女士,她出色的製片能力和表演,謝謝,謝謝大家。」

言簡意賅的感言之後,他把話筒遞迴給了珍妮弗.傑弗森,珍妮弗抓著話筒又遞給西蒙,被西蒙婉拒,她求助地遞給茱蒂、肯尼斯,都被熟悉感言時間的演員們高風亮節地拒絕了,肯尼斯.布拉納更是對她指著手腕,讓她抓緊時間,最終,珍妮弗只好又把話筒拿回到自己身邊,她按著額頭深深地呼吸了幾下,眉頭緊皺,嘴唇抿起,明顯在壓抑自己的眼淚,過了一會兒,這才略微顫抖地說道,「好吧,那麼我就只能脫稿了,非常抱歉,我是說,最佳女演員的獲獎致辭我是真的背了下來――我真的精心準備,但最佳影片的致辭我就隨便那麼一寫,說真的,我都忘了我當時在想些什麼。」

提到最佳女演員時,她的自信惹來了人們佩服、喜愛的鬨笑和鼓掌,而之後她的真誠『歉意』,則收到了出人意料的喜劇效果,觀眾們一邊鼓掌一邊大笑了起來,同時翹首以待,對於她在如此激動的情緒中的即興演說充滿了期待――時間至此,已經超過了45秒,但退場音樂依然毫無蹤影,畢竟,對於大獎,主辦方一直都是有優待的。

珍妮弗又深吸了一口氣,在短暫的停頓後,她猛然說道,「――西德尼.波拉克,這是第一個冒上我腦海的名字。當我在去年的這個時刻,被西德尼拉到身邊,示意我第一個發言的時候,我也和現在這樣,腦海一片空白,緊張得快發瘋,我知道我在《麥可.克萊頓》里發揮的作用遠遠比不上西德尼,而他的好意讓我十分惶恐,為什麼是我?為什麼對我這麼好?」

她的聲音再度哽咽了起來,觀眾們可以輕易地看出,淚水充盈了珍妮弗漂亮的綠眼睛,她眨動著雙眼,拚命地看著屋頂,又穩定了一下情緒,這才繼續說道,「而對我的問題,西德尼不屑一顧,對我的感謝,他說,『用電影來回答我』,『讓我看看你能做到哪一步』,如果沒有西德尼,我永遠也沒有勇氣獨自製作一部電影,這是無比孤寂和痛苦的旅程,有無數次我想要放棄,有無數次我認為我們正在搞砸,而讓我撐過這一切的正是西德尼,我想要讓他驕傲,我想要讓他看到我可以走到這麼遠――我真的能做到。西德尼對我說,『人們都說一個27歲的女孩做不好製片人,我不相信』,是的,西德尼,我也不相信,而我們真的證明人們錯了,我們真的創造了奇蹟――」

她已經不再掩飾自己的淚水,兩道眼淚順著臉頰滑了下來――這應該也是珍妮弗.傑弗森在無數次頒獎中最為激動的一次,現場也陷入了一片沉默,凱特.溫絲萊特捂住嘴,眼中亦閃動起了淚光,妮可.基德曼、梅麗爾.斯特里普、史匹柏等大人物無不臉色凝重――他們都和西德尼有過合作,甚至是西德尼促進她們邁入了自己的巔峰。

「而我,」珍妮弗忽然別開頭,靠向了身後的茱蒂.丹奇,在她懷裡捂著嘴平復了一下情緒,這才在善意的掌聲和歡呼聲中回到麥克風前,聲音顫抖地說,「而我願意用這個獎項――用這部電影帶來的所有奇蹟,換取親口告訴你這些的機會,換取讓你親眼看到電影的機會……如果上帝能多給我們一點時間……」

在一片唏噓聲中,珍妮弗深吸了一口氣,她接過台下工作人員遞來的紙巾,小心地抹了抹眼淚,梨花帶雨地微笑了起來。「但我仍懷抱希望,我仍有信仰,我知道你正在注視著我,注視著這一刻……而我們會繼續前進(keepgoing),讓奇蹟繼續的,不是嗎?」

