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瘦和尚似乎肚量不足,聽到高壯和尚說得陰損,立刻氣得臉紅氣喘,二話不說一腳向他的肚子踹去。

高壯和尚不甘示弱,冷哼聲中揮起蒲扇大小的巴掌,狠狠抽向精瘦和尚的臉頰。

霎時只聽啪的一聲脆響,高壯和尚紋絲沒動,精瘦和尚卻是倒飛出去,臉上還印了一座清晰的五指山。

高壯和尚嘿嘿一笑,志得意滿的道:「我說鐵猴子,打架靠的是分量,你這小身板根本不夠看。」

精瘦和尚忍不住破口大罵道:「死胖子欺人太甚,本公子跟你拼了!」

說罷但見他從腰間拽出一條銀鏈,銀鏈兩端結著鋼爪,看來是件奇門兵刃。

高壯和尚眉毛一挑,嗖的一聲蹦起來,自背後摘下一口厚背九環刀。

端看這把刀的分量,少說也在四五十斤,兩人大眼瞪小眼,便要來一場惡鬥。

孰料正在此時,忽聽那位黃臉和尚慢吞吞的道:「停,住手,收傢伙,坐下來跟我念:老金,猛虎下山;老鐵,風擺揚柳;老金,開天闢地;老鐵,舉火燎天;老金,黑虎掏心;老鐵,如封似閉……」

黃臉和尚眯縫著眼,好像沒睡醒的模樣,不停的報出一個個招式名稱,高壯和尚和精瘦和尚都惡狠狠的盯著他,同聲怒吼道:「死黃臉奸閉嘴!」

敢情這三位仁兄都是江洋大盜出身,貴姓分別為金、佟、鐵,至於名字則不可考了。

十年前三人突然造訪少林寺,執意要求出家修行,但又說明只出家三十年,三十年期滿便要還俗。

少林寺住持通明大師本來不願接納,但禁不住三人死纏爛打、軟磨硬泡,只好將他們都收作弟子,但要為三人取定法名之時,卻又出了一件趣事。

三人都說自己已經取好法名,金某人法號天災,佟某人法號天難,鐵某人法號天禍,通明大師雖嫌不雅,但見他們竭力堅持,只好聽任他們自由。

三人久居綠林,性情十分蠻橫,入寺之後也並不誠心修行,通明大師為免他們挾技自恃,便只傳授一些入門弟子的粗淺功夫。

不料三人窮極無聊,日積月累賣力苦練,竟在這些粗淺功夫上練出了門道。

金某人精於沉猛剛勁的羅漢拳,佟某人精於靈活機變的菩提腿,鐵某人則精於以巧制勝的韋馱掌。

三人仗著這點「絕技」,大肆欺壓後輩小僧,久而久之竟成了寺中的霸王,著實讓通明大師頭痛不已。

七年前凈宇教掃蕩江湖,少林寺也遭到波及,三人責無旁貸,加入對抗魔禍的行列。

江湖同道聽到三人的法名,大多忍俊不禁,通明大師也頗覺尷尬,於是為他們取了金羅漢、銅菩提和鐵韋馱的諢號。

自此三人便不再用法名行走江湖,數年來雖然因為藝業不精,並未立下奇功,卻也福運亨通,個個毫髮無傷,算得上三位「奇人」,這金羅漢、銅菩提和鐵韋馱的諢號也越叫越響了。

閒言表過,書歸正傳,只見黃臉和尚銅菩提挪了挪身子,不以為然的道:「你們兩個煩不煩呀,每次開打都是那幾招,佛爺我都看煩了,與其白白浪費時間,不如用嘴說來得乾脆。」

金羅漢和鐵韋馱各自哼了一聲,金羅漢一邊收刀,一邊向鐵韋馱作勢道:「要不是顧念兄弟情義,洒家早一刀劈了你鐵猴子,管保讓你跑不了。」

鐵韋馱慢慢將鏈爪圍回腰間,同時冷笑道:「省省吧死胖子,本公子要是拿出壓箱底的絕技,你充其量是一隻活靶子,打完管保讓你變成篩子。」

金羅漢呸聲道:「壓箱底的絕技?你以為模仿人家用的兵器,人家便會注意你了?洒家勸你還是用那根金箍棒吧,不然以後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鐵韋馱窘得面紅耳赤,咬牙切齒的道:「好你個殺千刀的死胖子,還敢故意戳本公子的痛處,本公子根本懶得揭你,當初要不是你胡亂答應賭約,咱們三個怎會落到如今這步田地?」

