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發現自己對感情生活的迴避已經給你的生活和事業造成了影響,」瑪姬喝了一口茶,總結地說道,「而你並不肯定自己為什麼會有這樣的感覺,是嗎?」

「嗯,而且我對這個問題感到很鬱悶,」珍妮換了個姿勢,把腿縮上了單人沙發,「如果是在我下決定之前,這麼做是負責任的表示,但現在情況已經有了變化,但這種心態卻還沒消失――而且和克里斯的分手好像反而讓它更為嚴重了,這感覺就像是,就像是你忽然間意識到了你生活的世界是真實的,你做的一切真的會產生後果,你會傷害到別人,這一點讓你很畏懼――和薩爾維的相處就是這樣,感覺像是進入了一個布滿瓷器的店鋪,你會很擔心自己一揮手就帶倒了什麼,你知道――」

在瑪姬這裡做心理諮詢已經有一年多的時間了,雙方的信任感也的確逐漸建立了起來,珍妮發現心理諮詢是這樣的一種體驗:在最開始沒有建立信任的時候,透露一些自己的秘密就像是一個窮鬼在花錢時一樣吝嗇,但一旦信任關係建立起來,你真正確定對方不會出賣你的秘密牟利以後,那麼那種傾訴的*真的就非常洶湧,就像是你忽然才意識到自己有多少事情可以傾訴,需要傾訴――在這個安靜的、安全的樹洞之前,還要有所保留真的是一件很難的事。

不過,她還是保留了自己最大的秘密,對瑪姬沒有吐露隻言片語,這也使得她們的諮詢本身經常讓珍妮有些焦慮,感覺沒法戳到點子上,就像是現在,她很想和瑪姬說說自己的感情史,讓她分析一下她和前夫的婚姻是否是造成這一切的根源,但因為時間上的不合理性,她沒法在不編造的情況下說出來,而一個經過歪曲的經歷,姑且不說瑪姬是否能意識到的問題,就說諮詢上的意義者也是完全無效的。

頓了一下,她還是沒有用假設的語氣和瑪姬提起自己的從前,而是用下結論的語氣給自己做了診斷,「也許是因為我還沒下定決心開始進入一段感情生活,所以在此之前,我對另一個人有感覺,這讓我潛意識地感到罪惡――這種罪惡並不是針對薩爾維,而是針對我自己,因為我知道自己在做不該做,不被允許做的事。」

「很好的自我分析,」瑪姬有些調侃地笑了笑,等了一會,確認珍妮不再說下去了,這才開口地說道,「也很有意義――是的,所以在這一次和薩爾維聯繫,尤其是希斯的電話里點出了他意識到了你們的化學反應後,你的羞恥心就更強了,因為這對你來說,就像是你偷吃了一塊餅乾――這是你不該做的事,但你還是做了,而你發現,全球人民都認識到了這一點――」

珍妮失笑著點了點頭,補充地說道,「當然也因為我做了一件我不感到驕傲的事。」

「而你同時還做了一件你不感到驕傲的事,你又偷吃了一片餅乾,而你知道你不能指望薩爾維沒發現。」瑪姬點了點頭,「所以我們在這裡要討論的其實還是你和切薩雷的婚約。」

因為她很可能同時在給切薩雷做心理諮詢,從雙方的諮詢中推理出原委的可能性很大――在這點上說謊也會讓諮詢完全失去意義,以及兩人對瑪姬的信任感,所以她是為數不多知道內情的相關人員之一。

「我們之前已經談論過這個話題了,」在珍妮期待的沉默中,瑪姬和藹地說,「事實上,你的選擇鑄就你的生活,他人是你的一面鏡子,你對薩爾維的態度正是映照你自身的一面鏡子,因為你們的有效交流實際上並不多,除了化學反應――從電影來看,的確存在,而且相當強烈以外,事實上你不能明確地知道薩爾維是怎麼想的,所以你對於你們這份感情的所有態度都是你自身想法的投射。你對他感到心虛和逃避,因為你在上一段感情後意識到了自己傷害了克里斯,這是愧疚之情的投射。――當然你也認識到了這一點。但在那個階段,你對他還不至於感到慚愧,一直到你安排了這段婚約以後,在奧斯卡上你開始迴避和他的直接交流,現在你又對給他打電話躊躇不前――因為薩爾維和你恰好在人生的選擇上形成了對照,你們一樣都有比較充足的財富――」

