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皇宮弟子,帶著靈氣玉石,返回泰山,沖和道長帶著弟子們,在四處尋訪,若還有殘留靈異,便要加以剿滅。

天策軍匯合剿匪軍,休息幾日後,便往齊魯之地僅剩下的幾個山寨攻伐而去。

河洛幫眾人,往中原回返,李義堅三兄弟留在齊魯,打算再開幾個分舵。

神武盟眾兄弟,則分散到齊魯四處,他們要招攬敢和蓬萊決一死戰的義士。

盟主楊復,則帶著老王的遺物,回去濟南府。

他太想念家人了。

當然,這在外面勾勾搭搭的事情,估計要給自家娘子解釋一番。

但阿梅已經死了。

這段感情還沒開始,就已經結束了。

大鬍子還得往萊蕪去一趟,阿梅的師門那邊,也得做些交代。

小鐵再度騎上他的黑王戰馬,從齊魯往蘇杭回返,花青和劉卓然與他同行。

這一路上,也有很多活要做。

萬靈陣啟動時,覆蓋五百餘里。

作為各個節點的城中,都有隱樓以小陣承接,那些原本藏頭露尾的傢伙,這一波算是全部暴露。

沈蘭麾下的五行門殺手,已盡數出動,在齊魯之地狙殺惡人。

小鐵三人,作為高手,也要參與其中。

戰後的滿目瘡痍,需要時間才能恢復,但卻沒那麼多時間留給眾人休息。

所有人都很忙。

沈秋和遠道而來的秦虛名見了一面。

兩人密談半夜後,秦虛名便帶著五龍俠客,回返金陵。

這一趟,他們來的人不多,也就十幾個,畢竟五龍山莊這才剛剛開宗立派,沒有那麼多高手可以調動。

他們來的不起眼,走的也不起眼。

除了少部分人外,甚至無人知道,這一戰還有五龍山莊參與。

沈秋則留在東營附近。

他確實有很多事要做。

要帶著青青和飛鳥,往關中去一趟,和李守國見一面,還要抓緊時間,以靈氣錘鍊軀體。

劍玉里,要喚醒迷迷糊糊的陸文夫,也是一樁麻煩,但卻不得不做,在陸文夫身上,能看到另一種沈秋期待已久的可能。

但饒是如此多的事情纏身。

沈秋依然抽出時間,去做了件很無厘頭的事。

「啪」

迎面而來的血光被擊散開。

魔刀卻邪,罕見的出鞘後,無功而返。

刀刃和拳套碰撞一分,濺起一抹火花,持刀者便被整個掀飛出去。

憂無命在地面連點三次,這才堪堪停下腳步。

血海幻象在周身翻騰。

這可以衝擊心神的幻覺,對於沈秋卻毫無用處。

且不提已修出神魂妙用,單是苦離刀意煥發,就足以對抗血海幻象了。

兩人交手不過五招。

憂無命就感覺到了沉重的壓力。

不一樣了。

年輕人的雙眼中帶著疑惑,眼前的沈秋,不一樣了。

他比之前,就如脫胎換骨一樣。

即便手持卻邪,憂無命心中,卻沒有一絲勝算。

「你這傢伙。」

沈秋活動了一下手指。

天機無常咔咔作響,有如豹爪一樣的銀白爪刃,在指尖探出。

他看著眼前憂無命,臉上毫無善意,眼中儘是冷漠。

「我不去找你,是給你路走,看在你救了驚鴻的份上,我本想放你一馬。」

他對憂無命說:

「但你不但不走,反而一直跟在沈某身後,遠遠吊著,無賴的很,這是幾個意思?

真覺得,沈某不願下狠手?」

憂無命不知道,為什麼沈秋要發這麼大的火?

但他敏銳的感覺到,沈秋對他的冷漠,可能和青青有些關係。

這會夜色下,青青和飛鳥都睡了,被沈秋帶著到處亂跑的威侯,也早已沉沉睡去。

兩人的交戰,並不會被打擾。

「我不是,為青青,來的。」

憂無命眨了眨一紅一藍的眼睛,他試圖解釋。

「張楚哥,讓我,護著那,壞脾氣的,老頭。說是要,把他,安全送回,臨安去。」

他認真的說:

「我必須,做到。還有,北寒叔,的魂靈,還給我!」

「哦?是這樣?」

聽到憂無命所說,不是專門來勾搭青青的,沈秋的表情,這才舒緩了一些。

憂無命這個性子,他是知道的。

這孩子基本不會說謊。

「張楚要你送趙廉回臨安?」

沈秋眯了眯眼睛,他很快就猜到了張楚這麼做的用意。

那個陰鴆的傢伙。

是專門要放趙廉回去,威侯親眼所見蓬萊惡事,回去臨安,比不會與那國師仙姑罷休。

他可是南國軍中大佬,又是國主趙鳴的長輩,地位非凡。

一旦雙方起了衝突,絕對會引發南國國朝混亂,這樣一來,張楚欲攻滅臨安,便會更容易。

「嗯,張楚哥,沒說原因。」

憂無命見沈秋身上敵意消去,便也抽回卻邪,納入背後刀鞘。

魔刀離手,那眼中紅光也消散開來,他攤開雙手,對沈秋說:

「我必須,送他,回去,還有,北寒叔,的魂靈。」

「那老頭固執得很。」

沈秋摩挲著下巴的鬍鬚,說:

「我有件事,需要他做,但他一直不願意做,讓人實在頭疼得很。」

幾息之後,沈秋搖了搖頭。

「罷了,你帶他走吧,那老頭脾氣死倔,困著他也沒用了。

但有一點!」

他對憂無命說:

「直接把他帶回臨安去,一路不要停留,不許他再折返回齊魯,也不許讓他下發任何命令給齊魯邊軍。

你若能答應我,我便讓你帶走他。」

「好。」

憂無命點頭應下,說:

「我把他,雙手,綁起來,帶去臨安。還有,北寒叔的,魂靈,給我!」

「嗯,很好的辦法。」

沈秋滿意的點了點頭。

憂無命臉上也露出一抹笑容。

但下一瞬,他就看到,沈秋的表情又冷漠下來。

「楊北寒是自願入我忘川宗的,你亦不必再說,我不會將他交給你,若是不信,自可以去長安尋他一問便知。

以及,你這危險人物,離我青青遠點!下次再看到你接近青青,沈某就打斷你的腿,卻邪也別想治好的那種。」

「我,我不是,想要」

憂無命這一刻,感覺到非常委屈,這個年輕人很是沮喪,又很執拗的說:

「她,是我,朋友!」

眼見他仰著頭,一臉不服氣的樣子。

又看到那雙藍色眼睛裡流淌的委屈。

沈秋這一瞬,心頭一軟。

他了解憂無命。

正因為了解。

才越發感覺,眼前這年輕人,命運多舛。

「唉。」

沈秋嘆了口氣。

他走出幾步,坐在一塊石頭上,對憂無命招了招手。

「過來。」

無命遲疑了一下,但還是順從的走了過去。

哪怕背後卻邪嗡鳴,提醒他別過去。

那是個危險的傢伙,是可以真正殺死他的。

但憂無命,卻並不害怕。

沈秋,也算是他的朋友。

兩人比過刀的,嗯,算是半個朋友吧。

「我其實不討厭你。」

沈秋很認真的,對站在眼前的憂無命說:

「相反,我一直覺得,你是個可造之材,雖然在蘇州,你我之間打的很慘,但我並不覺得,過錯在你,非要說有錯,只能說你在錯誤的時間,遇到了錯誤的人。

很不幸。

你遇到的是張楚那貨。

如果你一開始遇到的是我,或者其他人」

沈秋停了停,繼續對眼前憂無命說:

「我便不會阻止你和青青之間的任何交往。

無命,我真正厭惡的,是你背後那把刀。」

「卻邪?」

憂無命眨了眨眼睛,說:

「為什麼?」

「因為它會失控。」

沈秋捶了捶大腿,說:

「我見過張莫邪的。

他能掌控這把刀,是因為一些特殊的緣由,我也無法理解,你這小怪人,是怎麼和卻邪和平共處的。

你把它當朋友,對吧?」

「嗯。」

憂無命點了點頭,說:

「它是我第一個朋友。」

「那你可能是對『朋友』這詞的理解,有點問題。」

沈秋幽幽的說了句:

「我可是親眼見過,它是怎麼對你的,我不覺得,它把你當朋友。

你天生問刀之心,心神純粹的很。

但越是純粹,在卻邪必然到來的失控時,你會造成的破壞力就越大。

你肯定很好奇,為什麼我不允許你接近青青。

這個緣由,就是其中之一。」

「卻邪,不會,傷害我。」

憂無命反駁了一句,沈秋並未爭辯。

他換了個話題,說:

「你平日,是用那隻手握刀的?」

「左右,都可以。」

憂無命歪著腦袋,回了句。

「唔,那你可真是個小天才。」

沈秋撇了撇嘴。

他繼續說:

「就假定,你用左手握刀吧,現在,假如我是張楚,你想和我握握手,表示親近,你該用那隻手?」

憂無命不知道沈秋在做什麼。

但他看了一眼左手,便伸出右手。

左手握著刀呢,肯定要用右手示好。

「好。」

沈秋又指了指空無一物的旁邊。

他說:

「假如青青在那裡,你想和她握手示好,怎麼辦?」

「我」

憂無命放開了左手,正要伸出,卻愣在了原地。

「明白了吧?」

沈秋微閉著眼睛,輕聲說:

「無命啊,我知道,你是個純粹的人,也是個貪心的孩子。你人生里有的東西,本就不多,每樣都很珍貴。」

「你還在渴望更多,這是人之常情。但你一手握著卻邪,一手握著張楚,哪來的第三隻手,去握住青青?」

他站起身來。

伸出手,在愣在原地的憂無命肩膀上拍了拍。

他說:

「想開始新人生,你得學會放棄啊,無命。

你不能像個孩子一樣,死死攥住所有的糖果。

世間沒那麼好的事,像我家青青那麼好的女孩,你用一隻手,握得住嗎?你難道不該把自己的一切都清空,用來承載她的存在嗎?

