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公主被七妙星君問得心虛不已,趕緊低下頭去,囁嚅著道:「是……是娘先用暗器,打中那死奴才的肩膀,我不過是把他踢下山去罷了。」

七妙星君雖然早有預料,聞言卻依舊氣得鬚髮皆張,此時只聽岳嘯川斬釘截鐵的道:「葛修齊,今日之事再無轉圜,岳某誓殺宣若璧,告慰亡者的在天之靈!」

七妙星君不禁慘然道:「拙荊濫殺無辜,的確罪孽深重,但她終究是在下的妻子,在下絕不容許任何人傷害她。」

岳嘯川沉哼一聲道:「如此說來,你還要為她出頭了?」

七妙星君喟然一嘆道:「岳大俠,你強行化納刀勁反擊拙荊,等於承受了雙倍的明王誅鬼刀之力,以你眼下的狀況,必定不是在下的對手。」

岳嘯川眉峰一軒,不以為然的道:「即便粉身碎骨,岳某也決不退縮,你大可放手一搏。」

七妙星君登時一滯,面現掙扎的道:「岳大俠,你當真要逼在下行不義之事?」

岳嘯川冷冷一哂道:「義與不義只在一念之間,你若執意包庇惡徒,便是與她同罪。」

七妙星君正自天人交戰,岳嘯川已經快步走近先前貫入刀劍的那棵大樹。只見他逕自取回琢玉魔刀,又將那柄金色長劍擲在七妙星君面前,重傷的身軀峻拔如山,唯聞戾烈一語道:「性命相搏,生死由天,來吧!」

七妙星君凝視著眼前的金色長劍,半晌方長嘆一聲道:「因果循環,報應不爽,唉……古人誠不欺我。」

說罷扶著依舊昏迷的新月夫人坐下,隨後只聽七妙星君沉喝道:「姣兒過來,好好照看你娘!」

小公主一臉畏怯的走近過去,乖乖扶住新月夫人。

七妙星君拾起長劍,目光中隱現決絕的道:「岳大俠,此劍相伴在下多年,在下一向十分珍視,但今日——到此為止。」

話音方落,七妙星君神情一肅,驀地發出一聲斷喝,剛柔並濟的內力轟然一擊,那柄金劍竟被他當場震斷,恰似一蓬流星雨般紛紛墜落在地。

岳嘯川見狀大為錯愕,此時只見七妙星君單膝跪地,痛心疾首的道:「岳大俠,在下今日當天立誓,我們夫妻二人有生之年決不再出江湖,只求你放拙荊母女一條生路。」

岳嘯川皺起眉頭,神色冷峻的道:「勝負尚未可知,你何必就此屈服?宣若璧身上血債纍纍,岳某今日無論如何放她不過,定要取她首級。」

七妙星君聽得一怔,面現遲疑的道:「血債纍纍?這……雲兒之事在下無話可說,但在下已經決定收他的小妹為徒,今後嘔心瀝血全力栽培,權當告慰雲兒的在天之靈。」

岳嘯川冷笑一聲,直視著七妙星君道:「那名孩童暫且不論,但你可知兩年前宣若璧只為一點怨氣,便將一位無辜的老拳師闔家斬盡殺絕?」

七妙星君悚然一驚,難以置信的道:「什麼?!岳大俠此言有何憑據?」

岳嘯川一正色道:「宣若璧方才親口承認罪狀,你若不信岳某的說辭,大可向秦傲天之女求證。」

七妙星君轉目看向小公主,只見她慌忙搖了搖頭,信誓旦旦的道:「才沒有呢,你這死……死傢伙根本是汙衊我娘,我娘一向慈悲為懷,才沒殺那什麼秦老拳師一家呢。」

七妙星君聞言直是如墜冰窟,岳嘯川則沉冷的道:「宣若璧心狠手辣,行事殘毒之極,單憑這兩件罪狀,她便死有餘辜。何況以她這等心性,難保沒有其他惡行,岳某今日取她性命,正是替天行道。」