珍妮有種不舒服的感覺,但更多的是爽快感,就像是一個膿包被挑破了,那些讓人噁心的東西正在瑪姬的話語中被擠出來,雖然她有些疼痛,但更多的是終於可以直視傷口,發現傷口的愉快感。「而我們在人生上做了不同的選擇,是嗎,薩爾維選擇了無視浮華,追尋著自己想要的電影――」

「而你做了另一個選擇。」瑪姬點了點頭,「選擇本身是沒有對錯的,因為這――畢竟不犯法,而且就明星的工作內容來說,也不是十分的違反道德,所以我認為道德負疚感並不是你壓力的來源,你的慚愧更來源於你自身的傾向――在你內心深處,你是認同薩爾維這個選擇的,比起為了……我不知道,商業利益,許多考慮,而更進一步,你自身更想要的,還是和薩爾維一樣的選擇,把浮華放到一邊,從名利場中跳出來,去追尋藝術和電影。你在現實的考量下背棄了自己,這讓你感到無法面對一個堅持了自己的人,即使他可能完全沒有意識到這一點,甚至也不在乎,在你們的關係里,他無意識地扮演了對照組,被你演繹成了一個審判者的形象,這是你對他比以前更加逃避的原因。」

「這……聽起來很有道理。」珍妮不能不承認瑪姬的說法確實擊中了她的某個點,「這也能解釋我為什麼會對他特別心虛的原因,的確在我認識的所有人里,他應該是最純粹的那個了――」

掂量了一下瑪姬的話,她有些不甘心地說道,「但如果這意味著我對經營公司和追求權力沒興趣的話,我也不覺得這能描述我的心理――因為這些事對我還是很有吸引力的――」

「當然,我也完全沒有這個意思,」瑪姬擺了擺手,「我並不鼓勵我的客戶放下一切去追尋他們最想要的東西,這不是生活的唯一解答,就如你所說,你完全可能在最喜歡電影的情況下,一樣對這些商業遊戲感到濃厚的興趣,否則你不會做出這樣的選擇,對嗎?我肯定你和切薩雷未必只有這麼一個解決方案。一個成年社會人也不應該非常極端地堅持一個選擇――這是聖人和勇士的素質,我們需要的只是尋找一個能被自己接受的方案,就像是現在,你明白自己是因為這個原因而逃避薩爾維以後,面對他你還會感到困惑和羞愧嗎?」

珍妮考慮了一下,搖了搖頭,「不會了,當然我不以我的選擇自豪,但我也不再會因為做了這個決定而覺得自己是個失敗者,我們並不總是能只做我們想做的事,只要大致上沒有偏離方向,我就能對自己感到滿意――我覺得我應該停止把薩爾維當作一個理想的自己看待――其實這對他不太尊重,因為我的確不知道他是怎麼想的,這感覺就像是把他符號化了,擅自堆上了一大堆象徵意義,完全沒考慮到他本人的人格。」

「那是因為他對你來說的確具有高度的象徵意義,」瑪姬點了點頭,「他應該是你在幾年內第一次感受強烈吸引的異性,而且從你的描述來看,你們的吸引是一種高度浪漫化的,一見鍾情式的,這就像是命運的安排――一旦薩爾維脫掉了他的防備,開始顯示真實的自己,你們就都感覺到了這種吸引,而在此之前之後,不論是條件多優越的追求者,都只能讓你感到厭煩,就像你說過的賽義德.阿勒巴哈揚――」

「噢,你簡直不會相信的,」珍妮翻了個白眼,「他到現在依然沒有死心――時不時的我還是會收到他的禮物――」

「所以,薩爾維不但是你對理想的投射,而且是你對感情的投射,現在,你已經可以把他從自我檢討中剝離出去了,再來看待他,想想看,」瑪姬做了個手勢,「假設沒有婚約,假設沒有任何'如果被發現就玩完了'的考慮,回到《夢露》剛拍完的日子,而你也已經下定決心要繼續自己的生活――」

說到'繼續生活',她浮現出些微困惑的表情,珍妮也忍不住有些心虛:這是她對選擇留下的另一種說法。

「那你會對薩爾維發起攻勢嗎,或是給予一些暗示,給予他追求你的許可,」瑪姬也許從她的表情里發現了什麼,所以沒對這個短語糾結太久,而是過度到了自己的問題,「你會這麼做嗎?」

