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嘯川聽說陰凝霜「行止不端」與陽九功有關,已然大略猜到原委,果然接著便聽孫楚楚道:「原本陰凝霜的確是內定的城主,雪玉觀音也沒有相爭的意思。」

「誰想天定的孽緣沒處逃,當年陽九功被仇人追殺,正在窮途末路的時候,陰凝霜恰好救了他的命,又把他帶回雪域無垢城養傷,兩人朝夕相對、耳鬢廝磨,一來二去情投意合,最後乾脆私定終身。」

「可業火紅城畢竟是邪派,即便如今早已江河日下,但依舊正邪不兩立。前任城主知道之後當場震怒,逼著陰凝霜殺掉陽九功,結果陰凝霜不忍對愛人下手,兩人趁夜逃出城去,從此以後再沒音訊。」

「前任城主發現愛徒私逃,著實氣得不輕,乃至舊病復發,纏綿病榻兩個月,最後還是回天乏術,臨終前把雪域無垢城託付給雪玉觀音,還囑咐她清理門戶。」

「雪玉觀音本來不敢接受,但前任城主十分堅持,還說否則她便死不瞑目。所以雪玉觀音雖然自覺名不正、言不順,可終究還是接下了這副重擔,只是前任城主那『清理門戶』的遺命並未認真執行。」

「可惜人無傷虎意、虎有害人心,雪玉觀音網開一面,陰凝霜和陽九功卻還不死心,這才捲土重來,謀奪城主之位,尤其這擄人為質的路數,實在下作得很。」

岳嘯川知道了來龍去脈,感慨之餘搖搖頭道:「清官難斷家務事,看來這件事情咱們沒有插手的餘地,只盼雪玉觀音和苑掌門處置妥當,大家都能平安歸來。」

孫楚楚頷首稱是,兩人又閒聊了一陣,有僕役來請往前廳用飯,到達之時狄蒼穹一家三口已經在等待,還有端陽子和紫鳳作陪。

眾人用過早飯,僕役又送來香茗細點,滋味略遜於中原,但也差強人意。

端陽子斟酌片刻,終是輕咳一聲道道:「對了岳少俠,昨日你說到有意請本派入盟,共同對抗凈宇教,卻不知貴盟如今實力幾何,又有幾分把握殲滅凈宇教?」

岳嘯川一正色道:「端陽道長無須多慮,武林正義盟眼下如日中天,原本不少被迫歸附凈宇教的門派,這段時間都撥亂反正。截至我進入青藏前夕,已經有三十七家門派入盟,盟員也超過萬人之數。」

端陽子唔了一聲,訕訕的道:「看來貴盟的確深得人心,有志之士紛紛景從,不過貧道聽聞凈宇教勢力龐大,教眾逾三十萬,以一敵三十,只怕勝算堪憂啊。」

岳嘯川皺起眉頭道:「端陽道長未免太悲觀了,凈宇教極盛之時有三十八萬教眾不假,但其中不乏招降納叛、藏污納垢,真正實力遠不及表面上展示的可怕。」

「武林正義盟成立至今不過半年,凈宇教便已經遭遇重創,教眾銳減兩萬餘名,其中列名《鎮魔錄》的頭目有十三人伏誅,這正是此消彼長,趨勢不言自明。」

端陽子聽罷緩緩點頭道:「原來如此,倘若岳少俠所言非虛,這確實是武林正道崛起的契機,但貧道畢竟做不了主,還得等家師歸來再做定奪。」

岳嘯川瞭然的道:「無妨,相信苑掌門深明大義,一定會為天下蒼生的福祉挺身而出。」

端陽子嗯聲道:「家師深謀遠慮,自然會做出最合理的選擇,岳少俠若有興致,可否再跟貧道說說中原戰事?」

岳嘯川自然應允,將事先準備好的說辭和盤托出,端陽子聽得一時振奮一時唏噓,一時又擊節叫好。

紫鳳同樣心嚮往之,纏著孫楚楚問東問西,別見親密之態。

不知不覺已到晌午時分,忽聽門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緊接著赤陽子匆匆邁入正廳,難掩激動的道:「師父和城主他們回來了,咱們快去迎接。」

