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德在眾人的簇擁下來到了堡壘頂,每一位戰士都和他們來了一次擁抱,隨後,艾格變成白煙,裹著兩人,一頭扎進了黑暗中。

濃重的黑霧撲面而來,腰間的微光只能驅散身邊的黑暗。

當發亮的堡壘遠去,沒入茫茫的黑暗中時,羅德有一種遠離天堂,落入深淵的感覺。巴赫用星盤辨別著方向,這個神奇的水晶羅盤可以確保他們不會在無邊的黑暗中迷路。艾格像一朵白雲一樣裹著他們向屍骸荒原深處飛去

原本空曠的荒原上,現在隨處都可以看到從黑潮中湧來的怪物,它們大多以怯魂魔和食屍鬼為主,雙眼泛著紅光,雜亂地向各個方向撲去。

對於從上空掠過的三人,它們沒有反應。

但是空中並不是絕對安全,有飛行的利刃魔,遊蕩的惡靈,還有一些奇怪的未知怪物。羅德儘量指揮艾格避開它們,過於頻繁的變向讓什麼都看不到的艾格有些不滿。

「喂,我這樣飛靈能消耗很大的。」

羅德猶豫了一下,問道:「我們殺過去?』

巴赫搖頭,簡短地說:「獵殺,不是清剿,藏好自己。」

羅德沒有太理解這句話,直到他抬起頭,看到濃重的黑霧之上,一個無比龐然的存在從他視線的光錐之內掠過。

眼前一黑,巴赫捂住了他的眼睛。

「不要,看天.太高,會瞎。」

羅德低下頭,巴赫那冰涼的手才從他的眼前拿開。

這時,羅德才感到他在流淚,眼睛火辣辣的刺痛,精神中有什麼一跳一跳的。

後怕的情緒從心中升起,如果他再看幾秒鐘,說不定真的瞎了。

「這,這到底是什麼?」羅德忍不住問道。

巴赫搖搖頭,話依舊簡短。

「黑暗中,不可名狀的恐怖存在,不要探尋,不要靠近,否則,厄運會降臨。」

一股難以理解的恐懼從心中升起,這段時間一連串的勝利豎立起來的信心和夢想一下子破滅了,羅德感到他對這個世界的理解僅僅還停留在表面,無比膚淺。

他一下想到了很多,忍不住問道:「你們碰見過這種存在嗎?你們戰勝過嗎?」

巴赫盯著星盤,沉默了一會才答道:「你說的,我不知道,我們戰勝過許多無比強大的敵人,但真正黑暗深處的未知存在,我們沒有碰見過。」

艾格忍不住插了一句:「特羅里安的歷史上有幾次大斷裂,最近一次的大斷裂,許多學者就認為是當時的王城過於迅猛的擴張,觸碰到了黑暗中不可名狀的存在,從而導致了大滅絕。

羅德感到難以置信:「滅絕了還能發展起來?」

「據說是保存了文明的火種,殘餘的人類將聖火藏到了地下,災難過去之後重燃了聖火經過幾百年的時間才重新崛起,但大書庫中許多珍貴的歷史資料也隨之遺失了,讓我們很難清楚地知道更早之前的歷史。

羅德有些茫然地問道:「如果人類文明之火這麼脆弱,那我們這麼費勁心力在守護什麼?

艾格笑道:「當然是守護我們自己啊,守護我們的信念,我們家園,我們的親人朋友,我們所愛的一切,存在的本身就是意義,我們不用一直回頭看,已經枯萎的花不能再次綻放,但留下來的花卻有百種開法。』

巴赫也罕見地露出了笑容:「我們的火,不會熄滅。』

「沒錯。」艾格大喊一聲:「我們這次任務一定會成功的,殺掉惡靈,擋住黑潮,回到王城,長高!『

羅德吐出一口氣。

還好,你的願望只是長高,不是回老家結婚。

這次應該穩了。

沒過多久,艾格裹著兩人落在一處山丘的腳下。

「是這裡嗎?『

艾格看了一眼山丘,上面光禿禿的什麼都沒有。

巴赫搖頭。

「在下面。

他沿著山丘轉了一圈,很快找到了一個狹窄的甬道。

「走。』

他只說了一個字,帶頭鑽了進去。

甬道里黑漆漆地一片,腐敗的黑色絮狀物蓋滿了每一處。

三人都開啟了靈視,在巴赫的帶領向深處迅速走去

寂靜壓迫著耳膜,越往深處走,羅德就看到了越多的殘骸,它們大多已經極度腐化,只是在歲月中保持著常態,任何輕微的擾動,都會使它們迅速垮塌下來。

這不像是人為製造的墳墓,倒像是某種野獸挖出來的巢穴,這些殘骸都是它吃剩的屍體。殘骸越來越多,還出現了大量殘破的盔甲,它們在黑霧中沒有太多的朽壞,仍能勉強看到原貌。

這些盔甲大多使用黃銅製造,造型古樸厚重,損毀處全是利爪和啃噬的痕跡,裡面的屍體早已成為了黑色的絮狀物,隨著他們的腳步聲流淌出來,垮塌到地上。

羅德忍不住問道:「他們就是黃昏軍團?』

巴赫沉默地點頭。

「這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為什麼我們現在沒有這個軍團了?他們的編制已經取消了嗎?

艾格答道:「他們是第三紀元的軍團,和我們沒有關係。」

「什麼是第三紀元?』

艾格奇怪地掃了他一眼:

「第三紀元就是火的紀元,傳說在這個年代,火的光芒照耀四方,大地上遍布人類的城市,勇敢的戰士四處獵殺黑暗中的怪物,黑暗只能占據偏遠的地域以及一小片大陸,但不知道後來為什麼毀滅了。』

「我們是第幾紀元?」

「第四紀元,火逐消亡的紀元,也稱為黑暗紀元,人類只剩下有限的幾座火之王城,聖火甚至不能照耀到王城之外,黑暗遍布大地,怪物和魔物橫行,我們只能縮在厚厚的城牆之後,在聖火的庇護下生存,根據我們曆法,這是特斯里維安公曆的起點。」

「1325年?

