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弗蘭肯斯坦.秀禾限定版【43/100】

眼看著青陽魔君籌措滿志,沈秋心中微定。

很好,這趟去齊魯的旅程又要耽擱了。

這樣小鐵和青青籌劃的時間就更多了。

難得遇到了一個古代江湖的技術宅,若是其他天榜在這裡,沈秋這一套可就一點用的都沒了。

「你這撲街倒是有些奇思妙想,很有機關術天賦!」

青陽魔君哼了一聲,他最後打出一掌,將剩下的三枚小針盡數取出,他換了副更駭人的笑容,對沈秋說:

「來和老子一起學機關術吧!

老子可不會像那老東西一樣,敝掃自珍,你成了老子的弟子,老子就把一身所學盡數教授於你,如何?」

「這個,還是算了。」

沈秋揉著肩膀,他沒有猶豫,便拒絕了艾大差的招攬。

這讓魔君非常生氣,他渾身煞氣的逼問道:

「你是看不起老子的機關術?」

「非也,魔君的機關術造化天人,沈某人佩服的緊。」

「那你是嫌老子是魔教中人?壞了你名聲?」

「非也,沈某人對那正邪之分,倒也不是那麼執著的。」

「那是為何?」

艾大差大聲質問:

「你若說不出個子丑寅卯來,老子現在就拆了你!也好嘗試一下你說的『劣質』機關人是否好用!」

「我拒絕魔君厚愛,原因很簡單。」

沈秋站起身,他打了個哈欠,背著刀匣,對艾大差抱拳俯身,他說:

「自我在太行求生之時,沈某便已立下誓言,這一生,我的師父只有一個,而他已經死了。

沈某乃是路家門徒,生時是,死也是!」

「魔君還是早些休息吧。」

沈秋也不理會艾大差那扭曲到極點的表情,他說:

「明日還要趕路,還要重畫設計圖,這是很繁重的工作呢。」

艾大差眼見沈秋躺在廂房床鋪上,和衣而眠,只是短短一瞬,便響起了鼾聲。

他心中有股憤怒,那股衝動在驅使他,把眼前這個膽敢譏諷他的黃口小兒直接幹掉!

他說自己生死都是路家門徒

這就不就是在譏諷自己欺師滅祖嗎?

「呼。」

青陽魔君長出了一口氣。

他不再去看沈秋,而是低下頭,繼續處理秀禾體內的血管經絡,這是精細活,容不得一絲差池。

還有那些以往被他不甚在意的細節。

沈秋並不知道,他對艾大差所說的那些,其實在魔君小時候,五九鉅子也說過一樣的話。

墨家人啊。

吃的就是這口精細的手藝飯。

也許,自己在蘇州敗於那老東西,並非因為自己的機關術造詣不如鉅子。

也許,自己輸就輸在細節上。

一夜無話。

第二天一早,沈秋架起馬車,告別了前來送他的小四夫婦。

他注意到,小四的娘子,手腕上正套著昨夜他送的手環,這等遭受過採花賊惡事的女子,對於防身之器自然是非常看重的。

沈秋送的賀禮,她非常喜歡。

但可惜,沈秋卻不能告知這夫婦兩人,那手環中的秘密。

一年之期。

沈秋回頭看著送他們到街口,還站在原地的小四夫婦。

一年之內,務必要從艾大差那裡尋得解藥!