「我……不知道……」珍妮天人交戰了一段時間,最終還是說道,「好吧,應該是不會。」

「能給出確定的理由嗎?」瑪姬問。

「事業忙?沒做好準備安定下來?不想背負責任――」珍妮試探性地說,但最終還是投降地說,「好吧,即使你虛擬出一個不追求長期關係,只是準備享受戀愛的美好,並且能配合我全部行程的男人,我也――我也應該是不會接受,我不知道為什麼,但當這一切對我來說不再是個遊戲,我意識到這完全是現實生活以後,我就真的開始迴避感情生活了――」

「但同時你還保留了追求感情的需要,目前的單身狀態還是無法讓你感到滿足,」瑪姬說,「你還是需要陪伴,渴望浪漫,感到孤寂――這就形成了一個矛盾。」

珍妮不能不點頭同意,「是的,這形成了一個矛盾。」

「而我想通常這時候,我們會開始探討原生家庭對你造成的影響。」瑪姬注視著珍妮,緩緩地說道。「不過,這是一個你特別禁忌的話題――」

珍妮做了個無可奈何的表情,她感到自己真的必須給瑪姬一個交代了,「並不是特別禁忌,當然我也想說一些這方面的事兒,但是――」

「有一些客觀原因。」

「對,有一些客觀原因。」珍妮幾乎是慚愧地笑了起來,「這讓我沒法和你吐露,雖然你可以相信我本人是很想的――」

「實際上,這件事的重點不是我是否能聽到你的故事,」瑪姬沉思著說,「起碼現在不是――現在的重點是你有沒有傾訴的*,而如果你想要說的話,能否找到對象。」

珍妮保持沉默,沒有答話,但瑪姬似乎從她的表情上找到了答案,她笑了笑,溫和地說,「如果你覺得適當的傾訴能幫助你理清自己,那麼我是很鼓勵你去做的,除此以外,今天沒有什麼特別可說的了。」

不知不覺間,一個小時的諮詢已經飛快逝去,珍妮感覺自己的確比來諮詢以前更有條理了,仿佛對人生有了多一些的認識和收穫,但同時,瑪姬布置的'家庭作業'也讓她有種說不出的感覺,而這讓她不願繼續把自己的表情暴露在她之前:她垂下頭收拾著自己的包包,一邊站起身一邊問瑪姬,「你對招待會有興趣嗎,親愛的?如果你想的話,我們可以給你安排一個靠近主桌的位置,和一些,呃,比較富有的潛在客戶接觸――」

「目前我的鐘點已經全滿了,」瑪姬笑了笑,眼裡閃爍著幽默的光芒,「而且你知道,心理醫生總是很迴避和患者之間的私人聯繫,所以,多謝你的美意,儘管我得承認,能近距離看到你和切薩雷的表演,這個提議還是頗為誘人的,感覺就像是一場私人的頂尖大秀。」

珍妮大笑,她還蠻喜歡身邊人把這件事娛樂化的做法,這樣能讓她減少自己正在欺騙世界,侮辱一段真誠誓約的感覺,「好吧,如果有錄像的話,我肯定會寄給你的,我想這也會是一段很好的心理諮詢教材之類的,如此之多的心理病患濟濟一堂的場面可不多見。」

「我猜裡面應該會有一些我的前客戶。」瑪姬也笑了起來,「不便提名,但給你一個忠告:不要使用太珍貴的餐具,真的,聽到真實數據你肯定會詫異的,但有偷竊癖的明星確實相當不少。」

「噢,我已經開始擔心了,因為我們打算使用銀器來著。」珍妮呻。吟了起來,「瑪姬,你又給我多添了一個壓力的來源――」

在一段玩笑之後,珍妮走出了心理診所,胡迪等人都在電梯口等著她,他們直接上了保姆車,狗仔隊也沒有在旁跟拍,讓車輛得以順利地經過了洛杉磯下班時的車流,開向了馬里布方向。

瑪麗為了招待會忙得團團轉,茱蒂也是如此,這讓珍妮最近經常是獨來獨往,不過她在車上也沒有閒著,依然是電話一個接著一個,對苦候了許久的各大片廠做出指示:現在珍妮在六大的任何一間都是超vip待遇,她已經不必配合任何人的時間了,所有的時間表都由自己做主,任何時候一個電話打過去,對方都會丟下手裡的事洗耳恭聽,根本就不分上班下班――甚至還會擔心珍妮顧慮這一點而減少交流,再三保證24x7恭候指教,珍妮甚至都是有些為別人擔心了:如果僅僅是現在,那些大片廠的傲慢作風,在她和大夢跟前就已經蕩然無存的話,那等《阿凡達》上映以後可該怎麼辦啊?他們還能更跪舔嗎?

