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山北,新封鎮。

吳敦退去之後的小鎮,化為一片焦黑。

曹肅身著玄甲,踩在小鎮廢墟之上。

「這吳敦也真是夠狠毒的,諾大的小鎮,說燒就燒了。」

曹肅身旁,張恪李離等人靜候。

張恪恨聲道:「大人,新封鎮被燒毀,敵軍後退,似有『誘敵深入』之意。」

以前張恪都不懂兵法的,現在跟著曹肅久了,也開始做一些自我思考。

像誘敵深入這樣的詞語,也能熟練掌握。

「隨便他們誘不誘,樊龍將軍是不會再推進的。」

曹肅雖然和樊龍接觸的時間不長,但卻基本明白樊龍的心思。

此刻,樊龍這支偏師,已經超額完成了既定任務。

待將前日俘虜的劉闖送到右將軍軍中後,剩下事就該是把守要道,靜觀其變。

「靜觀其變」的另一層含義,是靜靜等待上級命令。

焦黑一片的小鎮過後,便是鹿山的曠野地界。

樊龍吹響號角,率軍前進幾里路紮營。

就扎在了地勢略高之地,方圓高下,隨事深埋,木根重複,彌縫其闕。

這是比較常見的木柵營,是相對臨時性的駐紮辦法。

大量軍士幫忙紮營,很快就在這深褐色的曠野上,紮起營寨。

從營寨向南極眺,似乎已經隱隱看到一座巍峨的高山。

那應該就是鹿山了,橫貫在南北地界,阻礙了萬平軍北上西進的路線

時維九月,序屬三秋。

潦水盡而寒潭清,煙光凝而暮山紫。

木柵營中,曹肅居住一頂大帳。

兩軍鏖戰,雖有秦虎率軍加入戰局,但短期內看不到結束的跡象。

神宮將軍不是善與之輩,設下的法陣更是高罩整個戰場。

樊龍不動,曹肅就不動。

麾下萬餘精兵,即日起駐紮在此地後,便再也沒有其他的動作。

曹肅整日裡在軍中花上半天的時間訓練士卒,其餘時間都在瘋狂修煉。

苦修加快了曹肅在六品的內勁積累速度。

體內的內勁逐漸充盈,並且向著透體三尺不散的目標快速前進,比他之前預料的速度,竟然還要快上幾分。

內勁一多,內臟進一步溫養、強化。

一身如鐵一般的強壯肌肉,也變得更加充滿力量感。

曹肅每日都在進步,來自力境中品的氣息日漸濃厚,肉眼可見的對四方產生壓迫感。

像守在營帳之外的趙西,這幾日就明顯感到曹大人實力又有所精進。

隔著營帳,沒有主動施壓,都逼得他們幾乎喘不過氣。

但威壓之下,不少軍卒也得到了鍛鍊。

曹肅麾下親兵中,靠近了曹肅修煉後,有不少人突破到了氣血一突境界。

氣血一突看似簡單,但對於不少軍卒而言,那都是實質性的變化。

意味著從一個戰場的絕對炮灰,變成了一個喊得出一聲慘叫的炮灰。

氣血一突放到江湖上,可以入行一些走鏢、護院等高風險高收入的職業了。

氣血突破,對於如今的曹肅,並無任何幫助。

他需要的是麾下有人完成力境突破。

但力境不是那麼容易突破的,縱觀了樊龍全軍,八月份也就只有兩個人完成力境突破。

這產量很低。

如果不進行外部補充,全軍一年也就產生二十來個力境高手。

但戰死的力境很多,戰爭以來,不知道多少力境倒在了這片土地上。

當然,大部分的還是力境下品的武者。

到了力境中品,那就是鹿山戰場的中層幹部。

中層可以稍稍有一點的自主權,除非遇到了力境上品,否則一心想逃的話,基本還能保住一條性命。

曹肅需要時間,需要沉澱。

這些日子就拚命在軍中苦修,一晃又是十多天過去。

軍中傳來了南面主力軍交戰的最新消息。

「右將軍秦虎與神宮將軍第五次交戰了。」

「兩軍此前各勝兩場,如今第五戰,還是秦虎占據了上風,斬殺數千首級,逼迫神宮將軍退回到了大營中。」

萬平軍大營。

神宮將軍主帳。

各大渠帥集聚,帥座之上的神宮將軍,閉目養神,沉默不語。

底下的人,各自獻策,誰也說服不了誰,吵翻了天。

「依我看,就應該先打掉秦虎。秦虎大軍雖猛,但畢竟只有五六萬人而已,而元宗占據險要位置,死守鹿山,戰之不易。」

「不可,眼下元宗虎視眈眈,那塊浩然正氣石天天放光,早就一直盯著我軍大營,我軍若是分兵過重,元宗一定乘勢而出。丟了立足的大營,我們這四五十萬人,該如何再集聚起來?」

