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定二十三年11月末,已經是近冬時節。

這江南之地的蘇州也有了些許寒意,就連沈秋都要在外衣上多加一件薄衣。

青青也回了蘇州城。

她在落月琴台住了一個月,身體無礙後,便鬧著要回蘇州,瑤琴勸說也無果,小師妹就是想和師兄待在一起。

沈秋拗不過她,便只能把她接回小鏢局裡。

這日沈秋起床後,在院子裡練了套刀法,便聽到青青丫頭大呼小叫的從門口衝進來。

這丫頭似乎恢復了元氣滿滿的狀態,她手裡揮舞著一個小包裹,滿臉笑容的對師兄說:

「師兄,山鬼哥哥寄來了信。」

「是嗎?」

沈秋收起刀,擦了擦汗水,走入鏢局前廳,就看到青青趴在椅子上,已經把那包裹拆開了。

「山鬼哥哥的字真丑,狗爬一樣的。」

這丫頭癟著嘴,揮舞著手裡的信紙,對沈秋說:

「但比之前好多了,看來最近確實在勤加練習。」

「你總不能對他要求太多吧。」

沈秋倒是不甚在意。

他的字也好不到哪裡去。

尤其是和青青那一手蠅頭小楷比起來,也和狗爬的差不多,不過用鵝毛筆寫硬體字,沈秋就要比青青更擅長了。

兄妹兩人各坐一邊,將山鬼的信攤開,放在桌子上。

結果讀了幾句,那滿篇錯別字讓沈秋也不忍直視,拼音識字的壞處就在這,初學者遇到多音字和近音字就很容易抓瞎。

不過大概意思卻能理解。

他們從太行離開後,山鬼的日子過得很清閒,北朝人折損了一隊黑衣衛,也不見反應,似乎並不打算派更多人來太行山找死。

只是這仙家遺物的消息,不知為何傳揚了出來,最近倒是有很多北朝武林人士,頻頻進入太行。

他們的下場自然不用多說。

敢闖入山鬼的地盤,那是必然要付出代價的。

山鬼還叮囑沈秋和青青照顧好身體,若是以後有機會,不妨來太行山逛一逛。

「山鬼哥哥這是寂寞了。」

青青興致不高,她低聲對師兄說:

「他其實很想讓我們去看他,對吧?」

「也許吧。」

沈秋伸手摸了摸青青的頭,他說:

「他呀,就是山中的精靈,只能生活在那裡,要是隨我們來了這人間,精靈也就不是精靈了。」

「精靈,就是你昨晚對我說的小矮人嗎?七個小矮人和公主之類的。」

青青雙手撐著腦袋,看著沈秋,她問到:

「那個王子真的只是親了一下,公主就醒了嗎?」

「是,那是魔法。」

沈秋拿起山鬼的第二封信,他隨口說:

「你可以理解為上乘內功。」

「哦。」

青青點了點頭,她說:

「那位王子的武藝肯定非常高強咯?畢竟能殺死用毒術的巫婆皇后呢,皇后的武藝肯定也很高,沒準是那個世界的江湖高手。」

「但江湖高手怎麼能當皇后呢?國王不怕嗎?還是說,國王也是武林高手?」

「呃,這個我就沒辦法回答你了。」

沈秋被青青這層出不窮的怪問題弄得有些懵,他只能糊弄過去。

他看了一眼信紙,將那信遞給青青,然後起身從抽屜里取出一個硬紙板,上面有很多排列混亂的方格,是被故意刻出來的。

「師兄,這封信怎麼回事?」

青青抓著那封信,她滿臉茫然的對沈秋說:

「這字根本讀不通啊,就像是山鬼哥哥隨便亂寫的一樣。」

「要用這個!」

沈秋將手中的硬紙板貼在那信上,換過方向,給青青看,他指著那硬紙板刻出的方格里露出的字跡,對青青說:

「你把這些字摘抄一遍,然後再讀一下看看。」

「哦。」

青青丫頭應了一句,便拿著信紙和紙板去了前廳的書房,沈秋待在鏢局前廳的櫃檯後,有些無聊的翻著一本青青賣回來的「流行小說」。

都是些三俠五義的故事,半文半白,青青看得很起勁,但沈秋就覺得有些枯燥,刻板。

都是一個套路。

完全沒有前世那些屠神滅佛,又腦洞大開的網文看起來舒服。

這個時代確實缺少娛樂,青青又不許沈秋去青樓煙花地尋歡作樂,每一晚在練完武藝後,兄妹兩個坐在院子裡講故事,就成為了沈秋唯一的夜生活。

他這兩個月,已經把腦海里所有的故事都講了一遍,甚至都開始講童話了。

青青聽的很開心,興高采烈的。

但對沈秋來說,就是一種折磨了。

蘇州城的生活很安逸,但沈秋卻開始懷念太行山中的日子,這慢節奏的生活真的太無聊。

他感覺自己快要生鏽了。

沈秋百無聊賴的趴在櫃檯上,盤算著是不是給青青講一講什麼鬥氣劍仙之類的故事,就在等待青青翻譯密信的無聊中,便有客上門。

「呦,這不是劉家叔叔嗎?」

沈秋抬起頭,便看到同一條街上,開雜貨鋪的劉老頭面色難看的走入大門,他便起身相迎,又倒上一杯粗茶,請劉老頭坐下。

這條街上的商鋪都是落月商坊的商戶,彼此之間同氣連枝,關係也還算融洽。

路不羈的小鏢局平日裡也不接外路活,做的都是熟人買賣,幫這些鄰近商戶送些貨物,或者是送些家書之類的,少有長途走鏢。

今日看劉老頭來了鏢局,沈秋便知道,在閒了兩個多月後,總算是有活乾了。

劉老頭坐在椅子上,陰沉著臉,喝著茶,也不說話,沈秋主動問到:

「劉叔,是有什麼煩心事嗎?不如給我說說。」

老頭看了一眼沈秋,又搖了搖頭,半晌之後,他才猶猶豫豫的說:

「小秋兒啊。」

「叫我沈秋就行,劉叔。」

沈秋說了一句,這個小秋兒的外號,大概是旁人稱呼親近人的說法,但他真的是無福消受。

「好吧,沈秋。」

老頭哀嘆一聲,他說:

「我這鋪子,前幾日從城外採買貨物,被一夥賊劫了,這事你可知道?」

「嗯,我聽說了。」

沈秋喝了口茶,他大概知道老頭來意了。

劉家雜貨鋪,雖說是個雜貨鋪,但鋪面不小,在這個坊區也算是大字號,

他家專為城裡幾座酒樓提供各色雜貨,生意很是興隆。

這生意好了,原材料供應就必須趕上,因此劉老頭鋪子裡,專門有夥計在蘇州城附近採買,他家大兒子也是專管這事的。

以往也沒出什麼事,但前幾天,劉家大兒子押送的一批從城外採購的貨,卻在回程時,被劫了。

那伙賊劫走了貨物,還打算劫人綁票。

只是劉家大兒機靈,趁亂跑了。

這事在這條街算是大新聞,青青丫頭第一時間就聽說了,還跑回來給師兄大肆轉述,頗有些香港記者的風範。

「大劉沒啥事吧?」

沈秋問到。

劉老頭又嘆了口氣,說:

「我兒沒事,只是有些擦傷,被驚到了,這幾日都在靜養。

貨物嘛,丟就丟了,無非就是損些銀錢,但讓老夫我為難的是,那幾個被劫走的夥計。他們家人這幾日一直在我商鋪里鬧將,要讓我出錢贖人。」

這老頭滿腹憂思,哀聲對沈秋說:

「我請了城裡專平事的丐幫人,去和那伙賊說合,若是贖一人幾兩銀子,給也就給了,畢竟都是用熟的夥計,但那伙殺千刀的賊」

「他們要價太高?」

沈秋放下茶杯,說:

「還是收了錢,不肯放人?」

「兩者皆是!」

老頭義憤填胸的對沈秋說:

「小秋兒,你來評評理,初次說好一人十兩,錢我當夜就給了,但他們卻不放人,還獅子大開口,提到一人一百兩!

老夫也不是捨不得錢,只是怕再給了,那伙賊又要加價,這可怎麼辦?」

「嘖嘖,這伙賊胃口真大。」

沈秋眯起了眼睛,他說:

「也不懂江湖規矩,看來是一夥新賊。」

「是了。」

老頭說:

「我去易家鏢局問過,那易柯鏢頭也是這般告訴我的,我請他們幫忙救人,但易家鏢局那是蘇州城大字號,這等事要價也不低。」

「我懂了。」

沈秋點了點頭,他知道劉老頭的意思了。

他對劉老頭說:

「劉叔你且回去等著,我出城去盤查一回,若是方便,我這幾日便動身。至於價錢嘛,我師父在時需要多少,你便給多少便是。」

「小秋兒!」

沈秋起身,卻被劉老頭攔住,他一臉擔憂的對沈秋說:

「你師父老路頭的武藝,這街坊們都是放心的,但你年紀輕輕我也不是看低了你,但就是怕你這孤身前去,要是也被那伙賊害了性命,這可怎麼得了?」

「劉叔不必擔心。」

沈秋也不惱怒。

他安撫道:

「我要先去事發地看看,了解一下,要是賊人勢大,我也不敢接你這活,我也是惜命的,還有青青丫頭要照顧呢。

但若是賊人羸弱,老叔便在家中靜待,看我沈秋手段便是。」

劉老頭看沈秋信心滿滿,也不便相勸。

他滿腹擔憂的離開了鏢局,心想著自己這事是不是做差了。

老路頭在外路不幸染病死去的事情,街坊們都知道了,只留下小秋兒和青青兩個年輕人撐著鏢局。

這萬一要是小秋兒學藝不精,出了事,他老劉頭怕是要被商坊管事訓斥責罰的。

在劉老頭走後,青青也從書房裡走了出來,她看了一眼門外,又看了看面色如常的師兄,她鬼鬼祟祟的湊過去,對師兄說:

「師兄,你要去救人啊?」

「對,我下午就出發。」

「帶我一起去唄。」

青青搖晃著腦袋,對沈秋說:

「我雖不能幫你打架,但踩點子,打下手這事還是能做的。」

「不行。」

沈秋瞥了一眼青青,他說:

「我要是帶你去冒這險,要是被瑤琴知道了,她怕是要把我趕出蘇州的,你就在這鏢局裡好好等著。」

他看著青青噘著嘴的樣子,他想了想,又說:

「你也有你的事情要做,給山鬼的回信就你來寫,那密信,翻譯出來沒?」

「嗯,抄寫出來了。」

青青將信紙遞給沈秋,後者看了一眼,便皺起眉頭,他說:

「這是功法名詞?」

「是!」

青青點著頭,對沈秋說:

「而且都是很晦澀難懂的詞,看這個,師兄,這個詞代表的,乃是人胸腹的一處死穴,尋常功法根本不敢使真氣沖這等穴位。

山鬼哥哥,必是要修行難得的上等功法,才會詢問這個詞的含義。」

「嗯。」

沈秋點了點頭,青青分析的不錯。

他估計,在他們離開之後,山鬼可能是在太行的仙家遺蹟里,找到了與承影劍術合用的內功。

從那劍法就能看出來,這套內功必然是上等。

甚至是武林絕品。

說實話,沈秋內心有點小小的嫉妒,很是羨慕山鬼的大奇遇,但他看了一眼手中劍玉,那點小嫉妒很快就被拋到九霄雲外。

這仙緣劍玉在手,只要沈秋不是中途慘死,他總有一天能登上武林巔峰。

不需要去羨慕別人。

他沈秋,有自己的路走。

「你看,山鬼初學內功,必然有很多疑惑。」

沈秋摸著青青的腦袋,對她循循善誘的說:

「他在太行山中,又無法尋人指點,便只有你能幫他,你是山鬼信任的人,便不能辜負他的信任,這修行上等內功,稍有偏差就是大禍。

你這幾日,便好生為山鬼解答這些疑問,一定要足夠準確,才能助他修行。丫頭,你可明白?」

青青抬起頭,看著師兄嚴肅的目光。

她一時有些惴惴,但想來想去,最終還是使勁點了點頭。

「好!」

沈秋拍了拍青青的肩膀,他說:

「你便安心等在鏢局,等師兄得勝歸來便是。」

沈秋下午出了城,在第二天傍晚才回到鏢局,他讓青青請來劉老頭,兩人在前廳商議。

「劉叔,我尋到那伙賊的藏身地了。」

風塵僕僕的沈秋,對劉老頭說:

「就在城外十幾外的荒山中,也不講究隱藏,還掠了女子,整日飲酒作樂,就是一夥沒經驗的小毛賊罷了。

他們把你的夥計關在山洞裡,並未加傷害,這趟救人,我有七分把握。

只是需劉叔拍幾個得力人手給我,在我襲殺毛賊時,需得讓人去救那些夥計。」

「行。」

劉老頭思考片刻,便咬著牙點了點頭,他這幾日,被那些哭鬧的家屬弄得不厭其煩,還影響了生意,心中盼著這事趕緊解決。

「還有一事,劉叔,你得給我透個底。」

沈秋喝了口茶,他壓低聲音,左右看了看,對劉老頭耳語到:

「要是救人中,有夥計不幸喪生的話」

「小秋兒,你放手去做便是。」

劉老頭也下得了決斷,他對沈秋說:

「若真有人不幸蒙難,我便將那一百兩贖身銀,給他做喪葬銀子,還管他家屬生計,當然,最好是沒有傷亡。

若是一切順利,你劉叔我這裡,自然也有給你的好處。」

沈秋點了點頭。

他看了看窗外夜色,對劉老頭說:

「事不宜遲,劉叔你回去準備,明日一早,我便啟程,最晚到後天清晨,這事便有結果了。」

P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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