「對,布拉德,如我所說的,《碟中諜》不能再持續一部電影一個團隊的做法了,」她拿著電話,把腳豎起來開始做蹬車運動,「事實上,如果要我評論的話,之前這種做法的確讓人難以理解――讓人喜歡一個配角是多麼的不容易啊?你用了一部電影的時間做到這點,然後又馬上全部換人,這太浪費了……」

「是的,我已經看到劇本初稿了。」她換了個姿勢,懶洋洋地靠在沙發上,「喬治亞,你覺得怎麼樣?我覺得這個大綱的確不錯,讓我有興趣想要看到細節,如果這一切能夠影像化的話,我會覺得很酷的……什麼,你覺得有些太超現實了?尤其是最後的搶銀行橋段?――嗯,這是很正常的想法,因為這的確是超過了前四部的物理極限,較為誇張了。但我認為這是合理的想像,因為看起來這是很可能發生的事――這不像是一個人從懸崖上一躍而下,然後毫髮無傷一樣,觀眾看了會覺得這不可能,太扯了,然後出戲,因為這違背了他們的生活常識,這是不需要計算就能反應過來的本能。而兩輛車利用慣性拖動保險柜飛馳,這看起來則是模稜兩可,似乎有一定的可行性,你需要計算才能確認它是否可能,這種程度的誇張對於觀眾來說就不是扯了,而是酷……對,這是我個人的想法……」

「對,喬斯,你覺得我的想法怎麼樣?你和扎克瑞聊過了嗎?是的,我明天會安排時間過來配個戲……在視頻面試里他對角色的見解讓我覺得很不錯,我想他需要一個好的修眉師,此外應該再清瘦一些,對,但他的演技應該是足以過關的,他在《星際迷航》里表現得挺不錯……如果我們能定下是他的話那就太好了,這樣下個月可以如期開拍,對,整個拼圖也就完整了……」

「我不想要詹姆斯.弗蘭克,我知道,他是caa最近力捧的對象,但我不想要他,我知道他有搞笑的氣息,演技也不錯……但他對於迪士尼來說太刺激了,你看,他在平時的怪咖形象是如此的鮮明醒目,這會直接影響到觀眾對角色的印象,當然oz一開始沒有什麼下限,但我就是覺得他演出的效果不會太好,這是我的直覺……如果請不到德普的話,試試看唐尼,片酬可以開得高一些,這無所謂,oz要有非常有說服力的男演員來演繹,否則這個故事會讓人感到無聊,這是關鍵點:在一開始oz是個混蛋的時候,他也得很討人喜歡,詹姆斯之前沒有類似的角色,至於他平時是否混蛋得討人喜歡……也許有一些人喜歡他,但我認為大眾對他還不是那麼的接受,否則按照他的資源,他會比現在更火……請不到德普和唐尼的話,可以試著找找類似的演員,不要低俗掛的,要善於自嘲,有這種氣息的……」

「對,我完全贊成安的意見,用3d,這是這部電影制勝的法寶,聽著,凱文,如果你信任我的直覺,那你就最好閉嘴,真的,因為這就是我的直覺,你不需要擔心安第一次接觸3d,會表現不佳,我保證他會震掉你的屁股,對,相信我,看到成品的時候你會嚇瘋的――讓他到詹姆斯那裡上上課,做個培訓就足夠了――我知道,我知道,凱文,這聽起來很像是註定會撲街的那種文藝片拍法,但你要相信我,這部片真的會是福克斯這幾年的制勝之作,否則大夢為什麼會投錢進來?這部電影會穩固福克斯的地位――會是超越時間的那種經典,如果你不想要的話,可以把版權給大夢,大夢來拍……」

