崑崙派所屬地域,大致劃分為擎天宮、聖劍宮、棲鳳宮三大群落,其中擎天宮專司內外人事,聖劍宮專司武學傳授,棲鳳宮專司戒律修持。

凈宇教奪占期間,所立名目雖有不同,但基本格局並未改變。

而今正義盟的七大盟主——世外高人燕行天、長白薛氏之主薛繼業、少林掌門通明方丈、武當掌門太玄道長、丐幫幫主管千里、崑崙派掌門苑崑崙以及雪域無垢城之主雪玉觀音,此刻便下榻於擎天宮。

至於其他各大門派的首腦,同樣齊聚擎天宮,而在戰後被抓獲的凈宇教餘孽,則一併囚禁於棲鳳宮,由各派精英弟子嚴密看守。

還有最後一役中受傷之人,都被安置在聖劍宮,由崑崙派弟子負責照料。

聖劍宮西側的戊丑號房,此時正有一名傷者蜷躺在榻上,但見他雙眼微閉、眉頭緊鎖、臉色蠟黃,看起來十分虛弱。

桌上點著燈燭,置有一套茶壺茶杯,旁邊還擺著一盤糕點,但並沒有被動過的痕跡。

一片靜謐之中,倏見一隻灰毛老鼠自牆角洞穴中爬出,先四下張望了一番,隨後爬上桌子,衝進盤中一陣大嚼。

床上的傷者臉色愈發難看,牙齒咯咯作響,連呼吸都急促了不少,好像傷勢發作的模樣。

忽然吱呀一聲,房門被一隻大手推開,盤中的老鼠登時一驚,趕緊跳下桌子,鑽回牆角的洞穴。

床上的傷者總算鬆了口氣,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水,然後勉強調勻呼吸。

來人徑直走到桌邊的椅子上坐下,拿起茶壺倒了一杯茶,牛眼掃視著床上的傷者,難掩鄙夷的道:「大老爺們兒害怕老鼠,我說死黃臉奸,你真給咱們三大高僧丟臉。」

床上的銅菩提雙眼緊閉,畏畏縮縮的道:「走了沒?」

金羅漢大手一揮道:「廢話,洒家在此,百鬼禁忌,何況無膽鼠輩?」

銅菩提這才睜開眼睛,哼哼著道:「天殺的凈宇教,這筆帳佛爺記下了。」

金羅漢點點頭道:「沒錯,天殺的葉行歌,害得咱們丟盡面子,還得裝受傷博人同情,真讓洒家怒火燒盡九重天啊。」

銅菩提瞪了金羅漢一眼道:「什麼亂七八糟的,我是說凈宇教住的房子太次,居然還養著老鼠。對了,崑崙派的小雜毛也不懂待客之道,要讓人住好歹先清理一下吧,哼……這筆帳我也記下了。」

金羅漢正自無語,房門又被猛然推開,只見鐵韋馱滿頭大汗、氣喘如牛,直接奔到桌旁,一把抄起茶壺,就口猛灌下去。

銅菩提見狀咳聲道:「我說老鐵,咱們可是有道高僧,你能不能文雅一點兒?」

鐵韋馱喘口大氣,不耐煩的道:「什麼狗屁有道,本公子都快渴死了,有道不如有命。」

看著鐵韋陀繼續牛飲,金羅漢涼涼的道:「唷,報喪的回來了,怎麼這麼晚?」

鐵韋馱把整壺茶灌了個底朝天,這才放下茶壺,一臉激動的道:「我終於和她說話了,她也終於和我說話了!」

金羅漢勉強避開人工降雨,兀自哂然道:「一隻報喪烏鴉,人家蘇大美女能待見你嗎?」

鐵韋馱一瞪眼道:「死胖子你懂個屁,這叫第一印象,咱們平常跟那些雜魚隨便打打招呼,過後自然便忘了。但這回樊飛馬上要死,本公子親自把消息告訴她,她情緒一激動,自然會記住本公子了。」

金羅漢和銅菩提聽鐵韋馱說罷,臉上都露出鄙夷之色,鐵韋馱見狀愈發不忿的道:「怎麼還不懂,正好在樊飛快要死掉的時候,本公子第一次出現在她面前,有沒有一種承前啟後、繼往開來的感覺?」

