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花村四面環山,呈現一個方形的窪地,作為主體的後山地勢很高,後方連綿著一大片山脈。

村子裡種了很多桂花樹,這個季節正是桂花即將開花的時期,枝葉間漂浮著一簇簇白色的花團,緊挨著每家每戶的院子。

樹叢並不高,種植也頗有規律,因此站在半山腰,幾乎就可以將整個村子的景象都收入眼底了。

屋舍儼然,阡陌交通。

許朔喜歡這種站位高的地方。

村長在他旁邊給他比劃:「山腳下那第一間房子就是老李家,因為靠得近,兇手殺完人後直接翻窗跑到你這邊來完全沒問題。」

為了給許朔還原一下案發現場,兩人現在站在半山腰的某塊大石頭上,對著下方的幾棟屋子指指點點。

許朔聞言說道:「我可以很肯定,兇手當時沒有來過我這邊。」

因為這個劇本是完全變格本,所以除了三階段以上的技能道具之外,許朔的其它能力都沒有限制。

而自從擁有了「阿爾法角色卡」後,通過對局長能力的運用,許朔對自己的精神力掌控也越來越熟練。

因此他可以很肯定,自己沉迷於煮飯的時候,沒有人接近過半山腰。

所以,兇手是往村子裡跑的。

村長接著說道:「當時老李家的媳婦也在做飯,她兒子在炕上睡覺,下地的老李回來後就看到兒子死在床上,媳婦也被亂刀砍死在灶前。」

許朔一頓:「老李是此次事件的第一目擊者?」

村長點了點頭:「老李喊出聲,村子裡其他人就也跟著跑了過來。」

所以那第一聲喊的半山腰都聽見了的尖叫聲,就是老李發現妻兒慘死後發出的喊叫,緊接著就是趕來看戲的村民們的喊叫。

隨後,村民們聽完老李對兇手的描述後,很快就鎖定了住在半山腰的王鐵柱。

畢竟不管是從身形、武器,還是住的地方,王鐵柱都很適合作為兇手。

但在眾人打算上去聲討王鐵柱的時候,村長出面阻止了,並派腿腳利索的二狗先跑上來看看王鐵柱在不在家。

再接著,就是村長遣散眾人。

許朔聽完事情經過,若有所思:「你為什麼篤定兇手還會再次行兇?」

村長嗤笑一聲:「潑髒水的行為實在是太明顯了,如果他跟你有仇的話就會再次出手,如果他只是無差別殺人的話……也沒必要把髒水潑給你。」

因為除了老李,沒有任何人看到過兇手的身影。

村長看向了山下的房子,注視著隱藏在桂花樹後的老李家房子,目光不明。

許朔也看向了那棟房子:「我現在可以去案發現場看看嗎?」

村長搖頭:「現在村民們對你的敵意很高,你最好還是不要下去,我也是多了王富戶的幫襯才讓那群人暫時停歇的。」

王富戶是桂花村的大地主。

那些村民們用以勞作的田地大多數都是王富戶租出去的,所以比起村長的威望,其實王富戶在桂花村的話語更有分量。

而王鐵柱雖然和王富戶主家沒多少關係,但好歹也有那麼一點點王氏的血脈。

只是以前,王富戶對這個遠方親戚毫不在意,否則也不會放任這個孩子獨居在山上。

但如今不知怎麼回事,王富戶竟然主動開口幫王鐵柱說了句話,村長這才有機會穩住那些憤氣填膺的村民們。

「所以你的意思是……」

許朔淡淡道:「我就待在家裡裝作什麼事情都沒發生,然後等今晚看看兇手會不會過來殺人滅口,或者說,等他再殺一個人看情況?」

村長點頭:「就是這樣。」

許朔擺了擺手轉身回院子,說道:「那就祝你們早點找到兇手吧。」

反正他今晚是不會待在屋裡的。

他還要去找新娘子的身體在哪裡。

村長看著他的背影,忍不住出聲說道:「晚上會很危險,不要獨居,最好也不要出門。」

許朔腳步頓住,回頭看他。

村長和他對視一眼後,似乎有些尷尬的說道:「要不我晚上就在這裡陪你吧?畢竟看到你,我就好像看到了我孫子,很是親切。」

許朔嘴角一扯:「可以。」

這老東西,過來說了這麼多話,其實這才是真正的目的吧?