這句話似乎帶給了她很大的力量,她清了清嗓子,似乎是自言自語地喝了一聲,「我們會繼續前進下去!」

找回了理智和儀態之後,她的笑容變得有些模式化了,「而除此以外,我還要感謝讓奇蹟成真的所有人,我的導演薩爾維.圖齊,謝謝你,謝謝你對我的充分信任……」

薩爾維欠了欠身,他轉著眼珠,專注地望著珍妮弗,似乎在思索著什麼,但這一段並未引起多少掌聲――觀眾們的情緒,很多都還停留在剛才的悲痛里,尚且沒有那麼快平復過來。

「她居然真的又拿到了……」在洛杉磯的豪宅里,康拉德.鄧普吃驚地說,雖然對珍妮弗的感謝致辭毫無觸動,甚至覺得有些矯情,但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伙子到底是被鎮住了,《夢露》今晚的成績,讓憤世嫉俗的他也不能不稍微放下架子,承認也許是他的品味不佳,看錯了這部十分出色的電影。――當然,這樣的念頭僅僅是一閃而過,便被他有意地忽略了過去。

「nanny,你睡著了嗎?」不願再繼續聽下去,他站起身輕聲地喊了喊祖母――伊莉莎白.泰勒今晚當然不會蒞臨現場,而按照她的起居慣例,看電視看到這麼晚,她應該已經開始打盹兒了,康拉德一邊確認著這一點,一邊尋找著遙控器和毛毯,打算自個兒先回房間去――也許,只是也許,再看一遍《夢露》。

然而,才剛站起身,他就尷尬地止住了問話――伊莉莎白.泰勒顯然並沒有睡著,恰恰相反,她精神得很,只是因為全神貫注地看著電視,所以才對康拉德的呼喚毫無反應。

「呃……」忽然間意識到,西德尼.波拉克似乎是祖母的好友,康拉德有些尷尬地搔了搔後腦勺,他小心地觀察了祖母一會兒,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事實――在他的印象里,祖母是個性格極為強硬的老女人,複雜的生活經歷打磨出了他的鐵石心腸,在康拉德的記憶里,伊莉莎白.泰勒不會因為任何事落淚,熱淚盈眶也不行,祖母就應該與眼淚絕緣。

「nanny……」小心翼翼地拿起紙巾盒,送到了搖椅邊上,「你需不需要――」

伊莉莎白.泰勒瞪了孫子一眼,一把抓過了紙巾盒。

「如果你要走,走。」她鼻音濃重,失落情緒濃濃地說,隨後便完全不再搭理一臉莫名其妙的孫子,重新轉向螢幕,雙眉微皺、聚精會神地觀看了起來……

「媽,紙巾。」阿曼達的大女兒擤了擤鼻涕,頭也不抬地對母親說道,過了一會兒,遲遲得不到回應的她使勁地吸了吸鼻子,回頭看了看母親,卻愕然地發現阿曼達抱著紙巾盒,已經抓出了幾張紙巾,自顧自地擦拭起了眼睛。

「唉,這真是……」

「天啊,我的眼影……」

「西德尼確實沒有看錯人。」

「這就是奧斯卡一直在說的精神,這完全和史匹柏剛才的話合上了……」

「……呼、呼……」

「爸爸,別打呼了,上樓去睡吧。」

除了少數對於這種真情時刻漠不關心的死硬派之外,電視機前的觀眾多數都完全被吸引住了,很多容易被影響的觀眾,在不知前情的情況下也被感染得哭了起來,而在柯達劇院裡,瓊恩更是哭得一發不可收拾,如果不是查爾斯一直提醒她聽珍妮說話,她也一直在掐著自己,她非得把一整包紙巾全用完不可,不過,即使如此,她也早已經變成一隻大花貓了,別說眼影、眼線,就連粉底都完全被淚水沖花,看起來又是滑稽,又有幾分猙獰可怕。

「god,快說完吧。」對於珍妮弗念叨的感謝名單,她已經有些無心去聽了,現在她真的希望珍妮弗快些結束,這樣她就可以衝到盥洗室去,把臉上的混亂洗掉,再和查爾斯看看,能不能混到名利場的afterparty里去,和珍妮弗再次說上幾句話兒。

「還有羅伯特,我知道你一直在照看著我,鮑勃,正是你的幫忙,讓這一切最終得以成真,」越說越進入狀態,到最後幾乎是在背稿子的珍妮弗終於停了下來,她喘了一口氣,捂著胸口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但――但別急,別急著奏響音樂――最後的最後,我還想要感謝一個特別的人――」

似乎是察覺到了語調的不對,原本已經有些疲倦和注意力分散的觀眾們,一下又安靜了下來,甚至有很多已經坐下的觀眾重新站起身,踮著腳尖望向了舞台。瓊恩也停止了擦臉的動作,她深吸了一口氣,有些顫抖地將它們緩緩吐出,不知不覺間,雙手已經緊緊地握成了拳頭,甚至――她甚至感覺自己的雙腿都在顫抖,就像是她的其餘器官一樣――

該不會――難道是――該不會――

「看――」查爾斯忽然非常用力地撞了她一下,幾乎沒把瓊恩給撞倒,但他根本不管不顧,而是一把抓住了瓊恩的胳膊,把她拉到了自己身邊,語調也有些顫抖地說,「快看!那是不是,那是不是!

