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越來越近了。

加爾文知道,「他」應該也知道。

穿過皇宮大殿的前廳,加爾文眼中看見的是一座黃金鑄就的門戶,而推開這座足有十三米高、三十公分厚的純金門戶之後,加爾文終於看到那個著名的、掛在所有神皇信徒嘴邊的「黃金王座」。

靈能在這裡的空間中已經如同實質,空氣中滿是透明的如同膠質一般的能量。

正義與邪惡在這裡比鄰而居,仿佛卡在水龍頭上的冰塊;

現實與至上天的力量在這裡維持著不成比例的平衡,亞空間的力量仿佛下一秒就會噴薄而出,但卻被前者死死的按在一牆之後。

全身的毛髮在進入這個空間的第一秒就自發的出現靜電反應,頭部微微的刺痛伴隨著劇烈的耳鳴,讓加爾文的眉頭皺起的同時,每一次的邁步都極為艱難。

那就是網道吧?

加爾文順著自己的感知,傾聽到那被帝皇鎮壓萬年的虛空中所迴響著的,無盡的怨憤與邪惡在永恆的嚎叫;

這就是人類之主麼?

加爾文抬眼望去,那個披著單薄的罩衫的肉體已萎縮至極,肌肉全面退化之下的身體只有布滿褶皺的蒼老皮膚掛在骨骼之上。

這甚至有些令人作嘔,加爾文從未想過一具屬於人類的身體會在苟延殘喘萬年後,變得如此噁心。

蒼白粘膩的皮膚像是一層腐朽的掛毯,雖已飽經歲月卻依然固執的覆蓋那粗壯到非人的骨骼之上。

這也極具神聖,因為所有清楚眼前之人的身份的存在,都無不為其終其一生的奉獻而感到震撼。

那覆蓋了大半個身軀的罩袍,亦不能遮掩他身上猙獰的傷口,而那雙放在扶手上滿是傷疤的大手,也同樣在無聲的訴說著「他」的意志。

加爾文忍不住擦了一下自己的眼睛。

嗯,一定是空氣太乾燥的原因……

他還想再看「他」一眼,但卻發現怎麼也做不到了。

扭曲的不止是空氣,連他的眼球也在環境的壓迫下出現了屈光的失衡。

大殿盡頭的、被無數的管線所圍攏的黃金王座,和那個坐在上面的身影扭曲成一團金色的虛影,而令人窒息的能量仿佛無窮無盡,還在以超出加爾文感知極限的數量在每時每刻的增加著。

嗯,還有靈魂,以及信仰。

再次開啟靈視以後的加爾文驟然發覺,原本空曠的房間內原來早已被「填滿」:

增加的不僅僅是單純的能量,加爾文感覺自己就像毫無遮蔽的站在核反應堆的旁邊,又像是緊靠著一個恆心的核心在觀察。

無法計數的靈能像是劇烈的輻射,從那個名為黃金王座的裝置上溢出;

而比這更多的則是只有他才能看見的、那幾乎填滿了整個房間的、無盡的信仰連線。

加爾文忽然明白了一些事情,起碼他知道了這位存為何會在唯心的至上天里,所顯現的形態會是矛盾的金、白兩色。

不是他對靈魂與信仰的了解有多深刻,而是來自整個帝國的億兆黎民那無盡的、代表各自渴求的、五光十色的信仰,就在他的眼前匯聚。

學過光譜麼?就是這個原理。

儘管那些信仰因著各自靈魂的渴求而擁有不同的顏色,可也正是這所有的顏色最終匯聚在一起時,才「恰好」蛻變成最「純潔」的白色。

純潔麼?見仁見智罷了。

但能夠確定的是,過於豐富的慾望在匯聚到一處時,它所成就的恰好就是沒有慾望,也沒有人性……

金、白雙色的恆星,金少,白多。

這意味著什麼?加爾文原本不可能理解。

但當他親眼「看到」眼前的一切時,他瞬間就明白了:

正是眼前這個男人在生命的最後階段,不僅要儘自己最後的使命,隻身鎮壓深埋於泰拉之下的網道;