可是

左手卻邪。

右手張楚。

你一樣都不願意放棄,你讓我,怎麼放心,把我家青青,交給你?

你知道,她以後要承擔,什麼樣的重任嗎?」

憂無命的嘴唇動了動,他想說些什麼來反駁一下。

但他無話可說。

沈秋沒有和他扯什麼正邪之分的大道理。

以一個很簡單的,很真實的例子,告訴了他。

為什麼沈秋一定要阻止他靠近青青。

這個例子真的很直白,直白到憂無命這樣的單純少年,都一下子明白過來。

而且,真相如一堵冰冷的牆,壓得他無話可說。

「我現在就可以帶走卻邪。」

沈秋看著眼前風中凌亂的少年。

他說:

「但你願意把它給我嗎?願意割捨你那壞朋友嗎?」

憂無命搖了搖頭。

他什麼都想要,卻哪一樣都不願意放棄。

「所以,懂了吧?」

沈秋也沒有出手搶奪。

於他此時而言,一把魔刀,用處已不大了。

他的武道,也不能被一把刀,或者一把槍束縛住。

「在你沒能找到答案,沒能做出決定之前。」

沈秋對憂無命說:

「離青青遠一點,好嗎?」

這一次的語氣,沒有冷漠,沒有強制,像極了一個好哥哥,為妹妹的人生著想,甚至帶著一絲請求的味道。

憂無命用他那藍色的眼睛,看著沈秋。

兩人對視了幾息。

最終。

年輕人沉默的點了點頭。

目送著沈秋離開,他心中萬分糾結,他承認,沈秋說的很有道理,可是,為什麼

為什麼就不能將一切渴望的,美好的,自己不願割捨的東西,都握在手裡呢?——

沈秋和憂無命討論人生的同時。

燕京城外,風塵僕僕的張嵐,自白靈兒身上跳下。

白虎一樣的貓兒嘶鳴一聲,體型飛快縮小,化作普通小貓,又慵懶的舒展了一下身體。

它縱身一躍,跳入張嵐懷中。

惜花公子整了整衣服,體內凝實的真氣遊走一圈,將塵土散去。

他手握黑扇,前行幾步。

在路邊的一處驛站中,夜色之下,正有個穿黑袍的人,坐在那裡。

他似是在品茶一樣。

「弟弟,你終於願意見你可憐的哥哥一面了。」

國師沒有回頭,只是擺了擺手,他說:

「哥哥如今很悽慘,如此的孤獨寂寞,甚至被一個小孩看穿。

快來,你我兄弟,說說話,把你那隻怪貓放在外面大哥可不想被它一口吞掉。」

張嵐聞言,嗤笑一聲,根本不理會張楚所說,也不信他一分一毫,這傢伙壞得很,他抱著貓,大步走入驛站中。

身穿白衣,瀟洒的很,正好和張楚的黑衣形成鮮明對比。

就好似兩兄弟的人生軌跡一樣。

「你要起兵攻滅臨安?」

張嵐並沒有遮遮掩掩。

他直接了當的問到:

「你就這麼想去送死嗎?你知不知道,臨安那邊」

「臨安那邊有什麼,我比你更清楚。」

張楚放下茶杯,異色瞳孔中,倒映出張嵐的身影。

弟弟所說的,似乎並不是張楚想聽的。

於是他的語氣,也變得冷漠下來。

他說:

「沈秋派你過來,就是為了讓你說這些廢話?」

「不是沈秋讓我來的。」

張嵐說:

「是我自己過來的。我是怕你死的不明不白,倒不是本少爺關心你,而是我可以接受你死去的結果。

但我不能接受,你死在蓬萊人手裡!

臨安,別去!」

張楚的表情變化,在這一瞬非常精彩。

一息之後,他嘴角挽起一絲笑容,借著低頭喝茶的掩飾。

他說:

「看來,弟弟,還是老毛病,嘴上死硬,但心裡還是關心我的。哪怕我在蘇州,對你做了那麼過分的事情。」

「小嵐。」

他的嘴唇動了動。

說:

「當初,是哥哥做錯了,我向你道歉。」

「但臨安」

「我必須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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