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雪峰和他對面的人離開了。
曹肅望著兩人離去的身影，陷入微微沉思。
歐陽璇璣從他背後出現，疑惑不已：「曹兄，這兩位」
「你不認識？」
曹肅瞥了歐陽璇璣一眼，他不相信歐陽璇璣不認識這二人。
方士的消息十分靈通，且春秋閣是天下情報最為豐富的機構，歐陽璇璣平日裡與曹肅在一起時，也會多方探索情報，然後用特殊的法器傳給閣內，換取她自己的「工分」。
歐陽璇璣搖頭道：「我只認識那『天劍門』的沉雪峰。」
沉雪峰太有名了，在神都，沒有哪個人不認識他。
作為天劍門當代最出色的年輕弟子，煉出「劍心」，一身劍法凌厲無比，排行鳳雛榜前十位，揚名天下。
而方才和他對峙的，是天音宗的弟子。
曹肅之所以覺得熟悉，是因為他見過照心宗的弟子，天音宗弟子的氣質，與照心宗的弟子如出一轍。
天音宗青黃不接，當代最出色的弟子，未入鳳雛榜前二十。
但方才那人的氣息不在沉雪峰之下，想來應該是天音宗秘密培養的出色弟子。
「傳聞沉雪峰高傲自大，方才一見，似乎也沒有那麼的猖狂。」
歐陽璇璣與沉雪峰第一次見面，沉雪峰長得很好看，一身白衣飄飄猶如陌上公子，給她留下了不錯的印象。
無論在什麼地方，顏值始終是第一印象的重要標準。
曹肅被歐陽璇璣這麼一說，忽然怔住了。
比起第一次見沉雪峰，這傢伙似乎確實收斂了許多。
這真的是沉雪峰，該不會是假冒的吧？
還是說這傢伙心中有鬼，所以不敢造次？
「這些宗門，之前宮城之變的前後，都十分活躍，只是無法參與到正面台上，只能是躲在陰處慢慢釋放他們的影響力。」
「刺殺大將軍的刺客，到現在都還沒有找到，說不定就是這些宗門提供培養的。」
曹肅危言聳聽，反正現在就只有歐陽璇璣在聽他分析，他一陣亂噴也無人知曉。
偏偏歐陽璇璣陷入了沉思，對曹肅的無端猜測，深以為然。
歐陽璇璣問道：「現在我們去哪裡？」
「去大將軍府。」
曹肅不再停留，拉走了歐陽璇璣。
一路上繼續飛檐走壁。
片刻後，便來到了戒備森嚴的大將軍府外
大將軍府守備森嚴。
自那日大將軍遭遇此刻後，整個大將軍府的戒備力度就提升了一倍多。
府內府外，到處都是軍中宿將守衛。
大將軍府占地極廣，光門頭就有數百丈之長，門口擺著兩個威武的石獅子，府內燈火通明，有無數甲士來回巡邏。
現在屬於非常時期。
剛剛歷經皇宮之變的大將軍府，有些風聲鶴唳。
掌權的是大將軍之弟，鎮西將軍楊瑞。
楊瑞守在了正堂內，除了大將軍之外，還有右將軍秦虎，也同樣躺在這裡。
大將軍一系的將領們，士氣低落。
出師未捷身先死，說的就是大將軍。
好不容易就要掌握大權了，結果被小人暗害，丟了先手。
秦虎也一樣，雖然是二品武夫，但一個不查，竟被燕笪射中，冷箭之下，整個人現在都是重傷高燒，昏迷不醒。
秦虎麾下，王勐、魏楷等高級將領俱在。
他們把決定權交給了楊瑞，楊瑞一定層面上代表了大將軍。
「等兄長醒來吧，他若不醒，接下來的局面，不好走。」
楊瑞之前也就是個西關守將，讓他打個架，亦或者教坊司里找兩個妞喝喝酒還行，現在這種局面的掌控，已經完全在他能力範圍之外。
「宇文丞相忠心耿耿，之前與大將軍一直都是同氣連枝，想來不會太過為難我等。」
楊瑞麾下的將領，對現在的朝廷還是抱有幻想的。
宇文佋畢竟只是文臣，雖然現在掌握了中樞大權，但文臣沒有軍權，危險性來說，比內侍集團小多了。
可宇文佋又代表了正統，手持皇帝。
宇文佋頒布的任何法令，那都是現在新帝頒布的，所有人如果還認自己是神都子民，是乾元百姓，就必須要遵循法令。
這就是挾天子令諸侯，無人膽敢不服。
至少在目前，皇室的威令還在，在中樞地區，掌握了極強話語權。
但中樞之外呢？
楊瑞臉色不好看，沉聲道：「方才傳來消息，汝州府配合元宗大破萬平軍，斬首萬餘，請求朝廷嘉賞。」
「這不是好事嗎？鎮西將軍何故如此表情？」
眾將士有些不解。
楊瑞破口罵道：「這都是本月的第幾次捷報了？元宗這傢伙，擺明了就不想要回神都來，現在正在汝州和萬平軍互相打掩護呢！」
