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18號。
周五。
七點。
距離五個測試服開服還有一個小時。
林瑤早早來到公司，其他人也一樣。
今天都不能放鬆。
這次的新版本上線時間真的太緊張了，內部測試時間並不算長，誰也不敢保證上線第一天不會出現問題。
雖然林瑤當初理直氣壯的說讓玩家測點BUG怎麼了。
但真有問題肯定要及時解決。
不然再怎麼重申解釋權歸遊戲方，那也於事無補。
「終於到這一天了啊，一個月了。」
鍾修看了眼螢幕右下角的時間，有些感慨。
「……先熬過這周再放鬆感嘆吧，不過估計這周過後我們就要擔憂新版本在全服的情況了，說實話確實很折磨。」
林瑤捧著馬克杯，輕輕吹了吹飄散出來的霧氣，看著杯中微微盪起漣漪的水，小聲道：「只希望這次過後，我們不用再那麼擔驚受怕吧。」
「是啊，除非再開項目，不過說這個可能有點遠了……嗯，話說牧經理呢？」
鍾修環視一圈，沒看到竹念巧倒是不意外，她去倒水了。
但牧婉清不一樣，這種時候她怎麼也不應該缺席才對。
林瑤抿了口水，回道：「她趴在位置上睡著了，昨晚似乎太緊張了，一晚上都沒睡，我也沒叫她。」
「這樣啊。」
鍾修點了點頭，也端起杯子喝了一口速溶咖啡，接著看了眼電腦螢幕，突然道：「林瑤。」
「嗯？」
「你說有用嗎？……我隨便說些我的看法啊，你聽過就算了，雖然你說繼續賣增強屬性的道具，那遊戲改得多好都是慢性自殺，但你不得不承認啊，這些重氪玩家真的很重要，他們幾乎貢獻了大半的營收，如果他們真的不玩了，真的太傷了。」
鍾修組織了一下措辭：「而你一點都不願意退步，只願意折返金幣，然後只給氪了一定數額的玩家一頭坐騎，這補償真的有用嗎？就算有用，公告為什麼又不提？實話說……我覺得這樣做，那些氪金玩家真的會不玩的。」
「……」
林瑤沉默著，再次輕輕抿了一口水，這才小聲回道：「這件事我跟牧小姐其實討論了很多次，她當時也很反對我這麼做，甚至提出要給這些重氪玩家一些屬性上的補償……我當然不同意，因為這樣我的那些玩法就沒有任何意義了，一款網遊初期，你至少要做到相對公平，連玩家基數都沒有形成，就放任屬性膨脹，那只能賺一波快錢，遊戲是運營不久的。」
「而這份快錢相比起長久運營帶來的收益，微不足道。」
鍾修沉默片刻：「所以你才……」
「對，不能補償屬性，那就只能在外觀方面補償了，氪金玩家是為了什麼，在這種回合制網遊？裝逼？與眾不同？或許都有，那不對外出售，官方特別定製，開服贈送的坐騎就是個不錯的選擇。」
「那為什麼你不在公告寫出來？」
林瑤指了指電腦螢幕：「你看看我們新版本打出來的口號。」
「免費遊戲，綠色網遊？」
「對啊，口號都打出去了，我們還光明正大的討好土豪玩家，不好看也不好聽，我要臉。」
林瑤左手鬆開馬克杯，輕輕撓了撓臉蛋，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再說了，昨天的輿論你也看到了，如果再加上補償的事，指不定又要被嘲諷又當又立，而且普通玩家也會先入為主形成不好的印象。」
「……這你也考慮到了？」
鍾修微微一怔。
林瑤點了點頭，接著猶豫了一會，道：「當然，還有個原因，其實這個獎勵，說實話並不是很值錢，甚至算不上獨一無二，畢竟只要充到一定金額就都能得到那個坐騎，那些土豪玩家看到公告乾巴巴的說補償一頭坐騎，在氣頭上可能也不會當回事。」
「但經過一晚上的冷靜後，今天新版本上線，他們投了那麼多錢，大部分還是會選擇上去看一眼，再不濟也要看一眼遊戲變成什麼樣，而一上線就獎勵一個坐騎，這應該算是驚喜吧？從『臥槽竟然什麼都沒有』，到『竟然還補償了一頭坐騎』，期間的心境變化應該會讓他們心情好一點。」
「然後在這種心情下，再看到商場頁面折算回來的充值金幣，他們應該會給我們遊戲一個機會吧？反正那些金幣還能用來重新增強自己的角色，真不玩金幣可就沒用了，不用白不用……大部分玩家還是不願意放棄這些的，這就是所謂的沉沒成本吧。」
「……」
鍾修震驚的看著林瑤。
他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雖然不知道最後效果如何。
但眼前這位看起來年齡不大的策劃，真的想得太多了。
足夠讓人心生敬佩。
反正他做不到。
「怎麼了？」林瑤注意到有些恍惚的鐘修，嬌憨的打了個哈欠後，詢問了一句。
太早起來了。
好睏。
貓都還沒起床呢。
她就起來了。
「沒什麼，我就想知道，這款遊戲最後會怎麼樣。」
鍾修又看了眼螢幕右下角的時間，突然很期待《幻想OL》這款遊戲後續的表現。