把每個項目都打過電話,跟進了一番,當保姆車駛進懸崖大宅獨占的山道時,珍妮正在給切薩雷撥電話:在大夢對外開放合作的時候,索尼明顯也是想要湊這個熱鬧,不過雙方的合作談判進行得並不是太順利,因為大夢只對索尼手上的蜘蛛俠有興趣,而且明顯站在漫威這邊,想要牽線讓蜘蛛俠加入復仇者聯盟計劃,這個計劃當然遭到了索尼的抵制,而大夢也沒有極力推進的意思,因為珍妮在《鋼鐵俠2》里並沒有現身,現在漫威也還不屬於迪士尼,大夢對此太過熱心也有點熱臉貼冷屁股的意思。

比起絕對優質的《蜘蛛俠》ip,目前索尼倒是希望在《007》上能獲得大夢的指點,不過大夢對此沒有太多的興趣,因為《007》雖然之後大爆了一部,但那完全是看營銷,就影片質量來說,和前幾部沒有翻天覆地的變化,甚至還能說也許略有不如,既然大夢沒有乾貨,那這份錢掙著也不安心,還有可能會敗壞名聲,所以雙方的合作推進緩慢,珍妮也漸漸喪失耐心,今天切薩雷會去索尼總部和對方開個會,她想要知道進展如何。

「怎麼不接電話?」珍妮按掉電話,自言自語地說了一聲,忽然感覺車子減慢了速度,想想業務電話也打完了,她便降下擋板,「出什麼事了,胡迪?」

沒等胡迪回話,她已經看到了停在門口附近的那輛白色寶馬,珍妮斂了斂眼睛,「這是――」

因為是私家山道,所以路不是很寬,兩輛車並行的話,路面寬度就有些緊張了,再加上珍妮的保姆車是車身很寬很霸道的福特,白色寶馬不再挪得靠路邊一些,保姆車是沒法過去的,所以司機在距離門口還有一段路時就停了下來,胡迪的手也警惕地壓到了腰上。「你先坐回去,珍妮弗,把擋板上起來。」

「呃,不需要,我已經認出那是誰了,」珍妮知道胡迪是擔心她的安全,她擺了擺手,「切薩雷已經回來了嗎?」

「我問問,」胡迪大約也聽出了什麼,他頓了一下,便公事公辦地打開了對講機,「薩姆,男主人已經到家了嗎?」

「黑鷹已經歸巢了,」對講機那邊傳來了粗獷的聲音,「鷹翼低垂,重複一遍,鷹翼低垂。」

「copythat。」胡迪按掉了對講機,詢問地看了珍妮一眼,用拇指比了比駕駛座里正在低頭按動手機的中年白人女性,挑了挑眉毛。

珍妮點了點頭,「是他母親……」

她又衡量了一下寶馬和鐵門的距離,「讓她挪開一點,我們直接開進去就好了。」

「好的。」胡迪最大的優點就是關鍵時刻從不問為什麼,他打開副駕駛車門,走向了寶馬,過了一會,寶馬車打開了頂棚,維吉利亞回過頭,和坐在后座上的珍妮隔著一層玻璃對視了一會――因為距離有些遠,她看不清維吉利亞的表情,維吉利亞過了一會也轉回頭,繼續和胡迪說話。

從她沒有動作的表現來看,珍妮已經知道交涉不是這麼的順利了,果然,胡迪搖頭回到了車上,「她說她有權利呆在這裡。」

「她有權力嗎?」珍妮疑惑地說,「我以為這裡已經是我們的私人道路了。」

「技術上來說,她處在了一個對莊園內部有威脅的位置,也有脅迫我們讓她進門,或者藉機衝進去的意圖,所以我們可以請她離開。」胡迪無奈地說,「不過理論上說這裡依然是州建公路,她確實可以在這裡停留,就像是那些狗仔們一樣。」

――他一邊說一邊在觀察珍妮的臉色,顯然對局勢有自己的看法,並且希望珍妮能允許他聯繫切薩雷。

珍妮想了一下,又目測了一下路寬,「能直接擦過去嗎?不要怕她的車刮花,她不會報警的。」

「……可能會撞掉後視鏡,」胡迪明顯被嚇了一跳,他咽了咽口水,才艱難地回答道,「但可以一試……」

「哦,那就撞過去好了,」珍妮點了點頭,「和門衛打好招呼,不要給她藉機跟進來的機會。」

她搖上擋板,不再給維吉利亞透過玻璃瞄她的機會,也懶得去看胡迪和司機可能會有的表情,不過珍妮自己都有所感覺――她估計已經成為了'有錢人家極品多'的代言人之一了,即使是在歐美,兒媳婦撞婆婆車的事情也是能上社會新聞的,當然,把親媽關在門外的兒子也的確不多見……