順著查爾斯的指點,瓊恩看向了今晚她多次觀測的地方,她聽到了格格的輕響聲――這是她的牙齒在輕輕的打顫――

――在今晚,那個一開始空缺,之後被珍妮弗.安妮斯頓短暫占據的位置上,出現了一個男人,一個金髮的、高大的,背影有幾分熟悉的男人,他並沒有起身,而是仰著頭專注地望著舞台,姿勢是那麼的矜持自製,但他的出現卻讓瓊恩的心都快跳出了胸腔――「那是――那是――」

「當我還是個不名一文的女孩,在幾個街區之外嚮往著比弗利山莊,除了我的夢想以外一無所有的時候,」珍妮弗的表情漸漸地柔和了下來,和金球獎時一樣,她唇邊浮現出了一個微妙而溫柔的微笑,一道神秘的笑意,一種――一種戀愛中特有的笑意,她有些紅腫的雙眼,還掛著淚珠的睫毛,讓這個笑容變得更加真摯,更加動人,「我遇到了他,在此之前,我從不知道自己有什麼特別,雖然我有夢想,但我從未想過它有實現的一天,就像是行屍走肉,我麻木地活著,直到有一天,一個人告訴我,『震撼我,盡你所能,震撼我,我能讓你的生活從此截然不同』。」

她的笑意漸漸加深,深情的雙眼直盯向舞台下方不遠的座位,人群紛紛避讓開來,給她的視線讓出了空間――感謝今晚逼仄的舞台設計,珍妮弗和『那個人』的直線距離並不遙遠。直播鏡頭先是拉遠,隨後――在漸漸響起的,歇斯底里的,多數是女性的尖叫聲中――轉向了這個月以來知名度直線躥升,多次登上八卦雜誌封面的切薩雷.維傑里,在他英俊而鎮靜的面容上盤旋了片刻――似乎是順從了無數在電視機前尖叫,以及在後區大叫的女性的*,大螢幕被再度分成了兩塊,切薩雷.維傑里和珍妮弗.傑弗森的專注視線似乎透過了螢幕的邊框觸碰到了一起,這本該是有些微混亂的直播場面,在大螢幕藝術的展現中,居然顯示出了幾分浪漫和柔美。

「而他的確做到了,他讓我的生活從此截然不同,讓我踏上了一條充滿驚嘆的瑰麗旅程,讓一切奇蹟成為可能,」珍妮弗聲音輕柔地說,她一眨也不眨地望著台下的切薩雷.維傑里,而這位英俊的金髮青年也深深地望著她,他雕塑般的臉龐上逐漸牽起了一絲笑意,在平靜中隱約透露出了少許柔情――「在遇到你之前,我從不知道我還能做到這些,我不知道我能演戲,我是說,我想演戲,但我不知道我能演,世界對我來說充滿了『不』,充滿了嘲笑,而你……你把一切『不』變成了『是』,你把一切不可能變成了可能,你塑造了我,你改變了我,你說服了我……」

她扇了扇睫毛,懸掛在上頭的一顆淚珠掉了下來,在鏡頭中濺起了片刻的反光,瓊恩用力地按住心臟,幾乎是目瞪口呆地瞪著眼前的這一切,在她前方不足20米之處,在一團讓人炫目的燈光中,這一切真的正在發生,珍妮弗在說,珍妮弗幾乎等於是,珍妮弗完全就是在――

「你說服了我,我能演戲,我能製片,我能創辦一間公司讓我的想法實現,我能投入慈善,用我的雙手改變全世界,」珍妮弗說,這個漂亮姑娘帶著如夢似幻的語調,把雙手背到身後,眉頭微皺,露出了帶著淚水地燦爛微笑,「你說服了我我不像我的父母,我真的能夠去愛,真的可以擁有一段長期的關係,甚至是我從來不敢想像的東西――」