在一個年輕漂亮策劃的帶領下。
遊戲到底會走向何方呢。
「天知道。」
林瑤再次抿了口熱水，小聲道：「盡人事，聽天命。」
鍾修愣了愣，笑了出來。
「說的也對。」
窗外，清晨的一縷微風，捲起地上的落葉，在空中打了個旋。
接著，無形的風吹進屋內，拂過趴在桌子上，披著外套的牧婉清，輕輕撩起了她鬢角的髮絲。
開服時間快到了。
……
八點。
五個測試服，正式開服。
八點四十分。
彭強吃完早餐，拉開窗簾，看著空中被風吹起，打著旋的落葉，沉默無言。
又是枯燥的一天……
叮——
身後突然傳來清脆的提示聲。
彭強回頭看了眼電腦，罵了一聲：「焯！」
他昨晚打定主意不玩那垃圾遊戲了。
在氣頭上，連遊戲都給卸了。
但今天起床，吃早餐的途中，他又覺得昨天自己太武斷了……
畢竟充了那麼多錢，不玩不就白給了嗎？那些返回的金幣不是沒用了嗎？
這tm血虧。
所以他仔細想了想。
又把遊戲給下了回來。
剛剛他就是在等遊戲下載完成。
「我倒要看看，你遊戲改成什麼樣子了！」
彭強回到電腦旁，拉開椅子坐下，怒氣沖沖的打開客戶端，接著如鋼琴手一般快速輸入帳號密碼，點擊登錄。
然後，沒登上去。
提示要勾選用戶協議。
彭強沒多在意，隨手點了勾，接著點擊進入遊戲。
角色選擇頁面立刻跳了出來。
看著螢幕上出現的角色。
彭強愣了愣。
他一眼就注意到，武器建模改了。
他的角色等級很高，100級，是之前版本的最高等級了。
他的武器也是一百級的刀，本來建模看著還行。
但跟新的武器比，簡直一個天一個地。
現在武器不僅有光效，還有刀芒一樣的東西在刀身上吞吐著，看著很帥氣。
「……就改這種東西嗎？」
彭強反應過來，不以為然。
如果只是改個武器特效，就想讓他重新玩下去，那未免也太小看他了。
他這次上來就是看一眼，然後去論壇噴的。
他冷笑一聲，直接點擊進入遊戲。
極為短暫的載入。
畫面變化。
彭強正要操控角色。
一個華麗的窗口跳了出來。
兩邊帶著祥雲，中間是一個鍍金的圓框，圓框中間是一堆金幣。
【你的屬性發生了變化】
【恭喜獲得510933枚金幣】
彭強愣了愣，下意識點了點確認。
心中不玩的念頭稍微動搖了一下。
然後不等他操控角色。
第二個華麗的窗口又跳了出來。
【恭喜獲得特殊物品——雲中之鹿】
什麼玩意？
彭強又愣了愣，再次下意識點了點確認。
再接著。
就是抽獎介面了。
彭強反應過來，沒心思去看抽獎。
他直接關掉頁面，飛快打開背包。
一個看起來像寶石一樣的東西靜靜躺在角落格子裡。
他移動滑鼠看了眼物品。
【雲中之鹿】
【傳說天命人才能獲得認可的世間至純之靈，全身通體純白無一絲雜色，其四周仙氣涌溢，能滋養萬物生靈。】
【單人坐騎，非賣品，僅獎勵那些在遊戲初期，為遊戲做出不可磨滅貢獻之人，大於七十級的玩家可以在臨安城（562，222）坐騎先鋒處兌換坐騎，編號：006，綁定玩家：蒼山之龍，不可交易，不可丟棄】
「我焯。」
彭強看完說明，有些意外，同時有些好奇，直接就飛到了坐騎先鋒處，點擊兌換。
叮——
華麗的窗口再次跳了出來。
這次是一頭坐騎，形狀像麋鹿，但鹿角極長，散發著看起來仙氣十足的粒子效果，如說明所說，真的全身通體沒有一絲雜色，看起來特別仙氣。
「……坐騎？」
彭強摸索著找出騎乘按鈕，點下的瞬間。
那頭雲中之鹿立刻到了他的胯下。
與此同時。
【世界公告：恭喜玩家蒼雲之龍獲得特殊坐騎『雲中之鹿』，編號006】
消息一出。
世界頻道立刻熱鬧了起來。
「臥槽，又來了！又一個土豪！」
「這不是蒼山哥嗎？」
「第六頭出現了，還有嗎還有嗎？」
「大佬求罩！」
「求大腿！」
「摳鼻表情。」
彭強看著左邊飛快跳動過去的信息，這才從坐騎身上移開目光，注意到了改版過後的頻道系統。
他看著不斷跳出的世界頻道信息，稍微摸索了一下，就知道是什麼了。
畢竟改版過後的頻道系統，邏輯十分簡單。
他想了想，敲擊鍵盤發了條世界信息。
「老鐵們，雲中之鹿是什麼，有吊大的可以解釋一下嗎？」
他這條信息一發出去。
立刻便有了回應。
「聽說之前充了一定數額以上的玩家才有得送！而且每一頭還有編號！土豪，求罩啊！」
「第六頭了，也不知道有多少土豪得到了這頭坐騎，我也想要啊……」
「竟然是非賣品，狗策劃！真有你的啊。」
「土豪，要組隊去殺十星天罡嗎？」
「摳鼻表情。」
「……」
各種消息滾動著。
彭強看著世界頻道上一口一個土豪，又看了看自己的角色，以及胯下的雲中之鹿。
心中的怨氣，忽然就消失了。
笑得裂開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