「嗯。』

歷史厚重撲面而來,這裡屍體都是一千多年前的存在。

如果按照常理,他們早就該是一堆白骨了,盔甲也應該腐蝕成渣了。

這顯然都是黑霧的影響。

羅德忍不住問道:「第一和第二紀元呢?』

艾格平靜地答道:

「第一紀元是概念中的紀元,我們一般稱為混沌紀元,那時一切都是混沌一片,是文明出現之前的紀元。」

「第二紀元被稱為神的紀元,是傳說中神與凡人一同存在的年代,據說是沒有黑霧存在的紀元,距今太久,年代已不可考據,王城中一群人專門研究這個紀元,但我不是很清楚。」

羅德又問道:「那我們知道黑霧是哪來的嗎?』

艾格苦笑道:「這個話題衍生出來的學術資料,可以把整個劍關都堆滿,我只能告訴你,這充滿了惡和詛咒的霧氣不知道從哪冒出來的,它在某一天突然出現,籠罩了整個世界,怪物在黑霧中生存蜇伏成長,人在黑霧中逐漸失去理智並變成怪物,其它生物也一樣。」

「只有火能驅散它。』

他摸了摸腰間裝有餘光的燈,補充了一句。

「還有由火衍生的力量。』

羅德問道:「那我們現在的動物植物哪來的?我聽說我們還有獸之城,木之城,蘑菇城什麼的。』

艾格不滿道:「你怎麼這麼多怪問題?」

「有一部分是保存下來的種子。

巴赫罕見地回答了羅德的問題。

「有一部分是我們找到的殘骸,放入聖白樹中衍生出來的。』

羅德驚訝道:「聖白樹還有這種功能?』

艾格露出了驕傲的笑容:

「你不知道的多了,有時間去上城區植物園區看看,你就會知道它為什麼被稱為生命之樹了。

他的警惕有些放鬆,畢竟走了很久都沒有發現任何異常,連羅德都忍不住懷疑高等惡靈是不是早已經跑了。

忽然,巴赫舉起一隻手,擋在他們。

「怎麼了?

羅德一瞬間警惕起來,靈魂之眼四處掃視,卻仍沒有發現異常。

巴赫平靜地說:「我嗅到了腐朽,死亡,禁忌和吞噬,它就在前面。」

羅德還是第一次遇見有人的鼻子比他的眼睛還靈敏的。

「我們該怎麼辦?』

巴赫簡練地說:「我的特性抵達了六朵花火,我可以使用一-次非常強大的一擊。

「如果將它殺死了,艾格將我們拖走,返回劍關。

「如果沒有殺死,羅德使用靈能巨炮。』

說完,他閉上了嘴。

羅德感覺有些不對,正想問時,艾格卻忽然插嘴問道:

「巴赫先生,您非常強大的一擊,一定有代價吧?』

巴赫看了他一眼,平靜地答道:「我的特性會下降一個階層。

艾格鬆了口氣:「還好。』

巴赫繼續向前走去,羅德只好跟在後面。

屍骸越來越多,空間越來越大,腐朽的氣息直衝鼻端,嘩啦的聲響隨著他們的步伐不斷出現,一堆又一堆的屍骸垮了下來,盔甲散了一地。

忽然,巴赫停了下來。

「這是一隻食屍鬼。」

「什麼?」羅德四處張望,卻沒有看到異常。

通道中的物理隔絕太厚了,他看不見很遠。

「腥臭,貪婪,古老,它在這裡挖掘黃昏騎士的屍體吞吃,已經持續了幾百年,甚至千年。

羅德和艾格都緊張起來:「我們的敵人不是高階惡靈嗎?』

「是的,一個高階惡靈正在從食屍鬼的軀體中誕生,食屍鬼吃掉了無數的屍體,也聚集了無數騎士的殘餘怨靈,它們在食屍鬼的體內聚集蘊育,歷盡多次蛻變,已經成為了一個強大的高階惡靈。』

「它,就要破體誕生了。』

艾格驚道:「怎麼辦?我們趕緊去殺它嗎?」

巴赫沒有回答。

他繼續向前走,但步伐小心了許多,鼻翼不斷抽動,像是嗅著空氣中的味道。

「悔恨,怨恨,憎恨,除了恨,就只剩下吞噬和殺戮。」

「很強的蝕靈場域,它與荒原上惡靈有特殊的聯繫,它在吞吃它們的靈魂。』

羅德忽然想到他在荒原上獵殺惡靈時,它們的魂特別少,靈體上全是漏洞。

當時還是以為是天生如此,沒想到竟然是被侵蝕過的。

巴赫繼續說道:「它蛻變的軀殼受它驅動,為它獵殺新鮮的活物和靈魂。」

羅德一瞬間聯想到了他兩次殺強大的怪物沒有獲得靈魂的經歷。

原來是它的軀殼?

那麼強大的怪物,原來只是它的軀殼?

巴赫語調頭一次變得焦急:

「我們要快一點了,它的一個軀殼正在返回,它的靈體散發出了饑渴和迫不及待的氣味。

他加快了步伐,靈能從他身上騰起,迅速聚集。

羅德和艾格緊張地跟在他身後,忽然腳下一輕,整個地面都塌了,地下無數屍骸和殘破盔甲嘩啦啦地垮成一片。

而在羅德的視線中,看到了一個前所未有的龐大靈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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