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秋之前拜訪瑤琴被婉拒,他雖離了琴台。

但他的眼睛卻從未移開過。

這驚鴻獸日漸靈異,通曉人性,又在高空飛行,常人難以察覺,沈秋在離開琴台時,便使自家愛寵留在那琴台附近。

就像是插了個眼一樣。

他和小鐵,還有隨行的東方策自蘇州城出來,驚鴻獸便飛來報信。

那幾身急促怪叫,傳達出一個消息。

琴台被包圍了,已有戰鬥。

驚鴻獸到底還是雛鷹,沈秋馴它時日不長,便難以掌握更精巧的傳信方式。

若是艾大差那隻馴熟的穿雲獸在此,便能用不同頻率的叫聲,告知主人來襲者的人數,甚至是特徵。

但這種事也急不得。

人學東西,都需要時間。

更遑論這鳳頭雛鷹,再通靈性,那也是動物,能做到現在這樣,沈秋已經非常滿意了。

「驚鴻獸看到有人在圍攻琴台,攻勢挺猛。」

沈秋一邊縱馬向琴台飛馳,一邊對身邊小鐵和一臉茫然的東方策說到:

「就是一刻鐘前的事情。」

「沈兄,你這隻異獸倒是靈駿非常。」

東方策也跟著沈秋和小鐵策馬奔馳,這純陽宗弟子打量著沈秋肩膀上站著的鳳頭鷹,他俊秀的臉上頗有些羨慕。

太岳純陽宗也有門派傳訊的飛禽,但也只是聰慧些的信鴿,哪裡比得上這鳳頭鷹來的威武?

「東方兄,這琴台之事突發,我等要去救援一二。」

沈秋回頭看了一眼東方策,他說:

「這事和你無關,你不妨先去須彌禪院等候,待這事完了,我再與你把酒言歡,可好?」

「沈兄這說的是哪裡話?」

東方策將馬韁在馬脖子上拍打幾下,也隨著沈秋奔向前方,他臉上倒是沒有懼怕或者遲疑之色。

他說:

「咱們又不是陌路之人,都走正道,這遇到事情,我又豈能袖手旁觀?

落月琴台我也知道,乃是蘇州有名的商鋪,商譽並不壞,行事也正派。

這樣的好人家遭了難,我作為正派中人,既然遇到了,又豈能坐視不管?」

「多謝東方兄高義!」

沈秋心中對於東方策的感官又好了幾分。

這等急公好義,路見不平,拔刀相助之人,堪稱正派楷模,結交之後,便讓人討厭不起來。

在遇事時,有這樣的人在旁協助,也確實讓人放心的多。

「再去看看,看看那個方位敵人少一些。」

沈秋對肩上驚鴻獸吩咐了一句,一揚手,這神駿雛鷹便展翼飛起,速度極快,掠入空中,他又回頭對小鐵說:

「讓你的破浪,前去禪院示警。

琴台與禪院相距不過十幾里,我恐那等匪人再去襲擾,讓青青告知芥子大師,做好守備。」

「嗯。」

小鐵的馬雄壯一些,是在天機閣特意買來的西域駿馬。

普通的馬可撐不起小鐵和巨闕劍的重量。

這西域駿馬馬背寬大,小鐵從馬兜取出便於攜帶的鵝毛筆,在一張布條上草草寫下幾句話,便打了個呼哨。

幾息之後,個頭小一圈的破浪也掠空而來,小鐵將布條綁在破浪爪子上,又對它說了須彌禪院,那鳳頭雛鷹也在奔騰的馬背上飛起,朝著另一個方向飛掠過去。

三人縱馬疾馳,約莫兩刻鐘後,便趕到了琴台周圍。

此時是黃昏時分,琴台之中一片大亂,竟還有火焰翻滾。

宅邸一角已被引燃開了。

沈秋真的懷疑,當時這琴台修建時,沒請人看過風水,這不到一年,就要被毀兩次,這地方還真是不宜居住。

在驚鴻獸的指引下,三人從東南角掠入琴台,匪人是從西北角突進來的。

「小鐵,你去護住瑤琴。

不要與人纏鬥,先護著她退出去。」

沈秋對小鐵吩咐了一句,後者背著精鐵劍匣,反身便掠向琴台中央,而沈秋則抽出貪狼刀,和東方策急掠向交戰之處。

這琴台已經亂成一團,沈秋還看到了一些僕從的屍體。

琴台中的墨家人,正在和入侵的匪人死斗。

「咦?」

跟在沈秋身後的東方策提著自己的真武玄龜劍,在衝過一處散發煙氣的廢墟時,他看到一具半埋在碎裂石頭下的屍體,便詫異的驚呼一聲。

「這光明杵」

他停下腳步,從腳邊拿起一把斷裂的,如短矛一樣的金色奇門兵器,仔細看了看,便對沈秋說:

「只有聖火教的人才用管這種奇門兵刃,上面還有聖火徽記但他們以往都在西域活動,此番來蘇州作甚?」

「聖火教?」

沈秋的腳步停了停,他眼中閃過一絲驚疑不定。

兩人復爾向前,便看到在一處開闊地,墨家俠士們,正以一處亭台做據點,用墨家弓弩艱難阻敵。

一幫兇悍匪人身穿古怪衣裳,正在一個好似身纏火焰的高大傢伙的帶領下,猛衝猛打。

眼看墨家人損失慘重,已經有些抵禦不住。

沈秋一揚手中刀,對身邊東方策說:

「東方兄,上吧!」

另一邊,須彌禪院,青青面色焦急,手裡抓著一跟布條,飛掠到芥子僧禪房之前。

她上前敲了門,正在做晚課的芥子僧被打擾誦經,眼中本有不愉,但在開門看到青青時,眼中便又浮現出一抹疼愛。

他手裡捏著念珠,對青青說:

「徒兒,有何事?為何臉色焦急?」

青青跟著芥子僧學琴,是正兒八經行了拜師禮的,芥子僧喚她一聲徒兒也是應有之意。

「芥子叔,琴台那邊出事了。」

小師妹將手中布條遞給芥子僧,後者接過來看了看,那半邊猙獰的臉上便閃過一絲低沉之色。

「阿彌陀佛。」

芥子僧宣了聲佛號,他對青青說:

「徒兒且在禪院靜待,空悟他們會護住你,為師這就去琴台看看,徒兒莫要擔憂。」

「請芥子叔務,必要護住我瑤琴姐姐和師兄。」

眼中滿是擔憂的青青,對芥子僧說了句。

後者點了點頭,在禪房取了禪杖,又將院中空悟等六名涅槃武僧喚來,讓他們務必保護好青青和不通武藝的圓法禪師,還對趕來看熱鬧的張嵐叮囑了幾句。

他獨自一人離了禪院,運起提縱,朝著琴台掠去。

芥子僧不登江湖榜,但一身武藝也是地榜。

他師父,便是涅槃寺當今主持,天榜高手圓悟和尚。

自然是名師出高徒的。

這佛門內功是出了名的氣息悠長,極耐苦戰,涅槃寺武藝,也以防守為重,輔以凌厲反擊,被江湖戲稱「鐵齶烏龜」。

但說是這麼說,涅槃寺畢竟身為正派五大宗門之一,武藝之精妙自然不是一個鐵烏龜能形容的。

芥子僧所用提縱,是涅槃絕學,一葦渡江。

自然是取自達摩祖師傳法時,一葦渡江的典故,這佛門輕功運起,身形方正,並不如魅影步法陰柔詭異,也不如逍遙遊那般瀟洒。

但速度極快。

芥子僧手提禪杖,在驛道林中踩踏樹枝,一躍就是數丈遠,輕盈無比。

他心中憂思滿腹,臉上也是面無表情,全力運作提縱,一刻鐘多,便趕到琴台附近,耳目聰靈,還能聽到琴台中傳出的喊殺之聲。

眼見琴台已有火光燃起,芥子僧便嘆了口氣。

可惜這處宅院,浪費人力物力,才是剛剛修好,這又遭了難了。

那瑤琴,果然是個背負是非的可憐女子。

他抓起沉重禪杖,掠向琴台之內。

只是芥子僧用的禪杖,乃是涅槃寺制式佛兵,並不如浪僧用的佛棍那般簡潔。

這佛門兵刃外形奇特,無鋒無鋸。

打中敵人也不會造成致命傷,暗含佛家慈悲之意。

此杖頭部用錫,中部用鐵,下部有牙角裝飾,在杖頭有雲紋三環的裝飾,還掛著九個大小不一的圓環,取九九歸真之意。

看上去有些繁瑣,不太實用。

但涅槃寺中,可是有專門以飛環制敵的手段。

這禪杖又沉重,一杖打來便是千鈞之力,尋常武林人士不通其法,也只有涅槃寺耐苦戰的武僧們才能用好。

芥子僧剛落入琴台,便有聖火教人襲來。

那兩人似是在琴台中尋找著什麼,剛剛打死幾名慌亂的僕人。

在他們身後,還有似被燒死的墨家俠士,眼看一個鬼臉和尚跳入琴台,這兩人也不畏懼。

一人握著光明杵,一人帶著拳套。

高喊著聖火之名,便朝著芥子僧襲來。

「果真聖火教」

芥子僧看到那奇門兵刃,又見到這兩人出招時,周身空氣都似高溫灼燒扭曲,那鋒銳光明杵,還有那拳掌之上,都似有火光纏繞,便知來者身份。

這種奇特功法,普天之下,只有聖火教人才會用。

「阿彌陀佛」

芥子僧宣了聲佛號,迎著兩人上前一步。

手中沉重禪杖揮起,在他手心旋轉一周,明明是極其沉重之物,卻又輕若鴻毛,將來襲的光明杵打退。

佛家居士又手握佛珠,向前劈手打出一拳。

拳勁剛猛,出手便有河川橫流之聲,比眼前人打來的光明掌後發先至,一拳打在那灼熱手掌中心。

「咔擦」

骨裂聲響起,那聖火教人慘叫一聲,骨骼拗斷,被芥子僧一拳廢去手臂。

「砰」

沉重禪杖點在地面,青石地面崩裂開來。

芥子僧單手持杖,左手豎放於身前,臉上無悲無苦,只是那半邊臉上交錯的刀痕看上去很是猙獰。

「棄了兵刃!」

他警告道:

「勿要行兇。」

這本是警告,但那兩名聖火教徒卻恍若不聞。

就連那被廢去一臂的傷者,也是一臉狂熱,高喊著什麼聖火熊熊,聖火昭昭,便發了瘋似得,朝著芥子僧再度襲來。

這讓佛家居士搖了搖頭。

他後撤一步,手中禪杖斜放於身後,身體下沉,溫潤平和的佛家真氣氣勢一變。

體內功法自慈悲的菩提涅槃經,轉為更具破壞力的苦禪滅寂法。

「降妖除魔,大威天龍。」

芥子僧微閉雙眼,輕聲誦念一句。

下一刻,禪杖揮起。

涅槃寺絕學,大威天龍杖起手式。

「哐」

地面巨震之下,沖向芥子僧的兩人便在碎石橫飛之中,以更快的速度倒飛出去,兩人在空中狂噴鮮血,就如被巨力砸碎的破爛娃娃。

待他們落入地面,胸骨破碎凸起,手臂折成扭曲狀,眼中已無神光。

顯然是活不成了。

佛家慈悲,但遇害人邪祟,也有怒目金剛,降妖除魔。

佛陀嘛,也是光會念經的。

芥子僧這隨手一杖,也讓正躲在暗處窺視的七絕長老楊北寒眼睛眯起。

五短身材的長老,躲在陰影中,蜷縮如鼠。

他看著那恐怖的和尚擦去禪杖上的鮮血,又念了幾句佛經,轉身掠向琴台深處,這才恢復輕微呼吸。

楊北寒人老成精,見聖火教人很是兇猛,便沒有跳出去幫忙。

這會又見了芥子僧這一手純正佛門功法,心裡幫忙的心思,便去了九成九。

五短身材的他,如幽鬼一樣從藏身處跳出,朝著琴台邊緣飛掠,不多時便找到了正背著刀匣,尋找瑤琴的憂無命。

他站在樹上,對隨時準備出刀的憂無命說:

「走!這事咱爺倆不管了!」

「?」

憂無命仰起頭,一臉疑惑。

「小小一個落月琴台,突襲還不到半個時辰,便已經來了三個地榜高手,那狡猾女人也是隱匿的好,左右都是尋不得。

這事,偏偏還不像是提前埋伏。」

楊北寒眼中閃過精光,他摩挲著下巴,對憂無命簡短解釋到:

「只能說這些聖火教人運氣太差,籌謀已久,卻難以成事,老天爺都不待見他們。」

這狡猾的傢伙冷笑了兩聲,又對憂無命說:

「那地榜三人若是襲來,你就靠一把卻邪刀無論如何都打不贏,本座今日還沒喝酒,也不想出手。

咱們走之前,門主也叮囑過,這事尋得機會能做便做。

若是做不成,也不需賣死力。

隨我走吧,蘇州之事,咱們不參與了。

這鬼地方,水深得很!

把那封信送去給沒出息的張嵐,咱們便啟程去洛陽」

憂無命思索片刻,便點了點頭,也不遲疑,隨著楊北寒便躍出高牆。

兩人很快消失在了琴台之外的山林之中。

這事,沈秋和東方策,還有芥子僧都是不知道的,就算知道,也沒心思去阻攔。

因為他們也遇到了麻煩。

這些突襲琴台的聖火教徒里,有個棘手的地榜高手。

還是個煉體的

沈秋走江湖這麼久,還是第一次遇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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