金羅漢立刻噎住,頓了頓才嘟囔著道:「反正不過是當三十年禿驢嘛,三十年一過,你鐵老弟不照樣是一條好漢?」

他這態度倒真是好了不少,至少「鐵猴子」升級成「鐵老弟」了。

鐵韋馱依舊忿忿不平的道:「三十年!你知不知道三十年能品嘗多少美味佳肴,享受多少絕色佳人,打敗多少絕世高手,做下多少豐功偉績……」

聽到鐵韋陀滔滔不絕的抱怨起來,這次可輪到金羅漢忍無可忍了,瞪起牛眼譏諷道:「鐵猴子你有完沒完,佳肴什麼的先不說,只說絕色佳人,難道你真巴望著娶蘇大美女做老婆?」

鐵韋馱又被戳到痛處,氣得跳腳不已,銅菩提趕緊勸解道:「算了老鐵,還是以大事為重,咱們三個現在鎮守要道,承擔圍捕葉行歌的重責,連樊飛都說武林的未來全要仰仗咱們。」

「這樣的關鍵時刻,咱們應該保存實力,千萬不能自毀長城,等到大事了結,再處理小事也不遲嘛。」

金羅漢自知失言,趕忙附和道:「沒錯,這樣坐鎮後方、全權負責的大任,咱們千萬不能馬虎。」

「現在武林中只有樊飛那小子慧眼識珠,知道咱們是當武林皇帝的料,所以才把這副重擔交給咱們。將來咱們作了武林皇帝,別人先不管,樊飛可得分個文丞武相之類的職位給他。」

鐵韋馱顯然對樊飛並不感冒,臉上露出一片鄙夷之色,銅菩提見狀安慰道:「好啦老鐵,人家的終究是人家的,等咱們捉了葉行歌,再從老禿驢那裡敲點銀子,馬上帶你去喬家莊找芙蓉大姐泄泄火。」

鐵韋馱聽到這話,更是一個白眼翻上天去——所謂「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你們這兩頭蠢驢木馬,哪能體會到本公子心裡的苦啊。

崑崙山北麓的叩關峽,本來潔白無瑕的雪地上,此刻卻是血跡斑斑,不時還能發現幾具倒臥的屍體。

緊張的追逐仍在繼續,追逐的一方人數越來越少,被追逐的一方則腳步越來越慢。

拚死搏殺,既不是追逐者的目的,也不是被追逐者的願望,卻是雙方都無法逃避的結果。

被追逐的魔王奮起餘力,強橫的攻勢之下,又是一片殘酷的血霧和生命的流逝,然而即便如此,依舊無人退縮。

關口之前,雪地之上,一口長劍筆直挺矗。

劍柄雕成一條蟠龍形狀,劍首龍尾,劍鋏龍身,劍格龍爪,劍簧龍首卡在劍鞘之中,整條蟠龍森嚴威重、霸氣天成、雕鑿精細、栩栩如生。

長劍之側,寒風之中,一名劍客卓然肅立。一身青袍隨風飄蕩,年輕的臉龐如玉石般精緻,表情雖然沉靜平和,眼神中卻隱約透出一片悲憫之色。

魔王騰身逼近之際,劍客的手也隨之而動,深藍色的光芒閃過,魔王終於停下前進的腳步。

烜赫一時的凈宇教主,如今落魄的末日梟雄,雖然年逾不惑,但仍然丰神如玉,染血的衣袍更襯出一抹霸戾。

葉行歌右手執一口長劍,左手臂彎里攬著一名女童,那女童不過四五歲光景,生得極為嬌美可人,光潔嬌嫩的頸子上還掛著一隻白玉制的長命鎖。

魔王與劍客相對而立,僅剩的兩名追逐者也包圍上來。

年長者是長白雪沃山莊的二莊主,江湖人稱「天罡劍客」的薛繼祥,但見他身形魁梧、面相粗獷,著一身玄色勁裝,手執成名佩劍,正緊盯著葉行歌的背影。

年少者是丐幫幫主管千里的獨子,號稱「毒龍丐」的管鳴邛,一身乞丐裝扮掩不住眉宇間的傲氣,手握一支綠竹杖,背負一口單刀,鼻中兀自還在喘著粗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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