她停頓了片刻,在所有觀眾們窒息的寂靜中,幾乎是虔誠地吐出了這個單詞:「家庭。」

切薩雷.維傑里的表情徹底柔和了下來,他依然沒有起身,只是稍微調整了一下姿勢,對珍妮弗露出了溫存的微笑,從劇場遠處,尖叫的聲浪蜂擁而來,但時間也仿佛在此時放慢,嘉賓們形形色/色的表情似乎都被凝固在了這裡,連著珍妮弗的動作都變成了慢鏡頭――她把左手從背後拿出,握起小金人放到臉邊,特地把拳頭轉向正面,露出了上頭閃耀的華美鑽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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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我現在只想對你說,我對於我們的未來無比期待,就像是我期待下一部電影,期待下一個角色一樣,我期待和你一起,勇往直前(keepgoing)。」珍妮說,她望著切薩雷,以及切薩雷身邊視野所及的所有人,研究著他們的表情,感受著手中獎盃的重量,心底平靜無波:這是她的第五個奧斯卡,也是她拿得最有把握,最為理所當然的獎項。

從去年開始,她策划著公關,安排著檔期,買下最大的競爭對手,審讀營銷方案的所有細節,對這兩個獎她志在必得,也胸有成竹,她知道怎麼才能拿到它們,她去做,她收買對手,威逼、利誘、捆綁、博弈,她親手搬掉了通往奧斯卡的每一個障礙,她親自鋪平了腳下的紅地毯,以至於對這一切她早已心如止水,水過無痕――當她收到學院的那個電話以後,珍妮就知道這兩個獎項已經是囊中之物,沒有告訴瑪麗和吉姆,不過是為了以防萬一,早在一個月以前,她就已經預知到了結果。

「請轉告珍妮弗,如果頒獎當晚,她有什麼話想要說的話,請不要在領第一個獎的時候說出來。」

來自奧斯卡的這句話,讓她在總統套房裡自我囚禁了一整個月,取消所有行程,不給媒體任何可乘之機,吊足所有人的胃口,讓她親自策劃了今晚的告白場景,買來了這枚昂貴的鑽戒,這兩個獎項值得她這麼去做,她不是一個不識趣的合作者,恰恰相反,珍妮弗總是很有誠意,她知道該怎麼回報奧斯卡的盛情。

這一切真的業已發生,準備好的兩套演說詞都已用上,她的表現――按珍妮自己的看法,可說完美無缺,然而,她所沒有想到的是她竟會如此平靜,握著她的第五尊小金人,她的心湖卻沒有一絲漣漪。在以往,她付錢為奧斯卡公關,如果可以買,她甚至願意用全副身家買下一尊奧斯卡,在那時她絕對想不到,僅僅在幾年以後,當她在踏入會場以前就肯定自己能拿到兩個獎,當奧斯卡摘去面紗,對她業已不再神秘的時候,整個奧斯卡居然會如此的……不激動人心,就像是已經玩過太多遍的遊戲,就像是已經讀了幾遍的低俗小說,就像是――就像是現在她注視著這些激動的面孔,審閱著自己製造出的驚人事件,預測著它將在全世界掀起的風浪,牽動的觀眾數量時一樣的感覺,一種略帶疲倦,有些寬容,想要露出毫無意義的客套微笑,而同時又無比平靜的感覺。

權力的感覺、掌控的感覺――

――棋手的感覺。

目光迎上另一個棋手,從他深藏少許催促的眼神里,珍妮忽然意識到,現在正是時機,她已經等待了足夠久,再停頓一會,氣氛便會錯過最高.潮。

「而我也知道,我們會永遠攜手並進,一起並肩走完人生這長長的旅途。」她說道,確信自己表露的情緒恰如其分:憧憬、堅信,被愛情沖昏了頭腦。為了這一幕,她排練了太多次,以至於無須共情輔助,也能瞬間進入角色。

如同每一個陷入愛河的女人一樣,她握住金人奔下台階,藍色長裙在足邊揚起美麗的波浪,金髮在耳邊跳躍,在震耳欲聾的歡呼聲、尖叫聲、口哨聲中,切薩雷慌忙站起身來,將她接了個正著,他順勢把她抱起,讓她居高臨下環抱著他的脖頸,垂下的金髮成為簾幕,遮蓋了所有人的視線。

珍妮彎下腰靠近切薩雷,過於沸騰的聲音奪走了她所有的感官,她感受不到他的擁抱和氣味,也無法對他的表情做出分析和拆解,她唯一能確定的只有一點――

「你笑得好僵硬。」她說,隱約分辨出閉幕音樂響了起來,瘋狂的快門聲正在靠近――晚會結束了,但好戲才正要開始。

而珍妮對她的未婚夫,她的前經紀人與現ceo忠告道,「笑得漂亮一點――你要知道,這張照片肯定會流傳很久。」

在所有人的不舍中,直播畫面終於被奧斯卡小金人的cglogo切斷,今晚的奧斯卡頒獎典禮在瞬間收視率5300萬中圓滿結束,不過,夜還很年輕,一如新任影后珍妮弗.傑弗森所言,好戲才正要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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