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然想不通岳嘯川為何失去神智,樊飛靈機一動,徑向芙蓉姑娘道:「前輩見多識廣,可知三相天有這等蝕人功體的法門?」

芙蓉姑娘漫聲道:「奴家退隱已久,哪還記得什麼『三相天』,小俊哥這可真是問道於盲了。」

蘇琬珺又氣又急,頓足嗔斥道:「艷……前輩當初也算日中天之人,而且跟天授君過從甚密,難道你真沒聽過這等法門?」

芙蓉姑娘一本正經的道:「沒聽過便是沒聽過,奴家騙你們做什麼?至於大鬍子小哥為何如此,奴家可以為他稍作診治,只要你們放心便好。」

蘇琬珺正自氣結,樊飛已經輕咳一聲道:「那便有勞前輩了,我們兩人感激不盡。」

芙蓉姑娘嫣然一笑,縴手搭上岳嘯川的腕脈,蘇琬珺則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她,生怕她再說出什麼令人沮喪的話來。

芙蓉姑娘沉思良久,終是微頷首道:「依奴家之見,正在侵蝕大鬍子小哥功體的,正是他體內那道反傷刀勁。」

蘇琬珺吃了一驚,脫口輕呼道:「怎麼可能?樊飛也中過這招,為何他不曾出現異狀?」

樊飛沉吟著道:「前輩和我的看法不謀而合,的確是明王誅鬼刀的余勁正在侵蝕岳兄的功體。」

蘇琬珺更加惶然道:「可明王誅鬼刀是佛門絕學,怎麼會有這等奇異功用?」

芙蓉姑娘意味深長的道:「聖魔相剋是亘古不變的至理,明王誅鬼刀既然侵蝕大鬍子小哥的功體,那便說明他的功體屬於魔道一途,哈……刀『魔』,果然是名不虛傳呢。」

蘇琬珺眼神一凜,斷然厲斥道:「你!不許胡說!」

芙蓉姑娘自嘲的聳了聳肩,樊飛則斟酌著道:「岳兄除去心脈之外,其他經絡全部僵死,我想這是一種自我保護的機制,用以阻止刀勁摧毀心脈。」

「但他體內的刀勁已經漸趨失控,而經絡長期僵死,最終也難逃厄運。所以我們應該儘快助他療復傷勢,至於其他事情,日後再討論也不遲。」

蘇琬珺神思一清,暗怪自己失了方寸,赧然間不由得望向芙蓉姑娘。

芙蓉姑娘見狀嘆口氣道:「小妹妹別看奴家,奴家只是粗通醫術,這等奇傷可真是半點主意都沒有了。」

蘇琬珺正覺失望,便見樊飛一正色道:「我們幾人叨擾已久,豈敢再勞動前輩大駕,所幸岳兄吉人自有天相,藥俠前輩此際正好在附近隱居。」

蘇琬珺聞言驚喜交集,難掩急切的道:「那咱們趕快上路吧,岳兄的傷勢拖不得啊!」

樊飛略一踟躕,頗見礙口的道:「琬珺見諒,我明日還有要事待辦,所以護送岳兄求醫之事,只能先依靠你了。」

蘇琬珺大大一滯,忍不住顰眉嗔聲道:「岳兄如今命懸一線,還有什麼事情更加重要?你……怎能這樣?」

樊飛苦笑道:「情非得已,此間一旦事了,我自會與你們會合。」

他說罷微微一頓,轉而以一線傳音之術告知蘇琬珺訊息。

芙蓉姑娘見狀鼻中一哂,輕描淡寫的道:「所謂藥俠『前輩』,便是躲在古峰山裡的胡小哥吧,哼~沒事偏要裝得神神秘秘,奴家又不稀罕。」

樊飛暗吃一驚,難掩尷尬的道:「原來前輩早已知曉,那是在下失禮了。」

芙蓉姑娘為之莞爾,蘇琬珺則疑惑的道:「你到底有什麼事,非得這時候辦不可?難道是你之前說的那件『大大的小事』?」

樊飛勉強擠出個笑容道:「琬珺果然心思細密,那件事情雖小,卻實在拖延不得,所以……」

蘇琬珺冷哼一聲,徑直打斷道:「好了,我不勉強你,你……自己小心便是。」

她說罷轉身欲去,樊飛卻又想起什麼似的,脫口探問道:「琬珺且慢,你懷裡那名孩童,究竟是何來歷?」

蘇琬珺頭也不回的道:「等岳兄痊癒,你自可問他,我先將孩童寄在莊上,不勞你費心了。」

樊飛為之一滯,眼看岳嘯川緊隨蘇琬珺出門而去,自己只餘一聲長嘆。

芙蓉姑娘見狀暗自心喜,幸災樂禍的道:「我說小俊哥呀,看來你哄女孩子的手段也不怎麼高明嘛。」

樊飛不想再跟芙蓉姑娘糾纏這類話題,索性輕咳一聲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明日之事對在下而言,的確頗為棘手,須得仔細思量一番。」