還要肩扛著帝國子民近萬年來的信仰,艱難的一路前行。

「你……還好嗎?」

這是加爾文走進這個房間以後說的第一句話。他的語氣輕柔,仿佛是不願打擾到面前這位的休息,又像是看到了某些太過珍貴的事物不願打破。

他能確認的是,這雙色的恆星中屬於金色的那部分,要比上一次相見更加稀薄;

他不能確認的是,眼前這個已經為人類奉獻了一切的男人,究竟還有多少神智屬於自己。

《帝皇升天論》?又或者是《帝皇聖言路》?

加爾文在心中想起某個人的那套理論,對這位在帝國已經傳播開的思想更是嗤之以鼻。

信仰之毒啊……珞珈,你真的知道信仰之於你,之於帝皇,究竟意味著什麼嗎?

按眼前的這副場面真要是衝破了那層界限,那人類等到的真的就是自己想要的嗎?

帝皇還是曾經的那個帝皇麼?加爾文將這個懷疑深深的埋在心底,而那位存在仿佛也感受到加爾文的到來,又像是早已等候多時。

金色的光輝再次炙熱,從與白色的鬥爭中暫時獲得上風:

他緩緩的睜開了僅剩的那隻右眼,空虛的視線自黃金王座之上俯視著加爾文;同樣擁有神性但卻帶著悲憫的目光久久的注視著眼前的「種子」。

「我……很好……看到你以後……更好了。」

「我來幫你!」

加爾文忍受著巨大的靈壓,強行驅動自己的肉體邁步向前。而那個端坐於黃金王座之上的男人也未曾拒絕,只是看著加爾文的冒失。

加爾文用了數分鐘的時間,艱難的走完了他與那個巨大的王座之間的短短几十米的距離。

在幾乎到達他忍受極限的靈壓下,他將覆蓋著靈能的手強行穿過靜滯立場,牢牢地按在帝皇的手背之上。

轟!

巨大的聲浪自虛空中產生,空寂安靜的王座庭內圍繞著兩人的身影,從無到有的平地颳起了巨大的能量風暴!

無盡的信仰在極限的重壓之下仿佛找到了出口,在經由帝皇本人的靈魂中轉之後,向著加爾文的靈魂內洶湧而至!

加爾文的靈魂具現像是一個被充滿了物質的彗星撞擊了一下,整個黑色的恆星在巨大到無法想像的信仰洪流下體型暴漲。

無數道白熾的閃電在球體表面的黑色棱形水晶中跳躍,球體上原本斑駁的裂痕在肉眼可見的合攏,甚至那些缺失的部分也有再度生長的跡象!

他的精神世界也仿佛在經歷一場浩劫,無盡的慾望與情緒組成的潮汐,在加爾文的引導下如同天河倒掛,當頭傾倒在他的那片「凈土」之中!

精神世界中那片大陸的面積在飛速的增長,滄海桑田的變化就發生在短短的數秒之間;

可現實中加爾文的肉體卻在承受著極限的壓力,海量的靈能被引導至加爾文身上,然後再度返回到帝皇的體內。

他身上的每一寸皮膚都在開裂,體內的臟器也在痙攣。殷紅的鮮血自他的五官、皮膚上淌下,在腳邊靜靜的積成一灘……

「聖血細胞」感受到前所未有的能量供應,在瘋狂的推演和增殖,但與他身體受到的破壞相比,這些補救只是杯水車薪於大局無益,在拖延他身體崩潰的時間而已。

但他的嘗試也是有作用的。

在他的靈視視野中,那顆恆星中金色的光芒在明顯的活躍,而白色的部分作為「後來者」,在失去信仰的供應後明顯的開始萎頓。

安坐在王座之上的帝皇眼中又開始有人性的光輝,而他的另一隻手,也在加爾文瀕臨極限的前一秒,悄然的按在了加爾文的肩上。

「就這樣吧。你……很好,你……盡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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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不知道為啥,昨天的那章不能起名,改了幾次系統也不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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