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擦一聲,手中普通的長劍因為承受不了來自於黃金一級的力量,已經在劍鞘內四分五裂。布蘭多微微一怔,他舉起劍鞘看了一眼,隨手丟開――

劍落在廢墟之中。

年輕人回過頭,褐色的眼睛裡映出傭兵們神色各異的臉。他牽著芙妮雅的手,面色平靜地開口道:「我帶來了我的承諾――」

「還記得你們說過的話嗎?」

平淡的聲音,卻像是一柄出鞘的利劍,帶著一聲錚鳴,穿過每一個人的心臟。

傭兵們張開口,一時卻不知該作何回答。

「我記得!」只有穿著灰青色長袍的年輕人激動地分開人群沖了出來,他幾乎是跌跌撞撞地來到布蘭多面前,然後抬起頭看著這位自己眼中年輕的貴族,眸子裡閃過一絲不敢置信。

他竟然真的來了。

「我記得……」巫師學徒喘了一口氣,小聲重複道:「我來了,大人……」

布蘭多看了他一眼。

他的目光越過他,落到其他人身上,每一個人。

「其他人呢?」

一片沉寂。

「你們……」一身灰青色長袍的年輕人憤怒地四下看著這些人,恨不能一拳打在這些人臉上,將這些懦弱之輩打個人仰馬翻。

可仍舊是一片沉寂,死一般的寂靜――

布蘭多只是微微一笑,他呵一笑,溫潤的眼瞼上仿佛折射著一層微光:「我若是你們,就不會選擇同時得罪兩位領主――」

廢墟中發出卡擦卡擦的聲音,磚石之中站起一些裹著黑袍的士兵;它們一站立起來立刻舉起手中的劍,以僵直的姿態向布蘭多背後衝來。

布蘭多向後一擺手,第一個衝到他身邊的黑袍士兵已筆直地被扇飛出去,它在半空中『嘩』一聲四分五裂,化作一地碎骨落在那些渾身是傷、但還沒有死絕,正沒命地向後爬去的貴族士兵身邊。

噼里啪啦仿佛下了一場骨雨。

所有貴族士兵都嚇呆了,一動不動――

第二具骷髏士兵已經衝到布蘭多身邊,但年輕人頭也不回地抓住那具骨頭架子向他刺出一劍的右爪,向前一扯,左手已卸下對方的黑鋼長劍,然後右手抓著對方的手腕順勢一個過肩摔將它重重地砸向地面,摔成幾段碎骨。

他左手握住黑鋼長劍,反身一劍。

一道月形白光。

後面的十多具骷髏士兵齊齊折斷,停下,倒下――

布蘭多面色如常地放下長劍,轉過身,面對那些倒下的骷髏士兵。他看著要塞的廢墟,淡淡地開口道:「現在,我給你們這樣一個榮耀――」

年輕的騎士舉起劍,劍尖直指前方的長街。

「在這條街道上,十字架上有逝去的靈魂,他們無聲地注視著你們的戰鬥。而你們願意用另一種方式,與這些昔日的同伴並肩作戰麼?」

那一刻。

所有人仿佛停下了呼吸。

沒有人說話,但有人別過頭,但有人眨了眨發澀的眼睛,但有人默默地按住了自己的長劍。是啊,沒有什麼比與同伴一起並肩作戰、互相信賴,更能令這些僱傭兵動容。

這是唯一一次,也是最後一次與這些同伴們並肩戰鬥的機會了吧。

對不起啊,但我還能將背後交給你們麼?

同伴。

沒有多餘的一句話,只有一片刀劍出鞘的聲音;年輕的巫師學徒無力地垂下手,幾乎不敢置信地看著這樣一幕,看著這些前一刻還沉默不言的傭兵――這一刻人人冰冷地抿著嘴唇,一言不發,一臉肅然地拔出自己的劍。

劍是傭兵的生命――

也是承諾。

傭兵們帶著一種神聖的表情出列,起先是一個兩個,然後是更多的人,無聲無息,刀劍與甲冑之間摩擦、碰撞。每一個人都默默地出列,默默地站成一排,站在那位年輕的騎士身後。

布蘭多微微一笑。

他放下劍,只感到有一團火焰在自己胸膛之中燃燒。

但面色已冷,年輕人開口:「三位大團長,出列――」

人群之中的三個人互相看了一眼,一一走出隊列。

「告訴我,名字。」

「克倫希亞為你效勞,大人,我是玫瑰與酒傭兵團團長――」銀色長髮的帥氣中年人看了布蘭多一眼,微微一躬,如此答道。

「弗恩,火地戰團大團長――」皮膚黝黑的大漢雙手環抱,上下打量著布蘭多。

「尤塔,我是山燕傭兵團的負責人。大人,恕我直言,雖然我同意與我的人一起加入,但並不表示一定會執行一切命令,我會自己選擇行動的方式。」如此答話的是一個身材火爆,有一頭褐紅色長髮的女人。

她說完,用碧綠色的眼睛挑釁地看了這個年輕的騎士一眼。

布蘭多不在意地一笑。

他答道:「我並不清楚你們的組成。」

他回視這位美人兒,說道:「但我給你們的任務,卻很簡單。你與弗恩先生各自整編一隊人,分別留守此地,以及奔襲與控制西門;我給你們的要求也只有一點――三個小時,破曉之前我要看到你們各自傭兵團的旗幟始終飄揚在城門之上――」

他的目光又落在蓄著一頭銀色長髮,英俊的中年人克倫希亞身上:「至於克倫希亞先生,你的任務是帶領你的傭兵團以及剩下的獨行傭兵與我一起――攻擊冷杉城堡!」

「願聞其詳。」克倫希亞躬身,不慌不忙地答道。

「等等,」很難過發女郎尤塔打斷並皺著眉頭質問道:「西門?為什麼我們要去西門,我們的目標難道不是攻下冷杉城堡,殺死那個該死的人渣嗎?」

布蘭多一臉平靜,開口答道:「因為那只是其中一個目標,但我不妨開門見山告訴你們,你們將要面對的敵人將是一群亡靈,瑪達拉的亡靈。」

「什麼?」

亡靈?