所以到底為什麼處心積慮的要接近王鐵柱?

村長要尋找兇手的情緒看起來不似作假,因此兇手或許真的和他的「主線任務」掛鉤,但王鐵柱又能在這其中扮演什麼角色呢?

許朔反覆看了好幾遍角色信息,得出結論——王鐵柱就是一個天天進山打獵的二愣子而已。

但劇本里也不會出現和劇情無關的角色。

所以王鐵柱……或許和這個劇本的中心,新娘子有點關係?

畢竟這可是個,變格本。

……

……

入夜。

王鐵柱家裡不大,一個院子、一個廚房兼雜物間、一個簡陋的茅廁,和一個帶炕的房間就是全部的規格了。

廚房牆壁的另一面就是炕,足有三米寬四米長,貼著牆面堆砌起來的。

七十歲高齡的老村長睡在炕最裡面,而許朔則躺在另一頭的外側,兩人蓋的被子也是簡單的沒有填充棉花的棉布。

從呼吸頻率上來判斷,村長應該還沒有睡著。

夜朗星稀。

這裡是半山腰,蟲吟鳥鳴的聲音時有響起,蚊子還格外的多。

而隔音一點都不好的牆壁對面,廚房裡也時常響起窸窸窣窣的聲音,就好像是什麼小動物在翻東西。

許朔很是規整的躺在炕上,雙手擱置在腰腹前,閉著眼睛安靜假寐。

不知道過去了多久。

久到他感覺自己好像也要睡著了。

忽然,耳邊似乎隱隱約約的,聽到了從哪裡傳來的歌聲。

歌聲若即若離,時有時無,有些空靈幽盪、又有些哀怨淒婉,好像是在唱歌,又好像是在哭泣。

許朔驀地睜開眼睛,翻身坐起,面無表情的看向沒有窗簾布遮擋的窗外。

幽冷的月光透過窗欞,零零碎碎的灑落在地板上。

這時,似乎察覺到他動靜的村長連忙支起了上半身,有些驚疑不定的看著他。

「怎麼了?」村長壓低聲音問道。

「天黑了。」許朔說道。

「那睡覺啊。」

「起來嗨。」

「……」村長。

小伙子還挺幽默。

但很快,村長就發現他不只是幽默了。

這傢伙對於自己白天的勸告完全視若無睹,起身就離開了炕,將房門的門閂抽了出來,似乎準備開門出去了。

「你等等!你等等!」

年邁的老村長立刻靈活地爬了起來,他摸到自己放在炕頭的拐杖,腳步利索的走到了許朔旁邊。

許朔看著他目露詢問。

「咳……」老村長一秒憔悴:「這不是都跟你說了晚上外面很危險,難道還讓老頭子我這把生鏽的骨頭陪你出去折騰嗎。」

「您可以待在這裡睡覺啊。」許朔面無表情。

「那啥,我不放心你。白天你那兩個叔叔在廚房歇息呢,你先看看他們還在不在。」村長說道。

他決定在這裡過夜的時候,村長家的那兩個家僕也跟著留了下來,但因為王鐵柱的屋子太小,所以兩人只好拿了被褥在廚房過夜。

許朔聽完,拉開門走了出去。

院子裡很安靜。

月光照耀在牆角的桂花樹上,在底下投下一片暗沉的陰影。

趨近月中,天上的月亮倒是挺圓,明亮的月光也足以看清院子和廚房的景象,那裡面沒有一個人。

廚房的門開著,人沒有。

「走了。」許朔淡淡說道。

「孩子,能不能多說點字?」村長站在屋子的房門前,探頭打量向廚房的位置。

廚房也是有門的,但此時大門卻如白天那般敞開,灶前只有兩床掀開的被褥,被褥上有壓過的痕跡,但沒有一個人。

許朔的目光忽然一凝。

他迅速走出院子,往山下看去。

山下的村子。

開花了。

……

白色的桂花飄揚在空中,在月光的照耀下極為的顯目,紛紛揚揚的灑落在路面上,如同喪葬時揮灑的白紙花。

而那幽怨的歌聲,就是從山下傳來的。

許朔凝神,側耳傾聽。

那好像就是哪個女子在吟唱——

「七月十三,黃道吉日……」

「……」

許朔倏地轉頭看向屋門口的村長,問道:「你知道村子裡的墓地都在哪嗎?」

村長神色複雜的看著他:「待在這裡才是最安全的。」

「那你待著吧。」許朔轉身就走。

「哎哎哎,你這孩子怎麼就不聽勸呢……」

