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她緊咬牙關,臉色蒼白,額頭上全是汗珠,有些絲髮緊貼在臉頰上,兇狠的神目中,帶著縷縷血絲。她那寧死不屈的眼神,震撼著我…我急忙道明身份,脫下外衫,披在她的肩頭,她的情緒才慢慢有所緩和…」

多年前,蕭左的一聲哀嘆,言出的話語在郭明軒的耳旁迴蕩,猶如隔世的畫面再次展現在郭明軒的腦海中,只是多年前的畫面,郭明軒只得從蕭左的話中,聯想出來,而這次卻是真真切切的出現在了郭明軒的眼前…

「海棠….」郭明軒,緩步靠近,鈍痛道。

「郭門主…我是溶月,溶月還能與您再戰。」冷溶月,咬緊牙關,堅毅道。

寒風無情的吹動著地上的一切,夜下的倒影越來越凸顯,越來越寂靜,一滴淚水被肆無忌憚的吹落在郭明軒的手背上,冰冷而刺痛。

此時此刻,郭明軒有足夠的理由確信,冷溶月就是素海棠的女兒,一定有什麼辦法能使一個人懷上孩子後,延長在腹中的時間,可若延長3年,甚至更久的時間,這是任誰都不會相信的,郭明軒更需要找到這個讓他足夠信服的理由。

郭明軒不禁想到:陰寒之體,『冰魄寒光』,倘若將一個有了身孕的女人冰凍起來,每日用真氣護下胎兒的心脈的話,或許是有可能延長胎兒在腹中的時間的,可是胎兒所需要的滋養又從哪裡來呢?若母體被冰封,是絕對不可能再進食的,若不進食,身體便失去了機能和所需的營養,又如何能滿足胎兒的生長呢?

這是多麼的相互矛盾的事情,也是郭明軒如何想都想不明白的事情,可他還是止不住的去想,越想越悲鳴,越想越頭暈腦脹,心中不禁喃喃道:海棠啊,海棠,你到底都經歷了什麼?!

「郭門主,請出招吧。」冷溶月倍感無力的望了望郭明軒,她已然不想再多浪費任何時間了,因為她的身體已經在向她抗議了,她也明白自己是堅持不了多久的了。

「不必了,你贏了,按你說得辦吧。」郭明軒露出了失落的神情,他逐漸走進了『問天賭坊』中,靜靜地坐了下來,低頭沉思了起來,他臉上的表情也變得愈發複雜了。

「郭門主….你怎麼了?溶月怎麼就贏了呢?」

「郭門主?」

「好,既然如此,溶月謝謝前輩了,溶月這…這就起來,回到…故府…」冷溶月被兩名侍女完全攙扶了起來,她凝視著郭明軒,一直發問著,但始終沒有得到一句回復,她遲疑的走了幾步,又回頭望了望郭明軒,郭明軒依舊沒有任何舉動與聲響。

在這樣的情況下,冷溶月便也不再停留,緩緩向應天府中的故府走去。

…………………

冬寒重,夜無蹤,沙沙葉,傾下腰兒的細柳有些掙扎,這掙扎猶如寒露,看似晶瑩,卻冰冷,且只凝結在一個點位,這個點,對於郭明軒而言,則是心。

世人皆曉得冰凍凝霜,世人也曉得冰封河床,世人更曉得酷寒的痛感;可世人卻不知道身體被完全凍結後的滋味,世人也不知道身懷六甲無力絕望的心境,世人更不知道一個孩子如何在無任何溫度的母體里存活三年,甚至四年之久的感受。

至少,郭明軒不曉得,也不知道。

此刻,任憑衣袖、褲擺在冷風中晃動,任憑頭髮被吹得凌亂,落下;又凌亂,又落下,郭明軒一直不動不移,緩緩抬起頭,遙望著冷溶月離去的方向….

…………………

「母親,母親….母親~」冷溶月甩開攙扶自己的侍女,大步向故府深院走去,她步履婆娑,有時還會時不時的扶一下身側的柱子,但她持續的呼喚聲明亮且急促。

她是疲憊的,體內的寒意也愈發愈重,但她仍未徹底倒下。

「女兒~怎麼了?女兒,你為何這般模樣?」

「女兒~你的手…你的手為何這般冰冷,快快進屋,母親為你驅寒~」念順夫人快步走出房外,慌亂的披上披風,來不及調整,只是左右隨意拉動著系帶,未到冷溶月身前,她便想伸手去抓冷溶月的雙手。

冷溶月的雙手終於被念順夫人抓到了,但卻感覺這根本不是人的手,而是猶如冰塊一般的冰雕。

「母親,快…快隨女兒前去『問天賭坊』,殤沫…殤沫被困已久,溶月深知…深知『問天賭坊』內的機關精妙,溶月~咳咳咳~溶月不敢擅做主張,特來~特來求母親相幫。」冷溶月煞白的臉上,細長的柳眉皺得已然曲成了三褶,雙眼紅潤,卻無淚流下,只是眼睫毛上早已開始結上了冰霜。

「女兒,莫急,女兒莫急,殤沫是誰?是誰膽大妄為傷了你?你當下急需真氣驅寒,快~來人啊~快去叫故遺名過來!」念順夫人,急迫道。

「是。」身旁侍女,道。

「不對,這世上能將你傷成這般的會是誰?根本不可能有人傷得了你,傷你之人到底是誰?」念順夫人,又接著道。

「母親~快隨我去救人,若…若母親不依女兒,女兒…女兒便不去這身上的寒氣!」冷溶月,打著冷顫,抱著臂膀,神情凝重道。

「好,好,好。母親隨你去『問天賭坊』,故遺名呢?故遺名怎麼還沒來?」念順夫人一邊安撫著冷溶月,一邊望向長廊一頭,吆喝道。

「走吧,母親~」冷溶月的雙手擺脫掉念順夫人的雙手,原本念順夫人緊握著冷溶月的雙手瞬間被垂下,垂下的那一剎那間,念順夫人真正認識到了事態的緊迫性,她來不及思考更多,她只能想到『殤沫』一定是冷溶月極為看重的一個人,可『殤沫』到底是誰呢?

念順夫人雖側臉沉思,但還是緩緩地跟在了冷溶月後面,片刻間,念順夫人的右手被牽起,這寒冷刺骨的感覺,讓念順夫人完全打破了沉思,她呆呆望著前方的冷溶月,牽起她右手的正是冷溶月的手,已然這般僵硬了。

可,冷溶月卻沒有絲毫的在意,口中呼出著寒氣,喚道:「母親,快些~母親,快些~」

「何事?如此慌張?」故遺名整理著衣袖,從側面走廊追趕上來,道。

「師父,我們先到『問天賭坊』後,溶月再與你細說,快…我們快走吧。」冷溶月,語速極快,甚至連正眼看故遺名一下的間隙都沒。

「月兒,你總要告訴師父,是誰傷了你吧?」故遺名,道。

「郭明軒,郭門主,走了師父。」冷溶月,滿不在乎道。

故遺名聽到郭明軒的名字後,他看了一眼念順夫人,此刻,念順夫人也正在看著他,兩人四目相對,彼此的眼神中雖帶著質疑,但沒過片刻,隨著兩人彼此點了一下頭後,眼神中又出現了胸有成竹、心領神會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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