過了一會兒,車被發動了起來,隨後是一陣輕微的顛簸和刺耳的刮擦聲,保姆車把寶馬別在了角落裡,在鐵門前停了下來,胡迪等人充分領會了意圖,只是遙控鐵門打開了靠己側的一扇,角度還並不是特別的大,保姆車剛一通過,沒等寶馬發動起來,鐵門就關上了,車子還特意停了一下,方便珍妮回頭檢閱成績,沒等到進一步指示之後,便往前飛快地開向了車庫,都沒給珍妮留出多一點的時間,讓她觀察維吉利亞的表情――起碼從剛才的聲音來聽,後視鏡那絕對應該是撞掉了……

按照慣例,胡迪等人送珍妮回家以後就開始交班,除了在裙樓值夜班的一個人以外,其餘幾名保鏢都可以下班回家了――如果在平時,他們有時候也不會馬上走,而是會在莊園的網球場、籃球場上玩兩手,珍妮和切薩雷對此也持歡迎態度,但今晚,即使不需要同事們'鷹翼低垂'的提醒,在剛才莊園口的一幕以後,也沒人敢在此處多加逗留了,珍妮才一下車,所有人幾乎就在瞬間閃出了莊園,就連園丁、家政助理等人都不知消失去了哪裡,整座大宅里仿佛就只剩下了珍妮和切薩雷兩個人,而她還的確不知道切薩雷去了哪裡,所以基本就和一個人在家沒什麼兩樣。

在宅子上下找了一圈,珍妮依然一無所獲,游泳池、網球場也空無一人,珍妮甚至連那個唯一用處就是吹風和裝逼,以及用來拍婚紗照的亭子都去過了,雖然她認為切薩雷不會那麼矯情――但也難保在和家庭有關的事上是例外呢?當她真正開始懷疑切薩雷是自己又開車出門,準備去車庫求證之時,珍妮忽然靈光一閃,回到主宅了,打開了通往地下視聽室的木門。

聽到隱隱的音響聲,珍妮真有種捉迷藏取勝的感覺,她走下樓梯時正好遇到切薩雷打開門往外走,兩人在門口碰了個正著,珍妮不得不踮起腳才能越過切薩雷的肩膀觀察他到底看了什麼影片。

「《怪物史萊克》?」她懷疑地看著切薩雷,「這就是你和你媽吵架後的治癒電影?」

「什麼治癒電影?」切薩雷回以不解的眼神,「你在說什麼?」

「你媽在門外,你不知道嗎?如果你不是因為這個,那你為什麼突然開始看《怪物史萊克》。」

「這部的導演是《龍虎少年隊》的編劇,他們想要毛遂自薦,擔任導演。」切薩雷開始往樓上走,「我知道她把車停在門口,順便一提,你們是怎麼進來的?」

「撞進來的呀,」珍妮不停地在瞟切薩雷,當他瞪大眼時,她防備地說,「what,不然呢?你指望我怎麼進來?」

「我以為你會繞到地下車庫那條路進來……」切薩雷的聲音都可以用微弱來形容了,在珍妮的眼神中,他的語調又很快變得堅定了起來。「當然,撞進來也是一個選擇――一個絕妙的選擇。」

珍妮當時還真的忘了可以繞路走,她咳嗽了一聲,略帶心虛地又觀察起切薩雷的表情,掂量著是否應該主動戳破,慰問他的心情,不過切薩雷看起來還不錯,當然不像是平時那麼冷靜自如,但總的說來情緒又要比那個晚上強不少,所以她也拿不准自己該不該主動出擊,會不會這樣反而會讓氣氛變糟。

「《shero》的主演已經定了是扎克瑞了嗎?」切薩雷主動打破了短暫的沉默,和她一起走向廚房。

「嗯,他可能比不上希斯,起碼就現在的成就來說是這樣,但我覺得他在這個類型的角色上潛力不錯。――你覺得《龍虎少年隊》已經可以進入籌備劇組的階段了嗎?」

「劇本還需要琢磨,但我覺得也許可以不需要對外尋找導演了――這麼說,你已經決定演出薩爾維的新片了?對了,你有問他為什麼不找我們投資嗎?」

「我還沒定,也許會答應……但還沒下這個決心,」珍妮跟著切薩雷走向廚房,拖出一把椅子坐在吧檯邊上,撐著下巴看著切薩雷打開冰箱,丟給她一盒沙拉,又拿出兩個雞蛋放進煮蛋器里,自己翻出了一盒意面放入微波爐中。「對了,廚餘機處理好了嗎?「