七妙星君雙眉緊鎖,臉上儘是痛苦之色,岳嘯川見狀搖搖頭道:「所有該說的話,岳某已經說過了,接下來端看你的決定,是否還要保她?」

七妙星君微微回神,終是啞著嗓子道:「岳大俠,這世上雖然有正邪善惡,但能夠大義滅親之人,畢竟只是少數,在下……同樣不能免俗。」

岳嘯川難掩失望之色,片刻方沉聲道:「既然執迷不悟,只能一決雌雄了,這便動手吧。」

七妙星君慘然一笑道:「岳大俠,或許有朝一日,你也能體會到在下此時的心境,但在下註定是看不到了。」

說罷但見七妙星君駢指回點,正中自己額頭上的神庭穴,霎時只見他臉色一白,整個人也跟著搖搖欲倒。

岳嘯川不由得心頭猛震,脫口驚呼道:「你!為何自傷至此?!」

七妙星君勉強拿樁站穩,雙目死死盯著岳嘯川道:「在下……想用自己的性命,來換……拙荊母女……一條生路,只求岳大俠……應允……」

岳嘯川沉哼一聲,便要上前為七妙星君療傷,七妙星君卻閃身一退,隨即厲喝道:「岳大俠……在下只求你應允!」

岳嘯川神色數變,終於長嘆一聲,登時只見刀光一閃,一道勁風射向新月夫人胸前。

伴著小公主的一聲尖叫,新月夫人身子一震,緩緩睜開眼睛,而與此同時,琢玉魔刀鏘的一聲重歸鞘中。

七妙星君臉上露出感激之色,用盡全身力氣呼喚道:「夫人……」

新月夫人循聲一望,震駭之下脫口驚叫道:「修齊!你怎麼會散功?是誰打中你的罩門?!」

七妙星君支持不住的跌坐在地,劇烈喘息著道:「夫人……你答應我,從今以後……退出江湖,我才能……走得安心……」

新月夫人掙扎到七妙星君身邊,眼含熱淚的道:「修齊,到底發生什麼事情,你快告訴我啊!」

七妙星君愈顯虛弱的道:「岳大俠……已經答應……不再為難,我是……自願如此,你們……不可向……岳大俠尋仇,夫人……答應我……」

新月夫人固是涕淚交流,小公主也微現悲戚之色,七妙星君見妻子遲遲不答,不禁作色道:「夫人!你難道……真要讓我……死不瞑目麼?」

新月夫人終於痛哭失聲,雙臂抱緊七妙星君,語聲哽咽的道:「修齊……我答應你,今後退出江湖,也不找岳嘯川尋仇,這些我都答應你。」

七妙星君這才如釋重負,又轉向岳嘯川道:「岳大俠的恩情……在下只能……來世報答了,另外……這女童……已成孤兒,還請岳大俠……幫她尋個去處……」

岳嘯川明白七妙星君是對小公主之流不能放心,於是上前接過他臂彎里那名女童,隨後正聲道:「餘下之事不勞掛懷,岳某自有擔待。」

七妙星君露出一絲感激的微笑,就此油盡燈枯,閉目溘然長逝。

新月夫人心底一空,身軀劇顫間泣不成聲,看來的確是真情流露,只可惜她這一番真情,畢竟來得太遲了。

岳嘯川冷眼旁觀,片刻方沉聲道:「宣若璧,望你今後好自為之,莫讓葛修齊的犧牲白費。」

新月夫人止住哭泣,咬牙切齒的道:「岳嘯川,我答應修齊之事自會做到,你以後或許千刀萬剮,但我們絕不會向你尋仇!」

岳嘯川冷冷一哂道:「如此最好,否則琢玉刀鋒之下,只能辜負故人了。」

他說罷便抱著那女童揚長而去,新月夫人正自失神,便聽小公主斬釘截鐵的道:「娘,姣兒一定會練好武功,將來為義父報仇!」

新月夫人不禁苦笑道:「姣兒,娘已經答應你義父,咱們不能失信。」

小公主冷笑一聲道:「是娘答應義父的,姣兒可沒答應,何況姣兒還是小孩子,答應了都可以不算數的。」

新月夫人微微一怔,終是柔聲道:「好孩子,這些事情以後再說,咱們先帶你義父回惜月湖吧。」

小公主點了點頭,母女兩人就此蹣跚起身,很快消失在山間雲霧之中,只留下一片淒涼和蕭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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