芙蓉姑娘哂然道:「有什麼好為難的,照實告訴那伙兒人,讓他們去找葛修齊和宣若璧理論,星月兩相天膽子再大,也不敢跟正義盟為敵吧?」

樊飛緩緩搖頭道:「岳兄承諾不將此事外泄,在下便應當為他履行諾言。」

芙蓉姑娘愕然道:「那只是大鬍子小哥的承諾,與你小俊哥何干?」

樊飛凜然正聲道:「岳兄今日遭此橫禍,追根究底全是因在下而起,況且在下若是泄露此事,必定會讓他蒙受猜疑,所以在下必須守口如瓶。」

芙蓉姑娘不以為然的道:「星月兩相天包庇罪徒,轉眼便會成為眾矢之的,即便他們猜疑又能怎樣?」

樊飛斬釘截鐵的道:「無論對方有何身份作為,在下只求無愧於心,畢竟人而無信、不知其可。」

芙蓉姑娘不禁扶額道:「小俊哥你呀,看起挺聰明,做事卻恁地迂腐。也罷……那姐姐便不辭辛勞,再替你走上一趟,告訴那伙兒人實情吧。」

樊飛連忙道:「不可,前輩如果這樣做,與在下失信何異?」

芙蓉姑娘纖足一頓,嬌嗔著道:「反正都是失信,你總得選一個吧?還是你打算一不做、二不休,把那伙兒人都料理了,來個死無對證?」

樊飛只覺啼笑皆非,頓了頓才咳聲道:「前輩如此關心,在下感激不盡,關於明日之事,在下已有腹案,今日叨擾許久,應該告辭了。」

芙蓉姑娘情知留不住樊飛,便也不再勉強,只是輕嘆道:「不管怎樣,姐姐總歸與你投緣,倘若真遇上為難之事,儘管來找姐姐商量。」

樊飛深施一禮道:「多謝前輩關懷,咱們後會有期。」

芙蓉姑娘斂衽還禮,隨後看向那幅「人」字,樊飛不再多言,打開房門獨自離去。

夜涼如水,月色淒迷,一輛篷車正在官道上如飛奔馳,駕車的兩匹健馬都已經跑得汗出如漿,趕車的漢子卻還在不停的催促馬匹快行,噼啪鞭打之聲在夜幕下顯得格外清晰。

篷車之中,人影成雙,蘇琬珺雖然神色疲憊,卻還是將一隻纖掌抵在岳嘯川背心,緩緩將真氣渡入他體內,暫時壓制衝突的刀勁。

雖然明知岳嘯川傷勢特殊,此舉無異於飲鴆止渴,眼下卻是不得不為。

岳嘯川依舊神智全無,只是靠著蘇琬珺施展的御魄之術維持行動能力,但他的身體可以自發接受蘇琬珺渡入的內力,好歹讓她感覺到幾分欣慰。

忽然之間,一聲健馬的悲嘶驚破夜空,飛馳的篷車猛的一頓,然後緩緩停了下來。

暗夜似乎重歸寂靜,但在這寂靜之中,分明透出難言的詭氛。

蘇琬珺早已穩住身子,一面全神戒備,一面試探著道:「喬二叔,出了什麼事?」

車篷外面微微一頓,接著只聽喬二叔抱怨道:「我說姑娘,小老兒的馬畢竟不是鐵打的。」

「這樣不分晝夜趕路,不許歇馬休息,它們會累死的啊。」

蘇琬珺聞言心下稍定,跟著滿含歉意的道:「喬二叔見諒,的確是小女子太苛刻了,等明早咱們到了地頭,小女子一定加倍賠償您的損失。」

喬二叔嘆了口氣,沒有再答理蘇琬珺,聽外面的動靜,似乎他正在卸套。

蘇琬珺略一沉吟,逕自安置好岳嘯川,隨後掀開簾幕,探首向外觀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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