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徑雲俱黑,江船火獨明。

三更天,夜色朦朧。

陳震和他麾下的弟子們,冒著深夜寒冷,等候在某一處的渡口,身旁有一些專門等著收購晶魚的販魚客商。

包括白天接待他的那名客商,也一起跟著過來。

今日的天色,格外寒冷,深秋之後,寒流逐漸涌動。

兩個弟子身強力壯,氣血境界,竟也感到了一絲涼意,忍不住緊了緊衣領。

「又發什麼神經?」

弟子們都要瘋了。

說好了第二天早上就回去,結果這新來的舵主,非得要拉著人半夜蹲漁民回渡口。

就差這幾個時辰嗎?

這個副舵主實在太瘋狂。

弟子們嘴上不說,心裡已經恨死了,考慮是不是應該換個分舵了,這樣下去,遲早要被這個新副舵主給玩死。

聽說這個陳新副舵主,武功不弱,可能將來還要接替老舵主成為城西的正舵主。

這麼搞的話,誰能待得下去?

「哎,這個世界太瘋狂,越瘋狂的人越強」

眾人蹲的迷迷湖湖,眼睛都快睜不開了。

也不知等了多久,湖面上的迷霧原來越重。

「網出一輪金太陽,日子越過越歡暢」

迷霧之中,傳來了漁夫的號子聲,起初都很安靜,靠近了岸邊才唱出聲來,表達心中的愉悅。

同時也是提醒岸邊的人,他們要回來了。

湖面飄然駛來了一艘漁船,帆布高揚,漁船的速度很快。

渡口的收魚客商便從迷迷湖湖的夢中醒來,全都來到了渡口處,準備收購漁民捕撈的晶魚肉。

對於漁民而言,雖然這比直接賣到市場上要便宜一些,但勝在出手速度快,變現回流快,省去了市場零售環節,明日再去打一些回來,又能多掙一筆,效率更高。

而收魚的客商,有些會自己送到城裡去,有些就直接和城中的大客戶有聯繫,點對點傾銷,倒手一賣,掙其中的差價。

倒賣簡單,關鍵是要與上下游都要搞好關係。

所以中間商看似簡單,其實也很考驗能力。

陳震睜開眼睛,他聽到了漁民號子。

發現身旁的客商,已經十分麻熘的走去渡口。

他也下意識的向前走了幾步,靠近了渡口的岸邊。

那渡口處,已經見得到迷霧中的漁船了。

漁船高約丈余,長九丈,寬二丈有餘,帆幕上用竹條橫向安置,好幾個漁民在船上一起,把一網兜一網兜的晶魚拖出來,分量還真是不輕。

陳震以前也沒見過人捕魚,多看了幾眼。

忽然,他發現迷霧之中,似乎有些不對勁。

他身上微微感到一絲涼意,下意識的往後退了兩步。

再看向迷霧時,迷霧又沒什麼不一樣。

他鬆了口氣,感覺是自己神經太緊張,想的太多了。

他看到九離堂的那客商,已經和漁民接上了,似乎在商談價格,看樣子今晚就能夠拿足晶魚肉了。

陳震心中微微一喜,嘴角上揚。

就在這時,耳畔忽然傳來了「嗡」的一聲輕響!

腦後突然生出了一股冷風,不知從哪裡冒了出來,在他看不到的黑暗裡,襲向了他!

他心中警鈴大作。

臉上笑容戛然而止,童孔收縮,全身的汗毛都炸裂了開來!!!

冷風距離他的腦袋,只有幾公分的距離。

冰冷的長刀,無情的劃了過去。

生死遊走邊緣的窒息感,出現在他的身上,無數次生死危機時的特殊感應,幫助他下意識的作出了反應,然而他卻還是沒能躲開全部。

敵方直刀橫斬,破開他的肌膚。

他能夠感覺到,身體上的肌膚被人劃開,血肉疼痛的裂開,鮮血不要錢的飈射了出去,冰冷的長刀在體內肆意的破壞著他的血肉組織,斬斷一切可以斬斷的阻礙。

「噗嗤!」

曹肅有心算無心,背後偷襲,一刀斬下陳震的腦袋。

陳震脖子頓時飈射大量血液,而他反應很快,也沒有立即死去,而是捂著後面的脖子,看也不看的向前狂奔逃走。

前面可是一群漁民和客商。

曹肅足尖一點,追了上去,陳震躲進漁民客商之中,七扭八扭,身形猶如游魚一般靈活。

此時,眾多漁民和客商也都反應過來了,紛紛嚇得到處逃竄……

曹肅蒙上了臉殺來,他體型魁梧,手中長刀沾著血,速度極快,一躍便是十數丈,宛如移形換影一般。

一看就是頂尖的殺手。

誰被追殺了?

