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霽心法小周天循環已經完成,接下來便是避不開的水磨工夫了。

再怎麼神妙的內功心法,都不可能初學就大成,這其中必然有個積累的過程。

林菀冬掌門,也是練了快二十年,才有那如滄海般渾厚的真氣內力。

林慧音能把瀟湘絕劍使到如此高絕的程度,也離不開十幾年如一日的打磨。

哪怕沈秋手中有劍玉這等神物,可以一天二十四小時,甚至是憑空擠出更多時間去修行,他想要突破真氣總量的限制,依然不可能一蹴而就。

除非,有個江湖大佬將一身純粹真氣灌頂給沈秋,讓他一下子擁有幾十年的內力。

就像當日林菀冬幫助他時那樣。

但那種事情,幾率簡直比中彩票還要小得多。

每一個小周天完成,沈秋體內的真氣就會多出一縷,積年累月之下,他總有一天會有如林菀冬那樣渾厚凝實的真氣可供使用。

「我把青青和小鐵都帶回來了。」

正午時分,落月琴台,臨湖小築中,換了套白色長衫的沈秋,正坐在瑤琴對面,對這位掌家姑娘說著這一次瀟湘之行的經歷。

今日沈秋打扮的頗為瀟洒,少了分江湖氣,多了分儒雅,他穿著文士長衫,手裡還把玩著一把精緻的摺扇。

那摺扇下有瑪瑙珠子制的流蘇,扇面用某種堅韌的蠶絲製作。

扇骨看似木質,實則是鐵質,因此入手頗為沉重,也相當堅固。

甚至可以當武器來用。

瑤琴坐在紅木案幾後,青青坐在她身邊,她一邊聽沈秋和青青說起旅途趣事,一邊翻閱著眼前堆放的帳本。

落月商坊在蘇州也算是大字號,行商甚廣,單是下屬商號,就有林林總總40多個。

因此,這查帳,對於瑤琴這掌舵人來說,就是非常重要的日常工作了。

「聽你們所說,這林慧音姑娘確實是女中豪傑。」

瑤琴帶著面紗,用纖縴手指翻過一頁,在桌上檀香升騰的煙氣中,她漫不經心的說:

「真想見上一見這等英氣女俠。」

雖然瑤琴這麼說,但沈秋還是敏銳的感覺到,瑤琴似乎對林慧音這樣的江湖女俠,並沒有什麼好感。

甚至還隱有敬而遠之的意思。

這很正常,瑤琴從小就不喜歡江湖事,青青多次說過的。

他搖了搖頭,便不再說瀟湘之事,而是說起來另一件事。

「瑤琴,小鐵欲往齊魯之地去一趟,了卻心中殘念,你看可否?」

「這」

瑤琴的動作停了停,她抬起頭,今日梳著淑女髮式,兩縷黑髮披散在肩膀上,還用紅色珠花點綴,倒是多了些青春氣息。

她皺著輕眉,對沈秋說:

「這等事,我可拿不了主意,你最好帶小鐵去問問黑叔。他已經回到琴台,此時就在後山處。」

「好吧,我去問問。」

沈秋站起身,把玩著摺扇,唰的一下打開,動作倒是很瀟洒。

但那扇面上用精美畫技畫的美人出浴圖,如此活色生香,卻也一下子露在瑤琴眼中,讓這位掌家姑娘的臉頰騰的一下就紅了。

她這樣的富家大小姐,從小養在深閨中,哪裡見過如此直白下流的桃色圖畫?

「沈秋!你這登徒子!」

瑤琴羞惱的罵了一句,抓起手邊鎮紙就丟了過來,又被沈秋一把接住。

他還有些茫然。

以現代人的眼光去看,這副美人出浴圖倒也還算香艷。

但並不出格啊,那美人又不是全裸,還穿著輕紗呢。

真算不得淫穢之物。

「哎呀,師兄!」

青青急忙伸手捂住瑤琴姐姐的眼睛,她朝著沈秋尖叫到:

「我都說了,讓你不要拿那扇子玩!那不是什麼好東西!」

沈秋這才瞭然,急忙合起扇子。

又揮動手指,使了巧力,將那玉石鎮紙丟回桌上,然後轉身就離開了。

在沈秋逃也似得離開後,瑤琴站起身,眺望湖面,讓自己心緒平靜下來。

青青在一邊乖巧的替師兄道歉,瑤琴笑了笑,她回頭看著桌子上被精準丟回原位的鎮紙,她說:

「我沒生氣,只是有些算了,不說了。

青青,你師兄這一次出去,武藝似乎又有長進,他是得了什麼奇遇嗎?給你瑤琴姐姐說說唄。」

另一邊,沈秋頗為狼狽。

他走在亭台走廊中,低頭看著手中這副摺扇,這是從那魔教公子手裡搶來的,算是戰利品呢。

而且這扇子製作頗為精美,內部又藏有精巧機關,讓沈秋愛不釋手。

只是這幅圖,看樣子是這個時代的女性們接受不了的。

「反正只是貼了層宣紙。」

沈秋撫摸著真絲扇面,他說:

「回去便把這紙撕下來,請人重畫一幅,或者是寫幾個字在上面,也是一樣用的。聽青青說,瑤琴的丹青技藝頗為不俗,不如就請她畫一幅吧。

就當是賠禮道歉了。」

如此想著,沈秋步入後山。

他不是第一次來這裡,在山下守衛的墨門弟子也不攔他,沈秋運起提縱,如靈猿攀登,一路之上,十幾息之間,便來到了那處半山腰的平台。

墨黑還像是上次一樣,正盤坐在搖光刀的山洞之外,帶著面具,閉目調息。

在沈秋到來時,他便睜開了眼睛。

這等敏銳感官,讓沈秋讚嘆不已,這江湖果然不如表面那般簡單,像是墨黑這樣名聲不顯,但武藝高強的人,必然還有很多。

「你來取搖光?」

墨黑用那標誌性的平靜語氣問到:

「又有事發生?」

「不,不是的。」

沈秋很有禮貌的伏了伏身,他對墨黑說:

「我自知駕馭不了那把凶兵,現在還不是時候。我此行是為另一件事來的,關於折鐵少年。」

沈秋走到墨黑身邊,也不顧地面塵土,就那麼盤坐在地上。

他一邊把玩摺扇,一邊將折鐵的事情告訴給了墨黑。

在聽到折鐵想要前往齊魯尋親時,這位墨家高徒在面具之下,便皺起眉頭。

他沉默了片刻,對沈秋說:

「我師尊已來蘇州,就在天機閣中休憩,按理說,這會不該讓折鐵少年離開此地,但你說的也確實在理。

這習武之人,心中殘念若不祛除,長年累月,便成心障。

我觀那折鐵少年天生神力,又有奇遇傳承,將來成就不可限量,確實不該阻他武道。況且師尊已到,那少年在不在蘇州問題也都不大了。

便這樣吧。」

墨黑抬起兩根手指,對沈秋說:

「許他去齊魯可以,有瀟湘劍門高徒隨行,也不會有什麼禍端,但唯有兩條,他必須遵守。」

「你說。」

沈秋點了點頭。

「其一,折鐵少年身上事關青陽魔門之事,行事之時,便要低調隱匿。」

墨黑加重語氣,對沈秋說:

「萬萬不可大張旗鼓,以免被青陽魔君知曉行蹤。

其二,必須速去速回,最多兩月之間,便要回到蘇州。」

沈秋皺起眉頭。

他問到:

「第一點我可以理解,但這第二點還有折鐵身上的遭遇,我其實一直想問,那青陽魔君,為何非要這折鐵少年?」

墨黑沒有立刻回答。

他看著沈秋,那雙銳利的眼睛讓人很不舒服。

片刻之後,這位墨家門徒才開口說:

「青陽魔君,擅長機關之術,似是與我墨門還有些淵源。

沈秋,你可知,這機關術如武藝一樣,練武不能倒行逆施,機關術也是有禁忌的。

青陽魔君艾大差,便是行禁忌之事。

他最擅長的,便是製作機關人偶那折鐵少年天生神力,筋骨奇特,在他看來,那便是這世間最珍貴的寶物。」

「還能這樣?」

沈秋瞪大了眼睛。

他扣住手中摺扇,驚呼說:

「用人體做人偶?這是生物兵器?機關術居然可以做到這等事?」

「你這說法倒是頗為有趣。」

墨黑輕笑了一聲。

他對於沈秋的反應並不意外,墨門本就傳承神秘,其中很多事物,都是常人難以想像的。

他舒了口氣,又說到:

「這機關人偶,用你的話說,生物兵器,確實是用人體做骨架,內藏機關神妙,作戰時悍不畏死,以一敵百也是尋常事。

我墨門中也有類似傳承,但只有歷代鉅子會學。

而歷代鉅子講求兼愛平生,求非攻之念,並不行此等有傷天和之事,只是那青陽魔君身為魔教中人,便不理會這些。」

他看著沈秋,他說:

「艾大差應該已經知道折鐵的存在,以他那狂悖無道,顛倒是非的渾人性格,必然會來蘇州討要。

魔君有我師尊抵擋,你不需擔心,但折鐵自己,也要小心一些。這是事關他小命的事情!」

「原來如此。」

沈秋知道了前因後果,便點了點頭。

他站起身,對墨黑鞠了一躬,說:

「我這就去告訴折鐵少年,他的性子,應該不會鬧出是非的。」

「嗯。」

墨黑點了點頭,便也不再理會沈秋。

沈秋走出幾步,卻又迴轉過來,他從手腕上解下那個精緻的暗器手環,遞給墨黑,他說:

「墨黑師傅,你看看,這東西,能不能做改進?」

墨黑接過那手環。

也不見他手指如何動作,原本咬合組裝即為堅固的手環,就在他手心裡坍塌開,變成了各種零件。

墨黑眼中頗為不屑,隨手將那零件丟到山下。

他說:

「這是北朝秘衛仿製我墨門的防身器械,應該是出自青陽門,但沈秋,你武藝也已登堂入室,還要這等垃圾玩意作甚?」

「不是給我用的,墨黑師傅。」

沈秋解釋到:

「是給我師妹防身用的。」

「哦,青青姑娘啊。」

墨黑點了點頭,他說:

「那你便去蘇州天機閣,在那裡尋上一件更好的,或者乾脆等幾天,待我為青青訂做一個千機手環。

我的機關術造詣雖比不上我師父,但也絕對比你拿來的那東西好得多。」

「那我便替青青謝謝你了,墨黑師傅。」

沈秋再次感謝。

墨黑擺了擺手,他說:

「你和青青是瑤琴姑娘的親近之人,便也是我墨門好友,這些小事,不用在意。」

沈秋又和墨黑客氣了一番,留下了一張五百兩的銀票。

雖說都是熟人之間,但總不能讓人家白乾吧。

而且,就墨家機關術那精緻的程度,這點銀子,估計也就剛夠個工本費。

這絕對是熟人價格了——

沈秋一行都回了蘇州,那比他們更早離開的惜花公子,自然也早早的回了蘇州。

只是這張嵐現在的樣子頗為悽慘。

雖然還穿著那風流瀟洒的衣裝,但左腿上纏著繃帶,肩膀上糊著膏藥,手臂上的小傷口雖然癒合,但也還在結痂。

走起路來一瘸一拐的。

一點瀟洒的樣子都沒有了。

他此時正在蘇州煙雨樓,就在沈大家閨房之中,正呲牙咧嘴的任由秀禾丫鬟給他換藥。

而風姿卓越,如妖女一般千變萬化的沈大家沈蘭,就斜躺在張嵐眼前的錦榻上。

她手裡捏著美人扇,如風中扶柳般,一手搭在纖細健美的長腿裙外,一邊輕笑著譏諷自己這好友。

「張嵐啊,張嵐,你這信心滿滿的去了長沙,卻又如喪家之犬一樣跑回來。」

沈蘭說話毫不留情。

她擺著扇子,對一臉陰沉的張嵐說:

「若不是我使人去接應你,你怕是要一路要著飯回蘇州了,嘖嘖,自詡風流倜儻的惜花公子,也有如此狼狽的一天啊。」

「我只是不甚著了那沈秋的道。」

張嵐有些氣憤的說:

「誰承想,那塵土一樣卑賤的人,居然能搭上瀟湘劍門的路子,還和那林慧音眉來眼去,怕不是賣了身給那瀟湘女俠!

少爺見他們你儂我儂,必是有苟且之事。唉,我也是運氣差,竟然就那麼一頭撞了刀刃。」

他舒了口氣,說:

「不過那林菀冬的弟子林慧音往日名聲不顯,卻著實是個狠角色,一手瀟湘絕劍已得其中三味。」

張嵐瞥了一眼慵懶如狐的沈大家,他說:

「哪怕是你,突然遇到,也怕是有番苦戰的。」

「哈?」

沈蘭用美人扇捂住嘴,輕笑了一聲,她說:

「你真的覺得,我這五行門殺手,會和那瀟湘女俠正面放對?我若要殺她,也不過是背刺一刀的工夫罷了。

張嵐,你自己本事差,就別怨旁人。」

沈大家直接了當的說:

「你身負七絕門鬼影魔功,又有摧魂鬼爪這等凶戾工夫,還學了你父親獨步天下的提縱逍遙遊,卻連個初出茅廬的小丫頭都打不過。

真是給你七絕門,給那一代奇人丟人!」

張嵐被諷刺的臉頰泛紅,卻無話可說。

他往日裡,確實是太過遊戲花叢,對這練武之事,也有些太不上心。

遇到三流角色,靠著逍遙遊的身法碾壓,便能輕鬆解決,但遇到林慧音這樣的狠茬子,他便抓了瞎。

不過沈蘭倒也不是專為諷刺張嵐的。

她只是性格如此,一張嘴不饒人罷了,她停了停,便又說道:

「你之前藏著掖著,不願多說,現在你敗的這麼慘,還要求我幫忙那總該說說了吧。」

沈大家眯起眼睛,對張嵐說:

「你與那沈秋,到底有什麼恩怨?非要死盯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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