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妙的氣氛之中,自有一縷脈脈溫情油然而生,還是鳳明瑤首先回過神來,玉頰微紅之際襝衽為禮道:「多謝岳少俠救命之恩,今日若非你及時出手,我必定難逃劫數。」

岳嘯川輕咳一聲道:「鳳座言重了,是在下思慮不周,才致使你身陷重圍,如此豈敢居功?這般凈宇教的惡徒心狠手辣,不知你可有大礙?」

鳳明瑤搖搖頭道:「無妨,都是些皮肉之傷,只不過那紅眼兇徒趁機逃走,難保他不會召集同夥再來逼殺,咱們須得儘快跟五嫂她們會和,免得她們不查之下遭了暗算。」

岳嘯川暗道有理,便即正聲道:「山頂還有幾位朋友,咱們接了他們同走。」

鳳明瑤正待答應,卻聽一個嘶啞聲音傳來道:「沒用的……敢與神教做對……你們……唯有死路一條。」

岳嘯川和鳳明瑤同時一驚,打眼卻見發話之人倒臥在一大片血泊之中,赫然竟是曹樾鍾。

此人身分兩爿,一時之間仍未斃命,臉上兀自掛著抽搐的慘笑,看起來詭異之極。

鳳明瑤下意識的打了個哆嗦,岳嘯川則雙眉緊鎖,咬牙冷哼道:「將死之輩還要大放厥詞,當真冥頑不靈!你連同類都能吞食果腹,早已不配稱之為人,分明死有餘辜!」

鳳明瑤心頭一震,脫口驚呼道:「什麼?!——這兇徒居然吃人?!」

岳嘯川沉痛的道:「不錯,這廝為了活命,將一位鄉民吞吃入腹,如此禽獸之輩,合該遭此一報。」

鳳明瑤聽罷同樣義憤填膺,此時卻聽曹樾鍾哂然道:「食人果腹……古已有之……用得著……大驚小怪?況且……我乃地冥族人……食人……乃是天性……便如虎豹豺狼……天性如此……何錯之有?」

岳嘯川眉峰一軒,咬牙間只聽鳳明瑤義正詞嚴的道:「你錯了,地冥魔族當年入侵中原,的確有食人果腹之舉。但那是軍陣對壘,並非所謂天性,人之出身不可選擇,行為卻可自主,豈能胡亂歸咎?」

岳嘯川正是地冥族後裔,而且屬於魔皇正脈,鳳明瑤這番話著實說到了他心坎里,讓他忍不住振聲道:「鳳座所言極是,在下也深以為然。」

鳳明瑤嗯聲道:「義兄一向便是這樣教導我,可見大家都是同道中人。」

岳嘯川微微一滯,曹樾鍾則嘶聲道:「行為卻可自主……這倒也未必然……你們並非……地冥族人……豈知……其中艱辛……」

岳嘯川無心再辯,徑向鳳明瑤道:「走吧,速速行事。」

鳳明瑤點了點頭,面現悲憫的道:「給他個痛快吧,太過強悍的生命力,反而讓他多受苦楚。」

岳嘯川無聲一嘆,琢玉魔刀划過曹樾鐘的脖頸。這位「殘月刀尊」就此命斷黃泉,無論心中有多少不甘,都只能等來世圓滿了。

岳嘯川和鳳明瑤無暇再處置屍身,立刻動身返回山頂,薛華英早已等得心焦,見到兩人終於如釋重負。

三人一同來到先前喬訥等人落腳的茅屋,茅屋搭建得十分簡陋,喬訥和敏兒正在其中昏睡。

岳嘯川再見敏兒,她的身形愈顯消瘦,雙目緊閉而牙關緊咬,小臉上還帶著驚駭欲絕的神情,著實惹人憐惜。

薛華英喚醒喬訥,喬訥休息一陣之後精神略復,行動已無不便。

當下岳嘯川便背起敏兒,偕同其他三人一起下山,來到先前凈宇教眾登陸之處,兩隻竹筏只余其一,看來另一隻已經被印奇森划走逃命。

岳嘯川心忖這倒是意外之喜,趕忙招呼眾人上筏,此時卻聽鳳明瑤疾聲道:「岳少俠且慢,那紅眼兇徒為防咱們追趕,應該搶先將竹筏毀去,豈有留給咱們乘坐的道理?」

岳嘯川一怔道:「這……或許他是情急逃命,無暇毀去竹筏?」

鳳明瑤肅然道:「或許如此,但防人之心不可無,岳少俠容我稍作檢查吧。」

岳嘯川只能退後,鳳明瑤繞著竹筏四周查驗片刻,終是吁口氣道:「果然,那紅眼兇徒將綁縛竹竿的繩索割斷大半,待會兒竹筏下水,不過片刻便要分崩離析,即便淹不死咱們,也免不了混亂一場。」

