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明瑤一曲吹罷,輕輕放下玉笛,美眸中已然飽含淚水,霎那間情難自抑,終於掩面痛泣、淚落如雨。

江柔婕暗自嘆息,讓鳳明瑤伏在自己懷裡,柔聲安慰道:「是我錯了,不該讓小瑤勾起傷心事。」

鳳明瑤緩緩搖頭,仍是泣不成聲,這時只聽岳嘯川訥訥的道:「這應該便是那曲《鳳鳴榣山》了吧?」

江柔婕微頷首道:「不錯,據說楚瘋子當年遊歷巫山,聽仙人彈過這首曲子,之後便記下來了。」

岳嘯川一怔道:「巫山?既然是在巫山所得,此曲為何叫做《鳳鳴榣山》?」

江柔婕沉吟著道:「曲名是仙人所賜,或許那位仙人與榣山關係匪淺,只是最後退隱巫山了吧。」

岳嘯川聽罷若有所思,燕怡潔則附和道:「早聽聞巫山上有劍仙,只是一向可遇而不可求,沒想到鳳妹妹的義兄有這仙緣,不但遇見仙人,還能聽他彈琴。」

江柔婕嗯聲道:「楚瘋子的確運氣不錯,從巫山回來以後便茅塞頓開,創出《無瑕明劍訣》這等絕學,十五歲劍法小成,十八歲橫掃江南無敵手,二十歲建立江南劍盟,放眼天下並無幾人能強過他。」

岳嘯川閉目回想,隱見感慨的道:「天生鳳種,不同凡響,少年得志,天下共仰。可惜天妒英才,英雄難得白首,終與邪惡殊死一搏,轟轟烈烈萬古流芳。」

「這首《鳳鳴榣山》一曲成讖,正是鳳總盟主一生的寫照,很多事情或許是天意使然,端看能否及時明悟,免得最後徒留遺憾。」

鳳明瑤此時止住飲泣,抬起頭來看向岳嘯川,半是欣喜半是傷感的道:「岳少俠能聽出這一層涵義,已經稱得上知音難覓。唉……其實義兄也並非不懂,只不過他一向心高氣傲,明知不可為而為之,最終應了殺劫、不幸殞身。」

岳嘯川瞭然的道:「所以鳳總盟主當年決戰『殛空』上官鐸之前,已經預料到恐有殺身之禍?」

鳳明瑤點了點頭,幽幽的道:「義兄跟我說過,那位彈琴的仙人對他有過告誡,倘若不想遭遇橫死,須得避開三事齊聚。」

她說到這裡微微一頓,低眉澀聲道:「岳少俠方才聽曲聽得仔細,不知能否猜出是哪三樣物事?」

岳嘯川略一思忖,輕咳一聲道:「以在下方才的觀感,金鳳決戰邪惡,對手之意象近似於司雨黑龍。」

「所以據此推斷,這三事倒不難猜,正是雨水、雷電和黑龍。」

此語一出,燕怡潔首先不以為然的道:「嘯川你真是夠了,人都說龍鳳呈祥,憑什麼金鳳決戰的是黑龍?我聽著倒像是卷沙的黑風怪。」

祝湘綺也皺起眉頭道:「曲子我承認聽不太懂,可龍畢竟是傳說之物,跟鳳總盟主之死多半沒關係,咳……江大姐你怎麼看?」

江柔婕以手托腮,回憶著道:「『殛空』那廝的絕技名叫『殛空毀劍式』,不但專克各路劍法,據說還能激雷引電,致使對手肢體麻痹。」

「所以由此來看,『雷電』這一點應該靠譜,至於『雨水』……莫非決戰當天下了大雨?」

鳳明瑤自打岳嘯川猜罷,便顯得有些失神,這時聽到江柔婕問話,她才低沉的道:「是,當天采石磯大雨傾盆,雨勢不弱於半月前那次,我也是生平僅見。」

江柔婕暗暗點頭,接著又道:「至於最後的『黑龍』,我也算粗通音律,之前只覺中間那一段情勢緊張,確屬生死相搏,但具體什麼意象可聽不出來,所以還得小瑤解惑了。」

鳳明瑤美眸中隱見光彩,徑向岳嘯川深施一禮道:「岳少俠不愧為知音,曲調中的意象是黑龍沒錯,這廝原本是榣山清潭中的水虺,修練得道之後作亂世間,最終為黃帝之女魃降伏,成了她的坐騎。」