艾大差則待在馬車裡,閉目思索,大概是在重構秀禾機關人的設計。

在他的要求下,沈秋又趕著車,回到了蘇州附近。

連續幾晚,都跟著艾大差潛入天機閣中,借用墨家鍛爐和上好礦石,鑄造規格不一的發條,彈簧和其他零件。

這艾大差真不愧是墨家棄徒。

對於墨家人的行動模式摸得非常透徹,連續幾晚的勞作,都沒有被墨家人發現端倪。

當然,這也是因為主持蘇州事務的墨黑,此時正在落月琴台那邊,主持重建琴台的緣故。

墨黑的武藝具體是什麼境界沈秋不知。

但聽艾大差的意思,應該不是很高。

看得出來,艾大差很厭惡自己那位「師弟」,雖然墨黑可能自己都不知道自家師父和青陽魔君之間的恩怨。

艾大差的執行力超強。

在蘇州外圍盤亘了差不多一周之後,他終於搞到了自己需要的所有東西,便讓沈秋日夜兼程,離開蘇州,趕往齊魯之地。

之後幾日一切如常,沈秋還幫艾大差打下手,將那些重製的機關器物,放入秀禾體內。

那些被按照人體脊椎和各處骨骼仿製的機關器物。

就如沈秋所預料的那樣,是被直接固定,包裹在在脊椎和骨骼之上的。

一方面是要維持秀禾機關人的形態,讓她法力時更順暢,更符合武藝招式的形態。

另一方面,這些金屬器物,也是為了保護人體脆弱的骨骼不被刀劍砍斷。

在沈秋的建議下,艾大差還對秀禾的機關人軀體做了些概念層面的更改。

就如現代的工業標準件一樣,除了大腦和體內經絡,心臟這些重要的,不可替換的結構之外,其他的部位,都設計成了可以自由拆卸的結構。

秀禾現在除了脖子以上,還是「原裝」之外,身體各處都已經大變樣了。

真正的銅皮鐵骨,在金屬做的外殼之外,還蒙了一層鞣製過的獸皮。

點綴著原本的真皮層,看上去還是那個嬌小可愛的丫鬟,但實際上,卻已經變成了機關傀儡。

「咔」

秀禾手臂的最後一塊外部鐵殼被沈秋扣入暗扣,他後退了一步,看著眼前被支撐起來,不著片縷的機關人。

外表完美,尤其是臉部,完全看不出任何組裝的痕跡。

比之前那寒顫的天地玄黃四衛可好太多了。

只是四肢和驅趕上,卻有明顯的機關術改造的痕跡。

尤其是在心臟處,還有個黑色的圓形鐵器,被固定在心臟中。

四肢上有密密麻麻的縫合線,那都是沈秋親手縫的,雖然整體看上去滲人,但縫合的技術還是非常不錯的。

在她四肢,脊椎,和腹部,艾大差裝了22個大小不一的組合發條蓄力結構,又裝了臨時做的彈簧。

以沈秋的標準來看,那彈簧的材質確實一般。

估計用不了幾年就會失去彈性。

但這是材料學的大坑,在老家那邊都難以解決,艾大差只能自己空閒時候,找一些隕鐵什麼的,慢慢組合研究了。

「你一直藏著掖著」

沈秋看著身邊,同樣抱著肩膀,欣賞自己新作品的青陽魔君艾大差眼中還有挑剔之色。

顯然,他對於這臨時找到材料組裝的機關人並不十分滿意。

沈秋說:

「我還是很好奇,這秀禾雖然已經成型,但你到底要用什麼方式,來讓她從死物,進入活死人的狀態里?

這根本就不符合事物常理。」

艾大差沒有回答。

他仰起頭,看了看頭頂陰雨密布的夜空,他伸出手指,用舌頭舔了舔,然後舉起手指,放在空中,似乎是在感應什麼。

片刻後,他答非所問的說:

「今晚夜深時會有雨,但願會打雷。我讓你準備的東西,準備好了嗎?」

他扭頭看向沈秋,大小眼的橫肉半癱臉上,滿是嚴肅。

沈秋點了點頭,指著放在馬車邊的一個大風箏,那玩意下方串著一長串精緻的細鎖鏈,非常輕盈,普通鐵匠根本打造不出。

這鎖鏈,也是從墨家庫房裡偷來的。

沈秋大概能明白艾大差要做什麼,他說:

「你是要引雷?」

「對,引天雷貫體。」

青陽魔君看著眼前雙眼無神的機關人,他說:

「用這天地之力,讓她體內儲蓄的真氣重新行走起來,激活心竅,再成小周天運轉。

只要真氣還在,不斷的溫養筋骨經絡,使之不會腐爛鏽蝕。

這具軀體,就算是勉強活過來了!」

「做不到的!」

沈秋搖了搖頭,篤定的說:

「沒有大腦控制,就算心臟重新跳動,也會很快停止。

她已經死了,我是說,大腦已經死了,身體也不可能獨活,除非你能造成一台呼吸機來」

「蠢!」

艾大差冷笑著說:

「死人不需要呼吸,使心竅跳動,只是為了讓真氣重新流轉循環罷了。

至於腦髓,呵呵,老子自有辦法,你就睜大眼睛看著吧。」

兩人就這麼等待著。

在這處荒山頂部,艾大差已經搭建了一個古怪的玩意,用鐵做的,還有彎曲的管路,秀禾就被架在那鐵器之上。

秀禾的大半個身體都被浸潤在水中,艾大差給水裡加了一些油脂,看上去就像是一鍋湯一樣。

這場面莫名的讓沈秋有些熟悉。

如果他沒記錯,他在老家看過一部電影,叫弗蘭肯斯坦,也叫科學怪人

「真像啊。」

沈秋突然說了一句。

引得艾大差回頭瞪了他一眼,沈秋急忙繼續工作,將四根鐵桿插入那鐵器大鍋附近。

這玩意應該是類似於避雷針的東西。

但放在這裡,是為了降低一會引下天雷電壓,免得燒毀了秀禾的軀體。

只是艾大差非要沈秋把幾根杆子擺入五行方位,整個現場也按照某種類似於八卦形狀的姿態搭建起來。

沈秋多問了一句,結果引來了青陽魔君的呵斥。

他說,秘術傳承最後一步,就是這樣的,不能隨意更改!