「已經修好了,後天會有人來做廚房整體翻修,「切薩雷說,「對了,記得在委託協議上簽字,這件事我們找了另一個律師處理,他收費便宜一些。」

「以後還是不能直接買樣板房,還是要自己翻修一遍才能讓人放心――薩爾維說他的新片可能不能盈利,」珍妮打開沙拉盒,忍不住笑了起來,「原話:'既然有公司願意投錢,我就不著朋友了'――從題材來看,的確盈利可能性不會很高。」

切薩雷揚起眉,投來了一個眼神,珍妮點了點頭,「這是我猶豫的原因之一,你知道,大夢能夠一直把發展的步伐保持在這個節奏上,多少是因為我的電影幾乎從不虧本,但現在,從製作人的角度來看,薩爾維一貫的拍攝習慣是很花錢的,你知道他總是很喜歡奢華的場面――但這部電影票房能高企的可能性太低了。」

「但你還是感到猶豫。」切薩雷看了看大拇指上的番茄醬,他猶豫了一下,把拇指放到唇邊,舔掉了它。

「和希斯一樣,我的確受到了吸引,」珍妮叉起一勺沙拉,等切薩雷端出意面才送進嘴裡,「它應該是一部很漂亮的電影,但內涵沒有什麼衝突,故事性不強,有點像是《少年派的奇幻漂流版的荒野生存》,西恩.潘在2007年拍的那一部,又有點像是《潘神的迷宮》的溫和版,希斯飾演的男主角,在一次公路旅行中誤入了一個奇幻王國,他開車經過了好幾個小鎮,但每一個小鎮實際上都是一個奇幻世界在不同時間的投影,這有點像是――」

「《時間旅行者》的妻子。」切薩雷說,「這是愛情片嗎?如果是的話,也許票房也不會太差。」

「不是,從內核來說更像是《荒野生存》,表達的是一種哲學思考,薩爾維對3d也感到好奇,他說有幾家片廠在和製片人接觸,也許會真的玩一把大的,做成3d,如果不是的話,福克斯探照燈和派拉蒙焦點也有意聯合投資,」珍妮托腮說道,「希斯願意出演,所以他們很有信心,他還沒對外宣布想接觸我演出,否則資金當然不會是問題――對他來說,製作這部電影是不需要猶豫的,對希斯來說也是如此,但對我來說――」

她扁著嘴,攤開手聳了聳肩,而切薩雷點了點頭,「是的,這需要仔細考慮,畢竟這是一部文藝片,而你說過,對文藝片你――」

和珍妮交換了一個眼神,切薩雷沒有往下說,而是繼續地說道,「不過,你也的確很難遇到一個吸引你的角色,不是嗎?既然你已經說過,你的下一部文藝電影只需要衡量一點,那就是是否能讓你興起演出的衝動――你想要拍一部單純的,只是因為你想演而演的電影,那麼現在還在為票房猶豫,是不是有些沒意義了?」

切薩雷的記性有時候的確是太好了一些,珍妮翻了個白眼,感到自己失去了所有藉口,和薩爾維有關的對話再度掠過了腦海,瑪姬的分析,她的家庭作業……

「說起來,你真的不介意維吉利亞在外面等你嗎?」她托著腮,放下了叉子,突兀地轉了話題,對詫異地抬起眉毛的切薩雷說道,「我是說――如果你不介意的話,可以和我談談你的家庭生活嗎,切薩雷?」

說實話,她並沒有打算切薩雷會答應,她甚至很難想像他會答應,在她的想像中,切薩雷會提醒她她已經過線了,會告訴她這個問題太過私人,這麼做可能會破壞氣氛,讓晚餐變得尷尬,珍妮實際上甚至在暗暗期待著他這麼做,仿佛這樣她就能把責任推卸到他身上――

但讓她詫異得說不出話的是,在最開始的吃驚之後,切薩雷偏過頭想了一會,最後無所謂地聳了聳肩。

「好啊。」

沒有被觸犯私人領域的不快,沒有勉強配合的不耐,他自然地問道,「你想要知道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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