村長嘴上喊著,腳上卻立刻邁起步伐跟上了他,手上的拐杖如同虛設,一雙老腿走的比二狗還快。

許朔走出院門後,突然又站住,然後往回走。

村長見狀鬆了口氣,還以為他又想開了:「哎別出去就對了嘛。」

結果許朔走到廚房裡,將牆壁上掛著的柴刀拿了下來,然後轉身就又繼續往山下走。

這把柴刀曾經被作為兇器懷疑過,他得隨身帶著,免得到時候被誰取走了然後又把兇手的污名安在他身上。

村長看著他的背影欲言又止。

但還能怎麼辦呢。

只能繼續跟著。

因為這個劇本的安全圈並不是王鐵柱的家,而是王鐵柱本人!

他剛進入劇本,導師就給了他暗示。

【最樸實無華的名字,往往是最安全的地方。】

那麼二狗樸實無華嗎?

可太樸實了!

村子裡還有各種大狗、三狗、狗子的名字呢!

但和這些狗唯一不同的地方是,「王鐵柱」這個名字出現在了村長的角色信息里,而且信息還相當的多。

所以村長才會立刻找上門來。

不管怎樣,他都要先給自己的小命上一道保險!

……

下山的路有些崎嶇。

但就在兩人乘著月光走到一半時,許朔忽然頓住了腳步,差點讓亦步亦趨貼在他身後的村長撞上去。

村長疑惑:「怎麼不走了?」

許朔面色平靜的轉頭看了看來路,又抬頭看了眼半山腰隱隱可見的屋頂,最後看向村長。

他認真問道:「因為我想起來,你還沒有告訴我墓地在哪裡呢,我在桂花村住了這麼久,都沒見到過墓。」

村長無奈說道:「墓地就在你住的這座山的背面啊。」

所以你往村子裡走幹嘛?

許朔頓了頓,然後若無其事的移開了目光:「噢,其實我剛才真正想說的是,我們遇到鬼打牆了,提起墓地只是想給你壯壯膽。」

村長:「???!」

話題跳躍太快,以致於村長直接呆立當場。

許朔指著山路前方的一棵草說道:「這個地方我們剛剛經過了三次,因為這棵草長在石縫裡,所以我多看了兩眼。」

村長剛才生怕追不上這個年輕人的速度,所以一直盯著許朔的背影趕路,對周圍並沒有怎麼觀察。

此時驀地被點醒,再次打量周圍,終於感受到了一絲詭異。

鳥叫蟲鳴,都沒了。

這條路死寂的恍若鬼地。

許朔耳邊的歌聲也已經沒有了,倒是山下那飄飄揚揚的桂花依舊顯目,將整個村子都置於一片白色的悲涼當中。

村長木著一張臉:mmp不是說王鐵柱是安全圈嗎?

難道安全圈真的是其他狗?

不過除了遇到鬼打牆之外,他們暫時也沒有遇到其它詭異的事,至少危機感是沒有的。

許朔乾脆也停下了步伐,姿態悠閒的抱著雙臂,歪頭注視著山下的村子,忽然開口說道:「問你個問題。」

村長看向他:「什麼問題?」

「七月十三是黃道吉日嗎?」

「……這就要看是哪方面的了。」

「出嫁?」

「……孩子,這可不興啊。」

「我看有人興。」

許朔眯了眯眼,轉頭看向村長那張眼神閃爍的臉,忽地抬腳慢慢逼近了過去,月光灑落在頭頂,給他髮絲下的眉眼鍍上了一層陰影。

這一刻,村長渾身寒毛顫慄,他神色也嚴峻了起來,身體肌肉微微緊繃。

許朔上前一步,陰惻惻問道:「村長,您一直跟著我做什麼?」

村長下意識後退了半步,艱難的扯起微笑:「這不是怕你這傻孩子出什麼事嘛。」

「那村子晚上為什麼會有危險呢?」

「這不是……有人想對付你嘛。」

「村長,我看你知道的東西挺多的,我們走不走得出這個鬼打牆,可就得看你能不能說出多少了。」許朔面無表情的看著他。

他可以給這人利用,但不能什麼報酬都不收取,這是底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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