這讓沈秋撇了撇嘴。

典型的經驗論。

只知道要這麼做。

卻不知道為什麼要這麼做。

這些墨門中人,看來在靈氣枯竭的時代里,也失了些探索精神,就靠老祖宗留下的知識混飯吃了。

時至半夜,在接近子時的時候,果然有狂風吹起,還有小雨滴滴落下,天空陰雲中也有了一抹蒼白之光。

一閃而逝,照亮夜空。

悶雷響起,讓沈秋有些擔憂。

在這荒山頂上,被雷劈的機率可太大了。

「來了!」

艾大差眼中一喜,便從貼身的小包里,小心翼翼的取出一個玉石做的小盒子。

沈秋湊過去看了一眼,發現那玉石小盒裡,放的是一隻通體透明,有很多肢節,像是水母一樣的奇特蟲子。

但沈秋搜遍記憶,都沒能發現和這蟲子類似的生物。

它好似根本不存在於自然界一樣。

「蠱蟲!」

沈秋恍然大悟,脫口而出。

「對,蠱蟲,這就是墨家秘術,起死回生的秘密。」

艾大差嘿嘿一笑,他往玉石小盒中注入溫和真氣,見那古怪蟲子抖動了一下,他便立刻將那盒子放在秀禾鼻孔之下。

那蟲子抖動身體,在觸鬚搖擺之間,飛快的竄入秀禾鼻孔之中。

做完這一切之後,艾大差鬆了口氣。

他回頭對沈秋說:

「這味蠱蟲,名曰『篡命』。

乃是苗疆巫蠱道的不傳之秘,只有歷代巫女近侍的大家族,才知道培養方法。若不是咱大差和桐棠大姐關係匪淺,也是尋不得這奇物的。」

「它在外界是無法生存的,唯有寄生於人體腦髓之中,長能長久存在。」

青陽魔君看著天空,一邊示意沈秋拿來風箏,一邊解釋道:

「它不食人間煙火,從小便被巫女以純粹真氣喂養,據說古時,這味蠱蟲乃是吞噬靈氣而生的。

不過真氣也行。

它入了腦髓,便會占據那處,使腦髓重複活力,這邊是你剛才所問的那個問題。只要篡命蠱還在,這秀禾就算是半活過來了。」

沈秋聽完艾大差的說法,他感覺有些隱隱發冷。

他拿來風箏,對魔君說:

「但那復活的卻不是秀禾了,只是一隻詭異蟲子,借她身體做巢穴罷了!」

「是啊。」

艾大差聳了聳肩,和沈秋相處幾日,他也學會了這個頗有嘲諷意味的動作,他對沈秋咧開半邊嘴,說:

「否則,它又為何被稱為『篡命』呢?

老子都說了,這起死回生的故事,只有神仙話本里才有,但這是一個願打一個願挨的事嘛。

就算沈蘭知道了真相,你信不信,她還是不會拋掉這丫頭

撲街仔,聽老子一句勸,女人啊,都是一群瘋子!哈哈哈」

在艾大差的狂笑聲中,風雨越大,雷鳴滾滾。

這魔君將手中風箏拋起,輕飄飄的一掌打在風箏上,那風箏便被強橫掌風推著竄入天空。

那細鎖鏈也被接在這處墨家陣法上。

「退!」

艾大差後掠而出,身影如隱鳥一般,閃入黑暗中。

沈秋緊隨其後,就在他退出差不多十丈遠後,只見天空一道光弧刺下,正打在那飛於豪雨之中的風箏之上。

一串電光火弧,便順延著細鎖鏈,如奔馳的走馬燈一般,在沈秋的注視中,打在那針法之上。

最頂端的鎖鏈在末端延伸出五道分叉,被五行方位的避雷針吸取大半。

但剩下的一部分,卻直接打在鐵器之上。

電光順延彎曲鐵管,沖入大鍋之中,這一瞬便如鍋子沸騰,其中加了油的水,就像是燒開一樣,騰起成影影幢幢的水蒸氣。

而在那蒸汽之中,一個嬌小的身影顫抖著跳起來,最終於豪雨中跪伏在地面上。

在她身體四肢上,還有流光火花在竄動。

那一頭黑髮也被燒焦了一些,還有白色煙氣自頭頂散發而出。

「嘿!」

艾大差喜悅的一巴掌拍在呆滯的沈秋肩膀,魔君在豪雨中哈哈狂笑。

「成了!」

是的,成了。

一個已經死了快一個月的人,就這麼在沈秋眼前,在這雨夜雷擊之下。

「復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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