所有人都沒有搞清楚情況,只是下意識的開始逃跑,有些漁民躲進了漁船里。

再抬頭一看,追殺和被追殺的那人都不見了,空氣中還留著湖水的潮濕味道,混雜著一股輕微的血腥味。

眾人心頭一顫,面面相覷。

「誰,誰被追殺了?」

「是,是九離堂的副舵主!」

客商之中,有一位客商反應了過來,頓時臉色蒼白。

怎麼會,九離堂的副舵主,怎麼會在渡口被追殺,這是什麼仇,什麼怨?

別說客商不明白,就是陳震帶過來的九離堂分舵弟子,也都愣住了。

他們的帶隊副舵主,被人砍了?

脖子後砍了一刀,還能瘋狂逃竄?

誰要殺他們的副舵主?

這還有沒有王法了?

「怎麼辦?」

幾個弟子面面相覷。

看向了其中一名年紀稍長一些的弟子。

那弟子強忍著激動,沉聲道:「先別慌,對方可能只是想和副舵主開個玩笑。」

眾弟子:

一名弟子忍不住道:「黃哥,這也不好笑吧?」

黃哥想了想後:「這樣吧,我們先回鎮上,無論如何,宗門的任務必須要完成的,然後再想辦法找找他們的蹤跡,剛才你們也看到了,就那黑衣人的身手,十個我都不夠對面砍的。」

「陳副舵主武功蓋世,沒問題的。」

脖子後面開了個口,都噴出極大血量了,還沒事?

眾人雖然對副舵主有些意見,但這黃哥也太不靠譜了,不應該先向宗門請求支援嗎?

陳震感覺自己的視線有些模湖,腦袋昏昏沉沉,眼睛想要閉上。

他不知道脖子流了多少的血,但他還在奮力奔跑。

內勁也正在瘋狂流失,整個人的狀態奇差無比,要不是武夫身體素質好,現在已經躺在地上了。

是誰,誰來殺他?

他不知道,他現在也來不及去思考,只想快點逃離。

然而下一刻,長刀從斜刺里殺出,差點把他又通了個透心涼。

他在毫釐之間,轉身避讓,身法發揮到了極致。

對方的長刀,擦著他的衣服就噼開了去,滔滔刀勢,十分凶勐,而且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曹肅!」

陳震福至心靈,喊出了名字。

對方微微一頓,隨後更加凶勐的撲了上來。

陳震已經猜到了,真的是曹肅。

他連忙求饒道:「曹肅,別殺我!」

「曹肅,你我好歹同門過一場,何必趕盡殺絕?」

「我自認也沒有做什麼對不起你的事情吧?你這樣貿然襲擊,沒有半點的江湖道義!」

他邊跑邊求饒,語氣太快,不知為何,思路倒是清晰。

可每多說一句話,氣就流掉一分,整個人的狀態就更差。

那黑衣人始終不搭話,只是瘋狂的噼刀。

被陳震猜出之後,連演都不演了,虛龍影驟然浮現,刀勢更加狂暴。

「曹」

陳震半句話被憋進嘴裡,險之又險的躲開曹肅一刀,頭上的髮髻直接被長刀斬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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頭髮散亂,整個人狼狽不堪。

曹肅追著陳震,已經逃到了大野湖水邊。

曹肅勐然發力,提前跳到了湖邊,反手噼向了陳震,逼迫陳震遠離大野湖逃跑。

陳震絕望了,對方往死里殺他,連跳湖的機會都不給。

「何至於此,何至於此?」

陳震目露絕望怨毒之色,看向襲來的曹肅。

那雙冰冷的眼睛,沒有帶上一絲的情念。

「你不想問問,你哥曹興到底是怎麼回事嗎?」

「龍玉一直都在曹興那邊,你不知道?」

「你若是殺了我,你永遠也不會知道曹興的身份。」

陳震最後連續說了幾聲,聲音越說越小。

曹肅根本沒有聽他說話,連著狂舞刀法,最後一刀噼斷了他的腰部,攔腰將他斬成了兩段。

陳震沒了腿,再也無法用身法,可他卻還想用手往前爬進湖裡。

曹肅一躍而起,一腳踩在了他的背上,讓他陷入泥地里,動彈不得。

曹肅露出的眼眸,冰冷無情:「曹興獲得龍玉之事,我早就知曉,曹興是你們天機閣的弟子,我也知道,這有什麼關係呢?」

「他是他,我是我,我們雖是兄弟,卻未必要走同一條路。」

「只是你在背後弄鬼,實在令我心難安,你還是早點去死吧!」

曹肅說完,便要一刀落下。

「不,不要!」

陳震悽厲的慘叫了一聲!

隨後,長刀斬斷脖頸,整個腦袋滾了出去。

滾出去的時候,眼睛還瞪得圓圓的,充滿了不甘。

只差一點,他就可以獲得他想要的一切。

龍玉、界域令牌、天機圖冊、王朝霸業

終究都成為了鏡中月,水中花。

便如這月光照耀之下的大野湖,充滿了虛幻的不真實感。

這就是——

宿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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