三人皆是一愣。

「格魯丁與瑪達拉勾結,但亡靈大軍不可能隱藏在城內;或許會有一小部分,但大軍必然在城外附近,我想就它們只能就近躲在西南面的森林之中。而你們的任務,就是阻止它們進城,直到我們完成任務――」布蘭多淡淡地說道。

尤塔與克倫希亞互相看了一眼,各自看到互相眼中的猶豫。

只有弗塔瓮聲瓮氣地答道:「既然大人直到格魯丁與瑪達拉勾結,那身邊想必高手雲集,進攻冷杉堡必定也是最困難的任務,那麼大人為什麼不選擇我們火地戰團,難道是看不起我們的戰鬥力麼?」

克倫希亞聽到這句話,忍不住皺了皺眉頭面露難色。

但布蘭多卻搖了搖頭:「我說過,我並不清楚你們的組成。不過,既然我選定了這個陣容,那麼――」

他回過頭:「一切就依我的命令行事。」

他又抬起頭看著遠處的街道。

「好了,時間不多。」

「你們抓緊這時間,但記住我的話,一邊是榮耀,一邊是地獄,我給過你們選擇的機會,希望你們將來回首此刻時,可以問心無愧。」

「而不是,連回首的機會也沒有――」

「那麼現在,願意得到這榮耀的,跟上我!」布蘭多說完,已一隻手牽著芙妮雅,踩著擦擦作響的碎石向前走去。

三位團長聽出布蘭多話語之中冷冷的威脅之意,心中暗自一凜。而小女孩抬起頭怔怔地看著他,眨了眨眼睛,一字一字地說:「布蘭多……哥哥,其實……你……不必為了……芙妮雅……戰鬥。」

「我……聽到……爺爺他們……說過,只要……芙妮雅……到了……那裡,一切……都會……平安無事。」

但布蘭多聽了這句話,只是微微一笑。

「芙妮雅,你不明白,這並不僅僅是關係到你一個人的戰鬥,」年輕人輕聲答道;一邊看著大街遠處整整齊齊兩排延伸至黑暗之中的十字架,有些出神:「而是我,選擇了鐵與血、劍與火這樣的一條道路,僅此而已――」

正是如此。

當布蘭多在這裡,選擇了回來面對這一切,直視自己的一切怯懦與逃避;那麼展現在他面前的路就在這一刻開始變得崎嶇而艱難,仿佛通向熊熊燃燒的火焰的盡頭,小徑之上荊棘纏繞,甚至流淌著鮮血――

但他還是回來了。

若說下午的暴怒只是一念動搖,那麼芙妮雅與塞尼亞人之間的選擇就給了他最後的啟示;就像是一個亘古不變的真理,如果總是選擇逃避,那麼他永遠只能是一個失敗者。

勝人者有力,自勝者強――

的確,他考慮過更簡單的方式。如果他選擇無視,無視自己所主張的這一切,那麼他可能會輕易地找到那個夢寐以求的領地,然後隱藏起自己的羽翼,在陰影之中吸收養分漸漸變得強大,最終主宰一切。

但那就是他想要的麼?

獲得力量,卻失去了一切。

那就是他想要的一切?

可布蘭多忍不住失笑,因為他發現到頭來,自己還是準備了一個最為複雜的計劃。他曾無數次避免進入這樣一個結果,避免如同一個孤注一擲的賭徒一般將自己置於命運輪盤的另一端。

可一次次踏步之後,他又回到了原地,手中緊握著這樣一個計劃。

布蘭多淡淡一笑,他真想遵從安蒂緹娜的計劃,如此安穩,如此簡單,那位貴族少女的選擇是如此的符合邏輯。

「可是……」

「布蘭多,最終你還是布蘭多啊……」

他自嘲地搖搖頭。

但目光卻變得堅定起來,既然如此,那麼就讓他來執行這個計劃――那怕只有一個機會!但就像過去一樣,像他還是蘇菲,那個一百三十級的戰士時一樣,面對瑪達拉的千軍萬馬。

一步一步,走向成功。

或者死亡――

布蘭多回過頭,看到那個年輕的巫師學徒從後面緊緊追了上來,那個年輕人仿佛重新整理好情緒,臉上又恢復了那種冷漠。

「大人?」

「你聽到聲音了麼?」布蘭多沒有回答,只是如此問道。

「什麼聲音?」

「戰爭的聲音――」布蘭多從懷中拿出一張銀色卡牌,淡淡地答道。

那一刻,大地震顫,貴族騎兵已從街道轉角殺出――

(PS.今天一更)(未完待續,如欲知後事如何,請登陸,章節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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