眾人聞言詫喜,不約而同的站起身來,只聽端陽子急切的道:「此話當真?師父他們境況如何?沒出什麼意外吧?」

赤陽子搖搖頭道:「看煙花信號應該一切順利,想必沒出意外。」

端陽子如釋重負,便即招呼眾人前往城門口,須臾登上城頭,恰好見到一行七騎疾馳而來。

端陽子手搭涼棚仔細辨認,片刻之後終於欣喜的道:「是師父他們沒錯,快快開城迎接。」

城頭上的衛兵不敢怠慢,立刻聽令打開城門,一行七騎暢通無阻,徑直馳入城中。

端陽子早已領著眾人等在道旁迎候,這時三步並作兩步趨上前去,畢恭畢敬的道:「徒兒參見師父,見過城主法駕。」

一行七騎紛紛勒住馬韁,當先一人年逾不惑,一身衣履瀟白如雪,身形挺拔偉岸,堪比臨風玉樹。

再往臉上看去,正是雄姿英發,相貌俊朗絕倫,再加上中年男子獨特的成熟氣質,更加令人一見傾心。

目光在眾人身上疾快的掃了一圈,只聽中年男子清咳一聲道:「無須多禮,為師與城主外出這一日,城中可曾發生變故?」

端陽子依舊恭聲道:「托師父和城主的福,城中秩序井然,並無任何變故。」

「至於這幾位是從中原來的正道同仁,有要事懇請師父裁奪,四師弟正是被他們所救,如今總算性命無礙。」

中年男子——苑崑崙舒了口氣,抱拳為禮道:「多謝各位救助小徒,苑某衷心感激不盡。」

岳嘯川等人各自還禮,此時只見另一人撥馬上前,清潤聲音淡淡的道:「皇甫居士久見了,當年相救之恩,本座沒齒難忘。」

敢情這位便是雪域無垢城之主雪玉觀音,她同樣一身白衣,身姿窈窕婀娜。

可惜這位城主臉上掛著一幅厚厚的面紗,只露出額心的一點硃砂痣,黛眉之下的一雙妙目透出暗灰色的奇異光彩,至於真容如何,便全靠想像了。

聽到雪玉觀音的話,皇甫瑛登時一怔,面現疑惑的道:「相救之恩?城主何出此言?」

雪玉觀音溫然道:「一曲迷魂簫逐退狼群,本座方得僥倖逃生,皇甫居士莫非忘了瓊瑪雪山?」

皇甫瑛恍然一悟,頗見訝異的道:「瓊瑪雪山?難道你是耶輸麗婭公主?」

雪玉觀音點頭道:「不錯,你我一別十載,皇甫居士依舊青春靚麗,仿佛時光凝滯,是以本座一眼認出。」

皇甫瑛掠了掠耳邊的鬢髮,嫣然一笑道:「城主過獎了,但我如今應該叫你城主還是公主,抑或聖女更加妥當?」

雪玉觀音不溫不火的道:「如何稱呼並不打緊,隨皇甫居士之意。」

皇甫瑛眼珠一轉,悠悠的道:「那還是叫公主吧,畢竟這個身份最高貴,咳……這是外子狄蒼穹,江湖人稱『沒羽黃衫客』,乃是黃山派掌門。」

雪玉觀音襝衽為禮,狄蒼穹也抱拳還禮,正在寒暄之際,又見朱璣和徐文靖結伴趕來。

徐文靖眼下傷勢未愈,見到苑崑崙卻是噗通一聲跪倒在地,跟著連連叩首,惶恐之狀溢於言表。

苑崑崙知道徐文靖的心思,當下提高聲音道:「靖兒不必如此,敵方的能為遠勝於你,能保住性命便是萬幸,何況珍兒已經平安歸來,總算稱得上有驚無險。」

他話音方落,便見一名黃衣少女甩鐙下馬,逕自上前扶起徐文靖,面現疼惜的道:「四師兄無須自責,我如今毫髮無傷,你卻有重傷在身,一定要善自珍重。」

這少女十六七歲年紀,生得端莊秀麗、穎慧可人,尤其她身上有一種特別的親和氣質,讓人如沐春風,原來正是苑崑崙的愛女,閨名喚作苑如珍。

徐文靖雖然滿心慚愧,但又不好拂逆苑如珍,只能訕訕的站起身來。

眾人一面敘話,一面結伴前往正廳,朱璣早已吩咐備下宴席,只待接風洗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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