許久之後。

神宮將軍睜開了眼睛。

底下的人見狀,便紛紛閉口不言。

他們吵得再熱鬧,但還得要聽神宮將軍的話,神宮是大軍主將,他說打誰,那就打誰。

眾人把目光匯聚到了神宮身上。

神宮搖頭道:「和秦虎已經互戰了幾場,秦虎大軍的戰鬥力,你們也看到了。」

「我軍若是無道法相助,起碼要以數倍兵力,才可能擊敗他。」

「但鹿山元宗,又不可不防,朝廷在鹿山增派的兵力越來越多,這仗,不好打。」

神宮短短几句話,就道出了萬平軍眼下之困境。

說到底,還是軍卒的戰鬥力差距太大。

朝廷官兵,那都是訓練有素,練了許多年的武者。

而萬平軍,雖然數量龐大,但在一年多以前,很多只是普通的農民而已。

幾大渠帥聽了,紛紛色變。

感覺神宮說的很有道理,如之奈何?

「我等別無他法,唯靠萬鬼法陣。」

「法陣若成,大軍戰力成倍提升,攻取鹿山方有一線生機,法陣不成,將來所有人,都逃不掉一敗。」

萬平軍終究能靠的,還是萬平教的底蘊。

眾人紛紛沉默,想起了整日徘徊在頭頂的烏雲。

自前些年,鬼宗進駐萬平教後,萬平教的風氣就變了。

包括神宮在內的優秀修道子弟,幾乎各個都練了鬼宗的道法。

妖異、兇險

鬼宗的道法,殺傷力很大,但大多有違天和。

萬鬼法陣,聽聽這名字,就不像是什麼正派的做法。

尤其是神宮的意思,這法陣最終落腳點,還是這底下四五十萬的萬平大軍,就更加不像是好東西。

眾人唯唯諾諾,這種情況下,就更加不敢忤逆神宮。

只好稀稀拉拉的附和幾聲。

神宮忽然又道:「聽聞,吳敦已經退回九嶺橋?」

吳敦是為數不多外派的大渠帥,結果居然被萬餘官兵一路趕到了九嶺橋。

這九嶺橋距離此地已經非常近了,頂多也就是個四五十里的路程。

而萬平軍連營都有幾十里,所以這算哪門子外派,就外派到了家門口嗎?

幾位渠帥聽出了神宮話語中的不滿,有和吳敦關係還算可以的渠帥為他開脫道:「將軍,官兵兇猛,吳敦雖然屢戰屢敗,但其麾下基本沒有折損太多兵力,也算是有些苦勞。」

神宮一聽這話,立即怒目而視。

那開口說話的渠帥被瞪得心驚肉跳,自知有些失言,立即閉口不再多說。

神宮緩聲道:「吳敦疏於練功,體型越來越胖,本來想著將他外派出去,往北掃蕩,最好可以截斷官兵滄江漕運,沒想到如此不爭氣,連我派遣給他的劉闖,都沒有用好,導致功敗垂成,一路敗退。」

「就這水平,還做什麼渠帥?」

神宮此言一出,滿堂俱驚。

十大渠帥又不是沒換過人,之前胡榮就被換走了。

眼下神宮再提此言,難道又有換帥之意?

眾人念頭飛轉,紛紛低下腦袋,就怕這個時候被神宮給盯上。

神宮的思維卻十分跳躍,很快就從這個話題上接過,只輕輕的點了一下眾人的警鐘。

他冷笑道:「我聽聞,吳敦在陽川,被三千官兵就殺的潰敗數十里。」

「殺退他的人,是曹肅。」

「曹肅這人,年紀輕輕,有些勇力,殺了我不少大將,之前還擊殺了胡榮,擊殺了顧波。」

「北面這一支的萬餘偏師,不可繼續讓他們跳脫下去。」

「有哪位將軍願意領兵,幫助一下我們的吳大帥?」

打秦虎可能打不過,打樊龍、打曹肅,那還不是手到擒來?

眾人眼睛一轉,瞬間就來了精神,柿子要挑軟的捏,這種時候,不拿下一個偏師,為神宮將軍分分憂,更待何時?

所以底下立即就有好幾名大渠帥,挺身而出。

抱拳朗聲道:「將軍,區區一支偏師,何其囂張!」

「屬下願往北面一行,即刻將那樊龍曹肅二人斬殺,取了他們項上人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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