銅菩提眼珠一轉,乾咳一聲道:「不管怎麼說,蘇大美女估計要守活寡了,可惜樊飛這樣一名棟樑,竟然稀里糊塗去了奈何橋賣油條,岳嘯川這小子真是不夠意思啊。」

金羅漢翟然一醒,連連點頭道:「著啊鐵猴子,即便樊飛去經營油條業了,可你還有一個情敵岳嘯川呢,人家跟蘇大美女那麼親近,才是正牌的承前啟後、繼往開來。」

鐵韋馱聽得一愣,隨即冷哼道:「不可能的事,岳嘯川這次放走兩個魔頭,又害死咱們這邊兩條人命,現在都跟凈宇教那幫餘孽一起關在棲鳳宮了,明天哪怕不死也得脫層皮,他拿什麼跟本公子爭?」

金羅漢和銅菩提面面相覷,還是銅菩提詫異的道:「兩個魔頭?兩條人命?我說老鐵,即便人家是你的情敵,你也不能隨便把罪過加上一倍吧?」

鐵韋馱沒好氣的道:「你們這兩個宅僧知道什麼,岳嘯川之前故意放走了連老怪,後來連老怪逃命的時候,又順手毒死了薛四小姐,唉……薛老大可給岳嘯川害慘了。」

金羅漢和銅菩提更加吃驚,金羅漢摸著鐵韋馱的額頭,嘴裡咕噥著道:「天氣這麼冷,鐵猴子你是不是發燒了,滿嘴都是胡話。」

鐵韋馱臉色一沉,信誓旦旦的道:「話是崑崙派的瑞陽小道親口說的,我在棲鳳宮也親眼看見岳嘯川被關進去,信不信由你們。」

金羅漢和銅菩提各自啞然,鐵韋馱正在得意的奸笑,冷不防卻身子一晃,扶著額頭呻吟道:「他奶奶的……本公子怎麼忽然睏了……待會兒……還得去找……小琬……」

銅菩提一拍腦門道:「哎喲,忘記告訴你了,茶里加了寧神安眠的藥,老鐵你一口氣喝那麼多,又喝得那麼急,不想睡覺才怪。」

鐵韋馱這時已經天旋地轉,大著舌頭道:「死黃臉奸……怎麼不早說……呃……」

說話間只見鐵韋馱身子一歪,當場倒地昏昏睡去,金羅漢見狀幸災樂禍的道:「還小琬,還你們家,乖乖做夢去吧。」

聖劍宮東側的丁辰號房,樊飛仍然昏迷未醒,搖曳的燭火側照之下,只見他臉上一無血色。

蘇琬珺早已搬了把椅子放在床邊,衣不解帶的細心照料,臉上寫滿關切之意。

眼看時近亥初,蘇琬珺打了個哈欠,自言自語道:「明王誅鬼刀雖然強悍異常,可岳兄畢竟有所保留,否則後果只怕不堪設想。」

說話間玉手撫上樊飛的臉頰,只聽蘇琬珺輕嘆道:「你知不知道,岳兄已經被關進棲鳳宮,明日縱有燕先生從中斡旋,多半還是難逃重責,唉……他這又是何苦來哉。」

嘆罷又想起什麼似的,蘇琬珺解下身上的輕裘,小心的蓋在樊飛被上,纖纖柔荑摸了摸他的額頭,這才釋然道:「還好沒有發燒,你呀,已經服下藥俠前輩秘制的菩提續命丹,怎麼至今還不醒來呢?」

話音方落,忽見樊飛口唇輕啟,語聲微弱的道:「嗯……菩提續命丹雖然是療傷聖藥,但比起九靈延命津來,還是略遜一籌啊。」

蘇琬珺又驚又喜,不禁嬌嗔道:「你……怎麼醒了也不跟我說,平白害我為你擔心——等等,你剛說的九靈延命津是什麼意思?」

樊飛悠悠的道:「九靈延命津,自然是你心裡想的那個意思了。」

蘇琬珺秀靨泛紅,又羞又氣的道:「你這人,真是越來越不正經了,再敢這樣輕嘴薄舌,別怪我……」

樊飛微笑著打斷道:「你不睬我也不是一回兩回了,哈……更深露重,衣服自己穿起來吧。」

蘇琬珺輕啐一聲,依言取過輕裘披上,這才咳聲道:「既然已經醒了,還閉著眼睛幹嘛,莫非在說夢話?」

樊飛吸了口氣,半開玩笑的道:「人說燈下看美人,最容易起邪念,我可不是柳下惠,所以只好非禮勿視了。」

蘇琬珺低垂螓首,薄怒輕嗔的道:「又胡說,哼……岳兄關在棲鳳宮,你剛才聽到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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