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睡,依舊是漫長地沉睡。

從時光長河重新沉入水面的加爾文依舊忙碌。在精神世界裡,加爾文觀察著那絲代表著超越凡俗的可能的火焰,就停留在自己靈魂的中心。

它就像是靈魂的心臟一樣,對應著現實軀體的脈搏一息一息地搏動著。

每一次的波動都吸收著加爾文自那些戰友身上得來的記憶與情感,又在下一次波動時將轉化完成的部分賦予神性的金色,反哺給加爾文的整個靈魂。

當這些記憶被徹底吸收的時候,也是加爾文可以徹底掌握神性力量從而甦醒的時候。

但是這效率實在是太慢了,按照它現在的速度,想必直至加爾文壽命的盡頭,他也無法消化完這來自不同時間線上數以萬計的自己的記憶。

這是幸福的擔憂,因為凡人不會有他這般苦惱的機會。這又確實是來自這個宇宙的詛咒,因為每個神性生物的誕生都不啻於一個偉大得奇蹟,而突破宇宙規則的行為又怎能不被懲罰。

如此耀眼的光芒背後又怎麼會沒有代價,只不過太多的巧合讓加爾文沒有機會體會得到這份神性背後的艱辛。

若是換了一個人,恐怕連最初的一步都無法邁出,畢竟靈魂本質才使加爾文具備了跨越時間的基本可能性,換做他人,只怕就這第一步,就能讓人望之興嘆。

而那些靈魂們在壓縮點燃第一絲神性火焰的過程里,如果不是無數個相似的靈魂抱有同樣的覺悟,讓他們在彙集而來的時候主動放棄自我,甚至自發地壓制屬於自己的那份記憶的話。那加爾文必定無法承受如此重壓,精神分裂再乘以十萬倍是什麼下場?加爾文不敢想像。

饒是如此,該付出的代價也僅僅是被推遲而不可能免單。

靈魂們隨著神性的點燃終究歸於一體,這部分的代價可以不需要支付。但他們留下的海量的屬於他們的記憶,卻還留在加爾文的靈魂的具象里等待著他的梳理。

如果不能清理乾淨每一份外來的記憶,那麼加爾文對自我的認知就會存在偏差的可能。

那麼有朝一日,他需要與神明為敵的時候,他如今的每一份模糊不清的記憶,帶來的自我認知的不完整。就是對方可以趁虛而入的漏洞,也是可以用來殺死他人格的毒藥與利劍。

所以精神世界裡的加爾文,現在正面臨一個非常棘手的問題:如何在改造手術的短短的時間內,完成超過萬份記憶的梳理。

哪怕大腦的時鐘遠遠快過現實的時間,但這份遲來的負擔仍舊遠超加爾文的能力所及。

現實世界,經過數天的基因層面的替換與發育,加爾文的改造手術效果開始慢慢體現。

自手術中段開始,他的身軀開始在藥劑師兄弟們不計成本地超量供給下高速生長:他的身高再次從215公分長到足足280公分,體重也同樣增長了30公斤。

過快的生長速度讓大腦垂體將攝入的營養大部分分給了骨骼與臟器,肌肉這種不重要的位置就只能等等再說。

於是現在在藥劑師們的視線里,維生艙內漂浮著的,就是這樣一具身高超過九英尺、骨節粗大卻又沒有多少肌肉的怪誕形象。

「泰拉的回覆到了麼?」首席藥劑師站在老地方。他雙手抱胸,一邊仰頭看著艙內的加爾文一邊頭也不回的問向負責聯絡的藥劑師。

「到了,據回復,使者已經在路上。」負責聯絡的藥劑師說道。

「那就準備開始吧,能挺過這一關,我們的兄弟就又會多一個了。」首席藥劑師大手一揮,向室內的手術小組下達了命令。

藥劑師們收到命令後,開始將加爾文從艙體內轉移到手術台上。

另一側,阿斯塔特改造的最後一部分——被譽為活體癌症的黑色甲殼也已經切割完畢準備就緒。

於此同時,來自泰拉的使者,也乘坐著飛船穿過重重迷霧,到達了土衛六號。

經過簡單的確認後,這位神秘的使者孤身一人,帶著由他親自保管的重要物資一路直奔手術室。從他一路上他不需要任何提示,就能馬不停蹄地在灰騎士要塞重重複雜的迴廊里直奔醫療室來看,這顯然不是他第一次行使這項使命。

「砰-砰-砰」沉重而穩定的步伐就像是經過時鐘調校一般的精準而有力。隨著腳步的接近,醫療室的門被打開,一名頭戴著黑色的守望者頭盔身著禁軍標誌性的精金動力甲的高大身影走了進來。

禁軍,一名來自王座庭的帝皇禁衛,帶著來自禁軍元帥圖拉真的直屬命令,和應許給灰騎士們的特殊物資,來到了這裡。

來者徑直走近手術台,在觀察了一下躺在床上的加爾文後,低沉的聲音從頭盔下傳出。

「就是他麼?」

「就是他,本次改造唯一成功的備選者。資料在這裡,請您核對。」首席藥劑師一邊示意身邊的藥劑師取出加爾文的身份資料,一邊回答道。

「資料確認,沒有問題。那麼準備開始吧。」禁軍使者快速卻認真地翻閱了一遍資料後,也不打算離開,就這麼大剌剌地站在手術台邊。

藥劑師們也似乎習以為常,開始將加爾文的全身各處有序地切開刀口,並向切口內植入已經切割成合適大小的黑色甲殼。

在這一系列的操作過程中,禁軍的站位神奇地絲毫沒有影響他們的操作。看來這個位置,是屬於這些帝皇使者的「老地方」了。

當甲殼植入完畢,所有傷口都縫合完成時,禁軍使者直起身,慎之又慎地從他的胸甲內側的一個置物匣內取出了一個金色的盒子。

所有藥劑師在看到它時,都不約而同地收起手邊的工作,向它單膝跪下:

「聖哉兮吾皇!以血育我!偉哉兮吾主!以靈賦我!」

禁軍使者冷靜地從這個盒子內取出一支小小的水晶試管,在那裡,半金半紅的液體在醫療艙內蒼白的燈光下發出奇異的色彩。

他更加慎重地雙手捧著這支試管,將它懸空在加爾文胸口唯一沒有縫合的傷口上,小心地拔掉塞子,將裡面的液體輕輕地注入進去,直至試管里空無一物。他的姿勢還在維持不動,仿佛在確認自己的使命是否順利完成。

藥劑師們繼續跪著,全程保持肅穆。看著眼前的景象,他們就像是看到自己的出生一樣,雖千百次仍不覺厭倦。直到禁軍使者收起試管,他們才陸續站起。

神聖的儀式本應就此告一段落,藥劑師們也開始準備將加爾文的傷口縫合後抓緊送回維生艙,但禁軍出人意料地沒有轉身離去,而是平靜地再次出聲:

「等一等,以王座庭禁軍元帥圖拉真大人的名字,我還帶來了另外一件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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