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辦奧運的官員?以北京對奧運的重視來說,這個檔次肯定不會低,幾乎所有的政界人物都興奮了起來:很簡單的道理,如果珍妮弗和對方是有過多次會面的曖昧關係――或者不曖昧,老友關係,或是利益輸送關係的話,對方讓珍妮弗的電影享有特權很正常,這也不意味著別人能輕易複製這樣的待遇,除非其餘廠商也採用類似的手段來形成競爭,但不論如何,這都是稀缺資源,只能在好萊塢內部形成競爭關係,對國務卿意義不大,但如果這樣的待遇並不存在利益輸送,或者說利益成分很淡,感情傾向更濃,那就說明這位高官……

「從言談中,我能感覺得出來,他對於美國的文化充滿了好感,只是限制於身邊的環境,不能充分地表露出來――」珍妮喝了一口水,欣賞著所有人聆聽高官八卦的閃亮眼神,她用很大的力氣阻止自己狂笑的衝動,「所以我想,他對於審查和這種變相的打壓也不是那麼的贊成――也許你們不知道,中國的影視劇市場是很亂的,我聽說一直有人力主放開市場,引入競爭,徹底地讓市場來雕塑產業,但這種激進的想法在內部一直受到了打壓――這是我的中國導演朋友告訴我的。」

「你說的是張吧?」一直凝神聆聽的傑夫.羅賓諾夫插嘴說道,「但我以為所有的國內導演都和那些網際網路企業一樣,不希望中國開放市場。」

「但他們一樣希望能規避審查,你知道這種審查的標準非常模糊,有很大的特權尋租空間,甚至不是針對金錢尋租,而是針對一些更稀有的資源――而且受到上層極大的影響。」珍妮解說地道,她順便為同行們科普了起來。「所以如果這兩件事要捆綁起來的話,國內導演也許會喜憂參半,但真正優秀的導演反而會持期待態度,因為即使是張導演也不能逃開審查。」

她睜眼說起了瞎話,「而這種體制的棘手點在於,自下而上地解決,要花費很大的力氣,結果也未必理想,因為你在努力的同時,你的同檔期競爭者也在努力,而他們的門路肯定要比你更好,因為支持國產不管在哪個國家都是政治正確的一桿大旗。必須是自上而下地來施加壓力,才能打壓下同檔的競爭者,爭取到同步上映的待遇。」

「你說得非常對,」克里斯多福.多德在這裡扮演了一個性急的追問者角色,他站在整個行業的角度問,「那你認為你的這位粉絲有能力推動外國影片提高分成和開放市場嗎?或者說,他有能力配合我們的要求嗎?還是你認為他只能給你一個人提供方便――說到這裡,他到底是誰?」

「我已經查到了。」國務卿的一個智囊說道,剛才正是他暗示珍妮也許和那人有曖昧關係,而現在,他臉色複雜地看了珍妮弗一眼,舉起手機說了一個名字,「這就是奧運的總負責人……」

這個耳熟能詳的名字,令國務卿和參議員都同時失語了,而對政治不是那麼敏感的比克斯還問了一句,「那是誰?」

羅伯特不計前嫌,附耳在比克斯身邊說了一句,比克斯也陷入了無語狀態――好吧,這一位是有能力推動中國電影市場的變化,他也絕對有能力一聲招呼就讓珍妮弗享有特權,但……這種層次的官員,這根本不是一般的利益團體能接觸到的,更別說是打動他去做交換了,說那什麼點,這一位的層次連國務卿都接觸不到,除非將來讓總統出面……且不說這是否可能,但如果都讓總統在會談中提到這個問題了,這已是國事層次,即使對方也認同美國這邊的要求,但也一定是包含了一系列戰略利益交換,是政治活動的一部分,就算知道他的個人傾向又有何意義?

嗯……也許意義還是有的,起碼對於政治人物來說,所有信息都有意義,誰知道中國會不會出個戈巴契夫呢?如果下一任對於美國文化充滿了好感的話……而且在國與國的談判中,即使是如此微小的信息也能減少許多無謂的工作,比如說如果今天珍妮說的是那一位對於開放市場的念頭充滿了惡感,絕對不能接受,那麼在談判中美方就可以有的放矢,有效地分配談判的重點。所以,不論是國務卿還是參議員都沒有失望之色,反而細緻地詢問珍妮當時見面的細節。――倒是傑夫.比克斯,在多德的幾句解說後很快露出了怏然之色:北京的換屆是在2013年,距離現在還有3年之久,雖然這位在13年以後影響力肯定很大,但可以想見的是,以北京的政治環境來說,在此之前他絕對不會推動這麼敏感的事情。所以即使這條線有用,那也起碼是13年以後的事,而且……說真的,以對方的層次,珍妮弗的個人理解是否有用還很難說,基本上,這個信息對於電影公司來說就是廢物。