朝廷大軍和反賊打掩護？
眾將士聽了楊瑞的話，紛紛大吃一驚，這是真的嗎？
不會吧？都已經猖狂到這種地步了？
元宗可是朝廷的肱股之臣，當年殺敗了神宮將軍的男人，現在連他也要背叛朝廷了嗎？那這個朝廷，還有誰可以依靠？
眾將士心中半信半疑，總覺得這件事有些離譜。
「不光是汝州，前幾日，西州也冒出了反賊，一夥強人攻占了數個城池，號稱『沖天大將軍』，擾亂了西州安定。」
西州一直都很亂，如今北涼王沒了，涼州一定會再次陷入動盪。
朝廷自顧不暇，根本沒空再管西州之事。
「北面的光州、遼州、幽州等地，也有亂賊，只是這些亂賊沒有多大的氣候，最大的一支應當是遼州的反賊，據說已經匯聚了數萬之眾。」
楊瑞一樁樁的事情放在眾將士面前，眾將士紛紛陷入了沉默。
朝廷疲弱，皇帝又突然駕崩了，整個乾元皇室，如今威信全無，帝國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動盪之中。
「大將軍和右將軍又重傷不醒，若是他們二位中有一人醒來，今天這局勢，也會好過許多。」
有將領巋然嘆息。
這話說的不好，為首的楊瑞瞬間臉色變得更加難看。
雖然他也知道自己威望不行，但現在畢竟是他在掌權，說出這樣的話，不是在打他的臉嗎？
「大將軍之前說過，一旦助新皇登基之後，就一定會派遣大軍，去往四方鎮守。」
「今日宇文丞相下詔令縮減神都的禁軍兵馬，是否也是存了這個心思？」
禁軍兵馬，不是說減就能夠減的。
而今城中，至少還有二十萬的禁軍，砍掉一半的禁軍，那砍掉的禁軍，該去往何方？
如果是鎮守各方，那麼就必須還要有足夠的錢糧。
「西苑的工程已經停了，西苑一停，國庫少了一筆開銷，勉強應該夠神都十萬禁軍的糧餉保障。」
楊瑞只管打仗，之前也沒考慮過這種東西。
他被底下的人一提醒，反倒是覺得兄長和宇文佋之間，應該也是達成過一些約定的，否則宇文佋為何會早有準備一樣，下這三道詔令，一道比一道的尖銳，直指朝廷的突出問題。
可是縱然西苑停工，也只是杯水車薪，朝廷要花錢的地方太多了，掙錢能力又不行。
這是一個惡性循環，宇文佋的辦法，也只是治標不治本而已。
眾人講到這個話題後，紛紛動了心思。
會是哪些禁軍被裁掉呢？這裡面就很有說法。
誰也不想被裁掉，跑去地方上吃苦，現在地方上，到處都是匪患，比起神都，雖然神都這些日子鬧了一下，但隨著新帝即位，神都一定會迅速安穩下來，地方上哪有神都來的安穩？
尤其是現在邊疆動盪，各州都有大匪患鬧騰，去了地方上，少不了就是惡戰。
在場的將領，不少都已經做到了正四品以上的重號將軍職位，站在了帝國的頂端，基本也已經看到官途終點了，再往後，就不是靠能力、資歷了，所以真沒必要再去地方上吃苦。
楊瑞也是知道底下人的心思的。
他冷哼一聲，有些不滿。
今日之所以吃了虧，也是因為現在官僚體系太過冗雜、繁複導致，軍中將領看似各個如狼似虎，實則早已沒有了銳氣，遠遠不如那些剛剛踏入官途的年輕將領。
想到年輕將領，他就想到了曹肅。
曹肅因為靖妖司職務，所以未能參會，他立即反應過來，招呼門外的傳信兵進來。
「速速前往北軍長水校尉營，邀請平西將軍曹肅前來議事。」
「對，怎麼忘記喊曹肅了？」
底下的一幫將領紛紛嚷嚷，曹肅可不能忘記。
今日曹肅威風八面，在宮城面前率領騎兵殺了兩個來回，還當場斬殺了羽林軍執金吾，也算是幫秦虎報了仇。
曹肅現在就是帝國將星，很多人不由地泛起心思。
他這兩萬騎兵，本來就應該去西北或者東北的草原上馳騁，也不適合做禁軍嘛！
年輕將領正好可以帶兵磨鍊一下，不正好符合了大將軍派遣精銳之師鎮守四方的戰略意圖嗎？
還完美解決了宇文佋丞相縮減禁軍的詔令。
想到這裡，很多人眼中熱切無比，就盼著曹肅前來議事，解決大家的困境了。
剛想到這麼多，屋子外面的傳信兵就退了回來。
「怎麼回事？」
楊瑞皺起眉頭。
傳信兵身形一閃，露出了一身戎裝的曹肅。
說曹肅，曹肅就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