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啟明所說雖然乍聽之下猶如天方夜譚,但細想之下,確實十分有可能。

公孫望的醫術本就臻於化境,江湖上能夠有一個百毒翁壓他一頭,那是逍遙派滿門妖孽,根本不可複製,所以不可能再有第二個從野路子忽然冒出來的醫家高手。

所以反過來想,能夠在醫術上壓這位公孫宿老一頭的人,似乎也只可能是那位傳聞中儘是笑話的公孫桓了。

若真是如此,那麼商幾道被算計一生一點不冤枉,他自以為是希望的公孫世家,恐怕一開始就是太子妃設下的陷阱。

利用這血毒控制別人,然後再將這天下第一檔的醫學世家也暗中收入麾下,別人千求萬求等來的靈藥,其實是另一個火坑。

若是商幾道真的等到了公孫望的天命回生丹,恐怕最好的下場也就是變得和盧鵬一個樣子罷了。

此刻,陸寒江已在心中大致認定了太子妃身邊的用毒高手,就是這位不顯山不露水的公孫家主公孫桓。

從和皇甫小媛偶爾的閒聊中,陸寒江知道了早在他當初下江南對付皇甫家的五年之前,太子妃就已經暗中回到了那裡。

明面上公孫和皇甫兩大世家之間,除了日常的交往之外,並沒有過多的聯繫。

可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他們總會有露出馬腳的時候,陸寒江沉下心來細細思量,吳啟明也不敢打攪,直到有位錦衣衛硬著頭皮進來稟告。

「大人,牢里的那位鬧起來了,又是絕食又是撞牆,說是要我們給個說法。」在陸寒江和吳啟明兩對深沉目光注視下,這錦衣衛頂著壓力把話說完了。

此人所說的牢里關著的那位,就是昭子義,這人就關在方化羽的邊上,見到對方慘死,立刻就發了瘋要他們給說法。

本來被打斷了思緒,陸寒江心中是有些不悅的,可一聽到昭子義的名字,他腦中便忽然閃過了一道靈光。

「江南,書院......原來在這裡。」陸寒江面露恍然之色,忍不住喃喃自語著。

他揮手讓兩人退下,然後迅速將自己易容成了逍遙派月離風,去見了昭子義。

此刻,陸寒江終於想起了對方唯一露餡的地方,那就是昭子義曾經說過的,書院有位同窗得了重病,後來被公孫世家的家主所救。

這事乍一看並無不妥,但細細計較起來卻能發現問題頗大,首先一點,公孫桓雖然醫術高超,還被羅夫子贊為天下無雙,但他的人品卻是遠近聞名的爛。

不單單是那一雙兒女給他鬧出的綠帽子笑話,此人心胸狹隘且睚眥必報,雖有一手過人醫術,但從來自視甚高,非鼎鼎大名之人,他絕不會出手診治。

這裡說的鼎鼎大名,指的是你個人的名聲,來自父輩或是家族勢力的遺澤,在公孫桓眼中如同無物。

也正因為公孫桓有這樣古怪的規矩,所以泰山派才敢上門求醫,因為泰山掌門郝半生是堂堂五嶽劍派的五大掌門之一,足夠配得上對方的規矩。

而另一邊,在玉樞真人發覺天泉中毒之後,沒有第一時間上公孫家求醫,也是同理,青城派的確聞名天下,但青衣小劍卻只是一介小卒。

羅夫子的名聲厲害之處在於他對朝堂的影響力,而在江湖,他的名頭並沒有強大到能夠讓公孫桓破例的程度。

所以當初公孫桓出手替一個書院的學子治病,這根本不可能,可另一方面,昭子義為人老實,不太可能為了臉面跟陸寒江吹噓這件事,將這兩點合起來思考,不難猜出此事定然有鬼。

很快,陸寒江就用月離風的身份見到了昭子義,對方面色痛苦,雙目通紅,見到故人來了,卻也沒有給面子。

陸寒江試著想要和對方對話,可是昭子義已經被方化羽的死深深刺激到了,他一言不發,開口也只是冷嘲熱諷。

曾經在江湖之時,昭子義對於隱隱跟錦衣衛有著關聯的陸寒江並無太大敵視之意,這多虧了最初見面之時的救命之恩。

先入為主,昭子義以為逍遙派月離風是個風光霽月的大俠,可如今他師兄慘死獄中,兇手只能是錦衣衛,他這才明白了,為何天下人如此厭惡這些提著繡春刀的屠夫。

陸寒江努力了一會兒,可惜並沒有用,昭子義完全不配合,無奈之下,他只得退而求其次,換回原本的容貌,去見了祁雲舟。

「見過陸大人。」祁雲舟雖然同樣面露哀傷之色,但他是個明白人,知道此時殺死方化羽對於錦衣衛毫無益處。

此時他和陸寒江一樣,也大概猜到了幕後真兇究竟是何人,只是他沒有證據,也完全想不通,對方究竟是如何做到的。

祁雲舟本以為陸寒江召他前來是為了解釋一番,誰知道對方上來就問了一件陳年舊事。

只聽陸寒江問道:「祁先生,聽聞數年前江南書院之中,有位學子得了怪病,後來是被公孫世家的家主所救,此事可屬實?」

祁雲舟愣了一下,然後答道:「回大人的話,確有此事,那人是我師弟,名叫荀引歌,不知大人問他作甚?」

荀引歌......陸寒江試著回憶了一下,對這個名字毫無印象,他頓了頓,又問道:「此人現在何處?」

聽得此問,祁雲舟低頭一嘆,說道:「不知我那苦命的師弟何德何能可讓大人挂念,不敢相瞞大人......唉,荀師弟英年早逝,已經不在人世了。」

陸寒江眉頭微微蹙起,他又問道:「哦?怎會如此,莫非,是那公孫家主醫術不精?」

祁雲舟忙搖頭道:「並非,公孫家主醫術高明,當時荀師弟已在生死邊緣,多虧了他出手救回,只嘆荀師弟智多近妖,怕也是因此損了他的陽壽,這才......唉,不提也罷。」

陸寒江眉頭一挑,盯著祁雲舟道:「祁先生為何顧左右而言他,荀先生的死因,有何難言之處嗎?」

祁雲舟感受到了陸寒江的不滿,但這事真不是他故意裝傻,只是他的確不好開口。

可是在陸寒江那愈發深邃的目光注視下,祁雲舟沒有堅持多久,他訕笑著,低聲道:「回大人話,荀師弟他......他是因為捲入了一起桉子,被,呃,被錦衣衛所殺。」

「......」

氣氛一時間有點尷尬,陸寒江不爽地「嘖」了一聲,然後讓人把祁雲舟送走了。

雖說有點膝蓋中招的尷尬,但好歹是問明白了這關鍵人物的來歷,陸寒江立刻就安排手下人查看當年的卷宗,然後他就看到這麼一條記錄——

荀引歌,於書畫之中題詩暗諷朝政,為百戶喬十方發現後就地斬殺,喬百戶行事果斷,大有見地,上贊其為股肱,二位僉事大人聯名上請,擢升喬十方為千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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