「他看起來很有威嚴,但也非常開明,很有魅力……」

珍妮基於真實的印象,發揮了了一堆溢美之詞,成功地讓只有五分鐘不到,和一群人一起的會面,以及那句客套的『我很喜歡你的電影』聽起來充滿了無盡的深意――技術上說,她並沒有說謊,所有誤導的信息前面都加了『我感覺』,而就她的記憶,北京那邊在分成上讓步,以及增多進口電影的數量,這也的確都是接下來幾年會發生的事,所以可以推斷那一位起碼是並不非常反感增加電影市場開放程度的想法的,起碼比讓google重入中國的想法要好――還可以談。但至於說他對美國的文化充滿好感云云,則純屬無稽之談,但這反正是『我感覺』嘛,一個影星,受到未來元首的青眼相待,得意忘形地多誇耀一番,發揮一下,難道還有罪嗎?沒見羅德曼和金正恩都成了好哥們,甚至還在訪談節目上公開睜眼說瞎話地為金辯護,也沒人拿他怎麼樣。不管她的話造成什麼政治後果,反正坑不到她自己身上,再說這個人選也的確限制了謊言被拆穿的可能性,比無中生有地提出一個和自己從無交集的高官要強得多,畢竟後者還是很好拆穿的,而公然說謊會引來政界和行會雙方的怒火,到時候她肯定會死得非常的難看。

現在,政界覺得自己得到了有價值的信息,已經吃得很飽,甚至於有些歡天喜地了,而電影界這邊……

如果珍妮所說的不假,那這個問題在4、5年內確實是有望解決的,對於老牌政客多德來說,這已經讓他相當滿足,覺得看到曙光了:任何一個政治事件都是曲折、冗長而充滿反覆,4、5年對於一個行業來說真的不是很長的時間,他當然等得起。而比克斯的面容則稍顯失落:這麼一個無法去競爭的高端資源,讓他有點兩頭空的感覺,這條信息又不能快速變現,也不能讓華納掠奪走大夢的優勢,特地跑了一趟的他,難免有種踏空感。

至於羅伯特,他的表情也有些微妙――雖然他理應為大夢有如此強大的好感粉絲,能一直享有特權而滿意,但可以看出來,他也確實為大夢的特權僅限於大夢而感到微酸,即使就坐在華納的高層身邊,這種酸澀都沒有完全地掩飾住,而是在語氣中露出了一絲痕跡。「我終於明白了――說實話,珍妮弗,你今晚解開了我的一大謎團:要知道,迪士尼和上海政府簽署迪士尼樂園建設合同的時候,就把保證電影引進和同步列為了台面下的條件之一――這也是我們選擇上海的一大原因,他們是經濟中心,和北京的關係更近……」

他搖了搖頭,沒有往下說下去,而比克斯不禁問道,「但進展不順利,是嗎?」

「我們在上海的朋友做了很多努力,但用他們的術語來說。」羅伯特聳了聳肩,「這是個上層異常重視的區域,他們的級別和能量都還不夠――說實話,在今晚之前,我真的不明白,到底是她又一次地創造了奇蹟――」

他指了指珍妮,「還是我們的朋友在騙我。」

珍妮雖然驕傲,但也不好多炫耀什麼,只是含蓄地笑了笑,但笑容里依然有些揮之不去的優越感,她和羅伯特對視了一眼,又很快地收斂了臉上的笑意,垂下頭喝起了飲料……

這有些尷尬的氣氛,讓兩位傑夫對視了一眼,表情都開朗了一些,但行動和話語間當然沒有任何異樣,羅賓諾夫照顧起了一直沒怎麼說話的切薩雷,而比克斯則和羅伯特商討起了和中國政府、企業打交道的心得,體貼地讓尷尬消弭,重歸和諧,國務卿亦很快加入,分享了不少和丈夫訪華時的趣事,也表示了對於電影入華的高度重視……

很好……胡蘿蔔吊起來了,之後在告知華納漫威拿走了《代號shero》漫畫改編合同的時候,應該能得到積極的反應,不會影響到之後合作時大夢的待遇。

把兩個傑夫的反應盡收眼底,珍妮也暗自吐了一口氣:自己裝傻、裝淺薄是拿手好戲,對此她也有強烈的信心,只是如果事先不打招呼,沒有安撫,這會是對羅伯特最強烈的侮辱。用《代號shero》的周邊開發換來今晚他的配合和發揮,這買賣勉強也還合算。――當然,如果不是她確信羅伯特已經通過上海迪士尼的合同贏得了一定時間內的同步權,也未必樂見其餘五大享用搭乘效應,紛紛用類似的手段去換同步權,而後造成競爭,反而所有人都再度回到同一起跑線的話,在張導那邊的特權待遇無法分享的前提下,她亦很難想出這個解決方案。

掃了餐桌上的大人物一眼(珍妮也勢利眼地沒有去在乎那些小蝦米的感受),珍妮的眼裡全是一顆顆胡蘿蔔――國務卿和參議員看到了遠景,華納看到了撬牆腳的希望,多德看到了行業的美好未來……這一次,她付出了一份本來就打算給出去的改編權,換得了皆大歡喜的結局,沒有得罪她得罪不起的人――也就是餐桌上的幾乎所有人。

她鬆了口氣,又有點淡淡的心酸:媽的,小公司要發展,真不容易,哪怕只是一點點優勢,都被前頭的大傢伙們惦記著,不惜出動國務卿站台來搶,這樣你爭我奪、勾心鬥角的日子,什麼時候是個頭?

每個人眼前都吊起了一根胡蘿蔔,都憧憬著未來,氣氛輕鬆而活躍,這頓晚飯,每個人吃得的確都很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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