這等淵源其他四人都聞所未聞,只聽燕怡潔疑惑的道:「真是這樣麼?鳳妹妹不會是擔心嘯川下不來台,才故意順著他說吧?」

鳳明瑤一正色道:「這段淵源是仙人親口講述,然後義兄轉述給我的。」

燕怡潔知道鳳明瑤對她的義兄十分崇拜,絕不會信口雌黃,當下只能咕噥著道:「好吧,算嘯川蒙對了,哼……又給他比下去一次,以後在我面前,他恐怕更要趾高氣揚了。」

岳嘯川苦笑著搖了搖頭,隨後又聽祝湘綺訥訥的道:「竟然真是黑龍,岳少俠的音律造詣的確不凡,可是黑龍怎麼影響戰局,總不會長江裡面真的有龍吧?」

鳳明瑤輕嘆道:「我當時生了重病,沒法跟義兄去采石磯,只是後來聽應總座說了經過。」

「『殛空』上官鐸擅使雙手飛錐,不料在決戰之前,他的兵器無緣無故粉碎化灰。」

「上官鐸自覺兆頭不好,於是去找『天機』石萬通占卜,結果的確占得大凶。但石萬通有神鬼莫測之能,提出一法能助上官鐸解厄,然後親手為他重鑄了一對飛錐,而這對飛錐,正是名曰『黑龍』。」

眾人聽罷恍然一悟,尤其岳嘯川在夢境試煉中已經對相關事件有所了解,此時正好補全拼圖。

鳳明瑤的語調更見低沉,眼圈發紅的道:「之後石萬通推算天相,將約戰定在雷電交加、大雨傾盆之日。」

「義兄當日發覺天相異變,本來便有些嘀咕,等到上官鐸說出他手中『黑龍』錐的來歷,義兄更覺凶多吉少。無奈他太過自信,不屑於向天命低頭,最終……最終……唉……」

岳嘯川見鳳明瑤黯然神傷,自己也觸動傷懷,面現蕭索的道:「我命由我不由天?不過是狂人狂語罷了,與天抗爭談何容易,最後兜兜轉轉,終將回歸天命,令人徒呼奈何。」

敢情他是想起了先前在太行山上發生的事情,什麼撥亂反正,什麼父子天倫,最終都只是幻夢一場。

金丹鴆殺功敗垂成,唯有仇恨越深、勢不兩立,父子相殘的天命再難更改。

鳳明瑤發覺岳嘯川滿懷傷感,同病相憐之下不由得芳心悸動,江柔婕冷眼旁觀,著實喜不自勝,心念電轉間清咳一聲道:「小瑤已經獻過藝了,既然岳少俠同樣精通音律,那也給咱們吹奏一曲如何?」

岳嘯川正自猶豫,便聽燕怡潔攛掇著道:「對嘛嘯川,千萬別被鳳妹妹比下去,否則你還算是七尺男兒嗎?」

岳嘯川沒法推卻,只好自鳳明瑤手中接過短笛,想了想才輕嘆道:「先母往日經常吹奏一首《鳳凰台上憶吹簫》,在下耳濡目染,也算諳熟於心,今日在此獻醜,權當追憶先母吧。」

四女登時心頭一凜,下意識的正襟危坐,靜聽岳嘯川吹奏。

這首《鳳凰台上憶吹簫》源自易安居士的詞作,曲調淒冷,別見幽思,正是聽者神傷,聞者落淚。

「香冷金猊,被翻紅浪,起來人未梳頭。任寶奩閒掩,日上簾鉤。生怕閒愁暗恨,多少事欲說還休。」

「今年瘦,非干病酒,不是悲秋。明朝,者回去也,千萬遍陽關,也即難留。念武陵春晚,雲鎖重樓。記取,樓前綠水,應念我,終日凝眸。凝眸處,從今更數,幾段新愁。」

這一曲吹罷,非但岳嘯川自己悲從中來,四女也都眼眶泛紅。

江柔婕和祝湘綺固是想起了陰陽兩隔的夫郎,鳳明瑤同樣不能忘懷義兄,至於燕怡潔一是被其他三女的情緒感染,二也對岳嘯川橫生同情。

場中靜得落針可聞,只余木柴燃燒的噼啪聲,半晌才見江柔婕擦了擦眼淚,語帶哽咽的道:「本來是慶祝大家能夠下山,結果卻被你們弄得這麼傷感,哼……不成,今天你們別想跑,都得給我受罰。」

Tip:拒接垃圾,只做精品。每一本書都經過挑選和審覈。
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