岳嘯川暗道好險,臉上發熱的道:「慚愧,的確是在下疏忽了,多虧鳳座心思細密。」

鳳明瑤淺笑道:「岳少俠謬讚了,我長在江南水鄉,水裡的事情理應熟稔,眼下還須加固繩索,否則難以成行。」

喬訥立刻接口道:「這個好辦,咱們割些葦草,簡單編織即可,在下可以效勞。」

鳳明瑤讚許的道:「好主意,不過喬少俠不宜太過勞累,編織草繩的活計便交給我吧。」

喬訥說罷便發覺不妥,只因他如今僅存一臂,編織草繩委實不便。

鳳明瑤顯然也想到此點,但話語中並未言及,只以勞累作為託詞。

喬訥聽罷既是慚愧又是感激,緩緩點頭道:「好吧,有勞鳳座了。」

薛華英看著鳳明瑤白皙細膩的玉手,頗有些不信的道:「鳳姑娘還會編草繩?你看起來不像貧家出身啊。」

鳳明瑤掠了掠耳邊的鬢髮,微微一笑道:「發覺有趣,隨手學了,不想今日正好派上用場。」

薛華英登時噎住,岳嘯川則暗自感慨,或許這便是所謂的「藝多不壓身」了。

既然計議已定,四人說干便干,很快將竹筏加固,之後乘筏下水。

鳳明瑤長在水鄉,撐篙實屬擅長,自然還是得偏勞她了。

不一刻回到陸上,差幸江柔婕等人平安無事,想必凈宇教也是剛剛派出巡衛,印奇森短時間內難以召集人手,只好暫作隱遁,不敢輕易進犯。

祝湘綺和薛華英姑嫂重逢,著實滿心歡喜,喬訥和燕怡潔師兄妹也頗覺快慰。

眾人稍作商議,還是鳳明瑤拍板定案,先前往呂梁山地界,與江南劍盟的劍士會合再論後續。

有話則長,無話則短,眾人就此結伴西行,路上加心在意防備凈宇教的追捕。

雖然偶有遭遇,但眾人皆非庸手,再加上鳳明瑤運籌帷幄,總算能化險為夷,一路順利前行。

只是沿途水患殘跡猶在,許多百姓流離失所,情形委實悽慘無比,不乏賣兒鬻女的人間悲劇。

其時少帝輕狂、朝綱不振,以致於上樑不正下樑歪,官府賑災往往雷聲大而雨點小,中飽私囊者不知凡幾。

岳嘯川等一行人憐憫百姓悽苦,竭盡所能加以援助,只可惜杯水車薪,無非是求個心安罷了。

這一日終於進入呂梁山地界,時間已經是傍晚,鳳明瑤安排眾人往林間紮營休整,之後又親自為敏兒看診。

敏兒雖然早已醒轉,神智卻並未恢復,一路行來始終痴痴呆呆,必須有人就近看護才行。

想必是當日見到親父遭人烤食,對她的刺激過大,乃至傷到心魂,無法自行恢復。鳳明瑤多次施以藥石,稱得上殫精竭慮,結果卻收效甚微。

今日又為敏兒探過脈象,依舊沒有太大起色,鳳明瑤不由得秀眉緊蹙,只覺向來自詡醫術過人,如今卻對這離魂症束手無策,的確慚愧之至。

正在鳳明瑤暗暗自責之際,岳嘯川緩步走近,溫言安慰道:「敏兒小姑娘病症奇特,想必不是朝夕可復,鳳座無須太過憂心,或許機緣來到、福至心靈,便能迎刃而解。」

鳳明瑤嘆口氣道:「多謝岳少俠開解,但終究是我見識淺薄、孤陋寡聞,不能因地制宜、觸類旁通,日後還須著意精進,免得再貽笑大方。」

岳嘯川對鳳明瑤的脾氣已經了如指掌,知道勸說也於事無補,乾脆岔開話題道:「對了,前日接到飛鴿傳書,貴盟的劍士正在此地附近,想必明日便能與他們會合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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