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三章 入夢真亦假,笆斗訴隱秘

「駕!駕!」

馬蹄急促,一行人亡命狂飆。

他們面容虛弱憔悴,顯然已多日沒合眼,有幾人身上血跡斑斑,一名和尚甚至沒了左臂,看樣子是被硬生生扯斷。

「啊!啊!」

那名年輕人還在瘋狂尖叫,他被麻繩捆在馬上以免掉落。滿眼恐懼看著後方不斷呼喊,仿佛見到鬼一般。

但後方唯有茫茫荒原,空無一人。

「閉嘴!」

一名帶著斗笠的刀客滿臉煩躁,「這傢伙著實煩人,不如我打暈了事。」

「莫要衝動!」

陳瓊轉身沉聲道,「他是守村人,靈覺超凡,定是察覺到了什麼。我們再快一些,到了永安便會安全。」

那名刀客則滿臉不屑冷笑道:「不回康元,卻來這偏僻永安,陳兄是否太高看那并州凶虎了?」

陳瓊沒有搭理,只是盯著前方策馬狂奔,眼中閃過一抹殺機。

「啊!啊!」

就在這時,綁在馬背上的年輕人突然叫得更加悽厲,幾近癲狂。

程瓊也瞳孔一縮,手中韁繩猛然一勒,身下快馬當即停下,奮蹄嘶鳴。

其他人也紛紛勒馬,面色凝重望著前方,或拔劍、或死死扣住法器。

只見前方官道上,不知什麼時候多了一名白衣女鬼,背對他們臨空懸浮,破爛白紗隨風飄蕩,肉眼可見的恐怖陰炁向外擴撒。

此時已近中午,赤日當空。但陽光照在眾人身上卻感覺不到絲毫溫度,反而有股瘮人的寒意。

「塵世皆苦,不如早斷因果。」

那斷臂的和尚眼神依舊平靜,微微一嘆後捏動法訣,將手中念珠拋灑而出。

眾人小心戒備,並未插手。

和尚是須彌宗弟子,一身秘法最善於對付陰鬼邪物,更何況那念珠也是法脈重器。

然而…

啪嗒!

念珠拋出去後墜落在地,如同凡物沒有一絲動靜。

眾人頓時愕然。

「沒用的!」

那帶著斗笠的刀客一聲低吼,「這東西不是尋常鬼物,我們對付不了,他的目標是傻子,莫為個凡人…」

鏘!

話音未落,陳瓊便拔劍而出指向刀客,其他人也同時將其團團圍住。

「你究竟是何人?」

陳瓊臉色難看,「吳道友為人嫉惡如仇,可不是你這般模樣,快扯開皮囊!」

其他人也是眼中滿含殺機。

他們都是大教精銳弟子,已想到了那邪修常用的畫皮術。

「嘻嘻…哈哈哈」

刀客眼見被戳破卻毫不驚慌,臉上露出個詭異笑容,身軀化作煙霧消散。

不是畫皮術!

陳瓊眉頭緊皺,總覺得哪裡不對勁。

而與此同時,那臨空懸浮的白衣女鬼也開始緩緩轉身。

周圍頓時天色變暗,陰風大作,陣陣鬼霧升騰而起,伸手不見五指,黑暗中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

所有人都面色大變。

他們剛想施術,便發現自己體內竟空空蕩蕩,感覺不到一絲真炁,更別說驅動法訣。

「諸位。」

那斷臂的僧人突然開口,盯著自己滿是鮮血旳傷口沉聲道:「別說真炁,小僧連斷臂之痛也感覺不到,這不是幻術。」

「咱們…或許是在夢境之中。」

「不可能!」

一名太一教道士皺眉道:「夢境豈會如此清晰?況且誰有本事,可令我等共同入夢…」

話沒說完,道士就忽然想到什麼,臉色就變得異常難看,咬了咬牙,「嫁夢術…是那女叉!」

前些時日,萬妖盟與異仙道禍亂各地,江湖朝堂人人自危,其中最出名的,便是這以古老陰魔命名的「女叉」。

沒人見過其模樣,只知這魔物擅用陰門失傳的嫁夢術,控制眾多邪修統一行動。

後來萬妖盟總壇被滅,女叉隨之沉寂,沒想到此時再次出現。

能令眾人毫無察覺中術,且共同拉入夢境,對方道行顯然已超乎想像,眾人眼中一片絕望…

……

而在現實之中的官道上。

烈日炎炎,哪有什麼陰風女鬼?

陳瓊一行人橫七豎八倒在地上,雙目緊閉,牙關緊咬,眼皮不停顫動,各個灰頭土臉,明顯是策馬行進中突然昏厥倒地。

旁邊馬兒或悠閒吃草,或用頭輕拱著自己主人,可惜得不到半點回應。

就在這時,馬兒忽然抬頭,嘶鳴中驚慌逃散。

嗖嗖嗖…官道兩側一人高的野草從忽然沙沙作響,一頭頭直立行走的狼妖從荒草中顯出身形。

它們拎著生鏽刀劍,望著躺倒的眾人,獠牙畢露,眼中滿是血腥,從四面八方緩緩圍上。

鏘!

一道劍光伴著龍吟聲從天而落。

這些個狼妖道行低劣,哪見過飛劍,還未回過神來便血肉殘肢四濺,頃刻間死了個乾淨。

遠處一顆古樹後,一名穿著寬大黑披風的人影緩緩走出,兜帽下眼神冷漠。

赫然是消失已久的蕭仲謀…

……

烈日炎炎,蟬鳴不斷。

永安城隍廟後院,古木參天,陰涼蔽日,幾條錦鯉在小池中歡快地游來游去。

「煉器丹需人丹寶柩。」

芭斗真人灌了口烈酒,嬉笑道:「老道能力有限,你又只剩下十具人丹寶柩,所以要耗些功夫。莫要著急。」

「我說你小子從哪搞來這麼多七凶悲屍?莫非捅了殭屍窩?「

「機緣巧合而已,多謝前輩相助。「

王玄打了個哈哈,將此事略過不談。

不怪他隱瞞,而是此事太過駭人。

太一教教主已修成地仙,誰知道在洞天誘惑下,會不會做出什麼可怕的事。

更別提還有一個修蛇。

芭斗真人當然看的出來,不過也懶得點破,搖頭道:「你在山中傳信我已知曉,那白家確實與黃泉嶺有關係,不過卻並非勾結。」

「當年大魏顛覆時,白家改變策略臨陣倒戈,實則家族內部也經歷過一場火拚。勝者一脈助獨孤家咒死魏帝,自此飛黃騰達。」

「而那失敗的一方也非善茬,身懷血仇遁入黃泉領化作邪魔,數百年來明里暗裡沒少給白家找麻煩,更是害人無數。」

「可惜那黃泉嶺地勢奇特,從上古起便墓葬無數,詭異之事頗多,大魏亂世時甚至徹底化為鬼域,我等也無法進入,只得派人在外圍防備。」

「此事是白家機密,老道也是鐵師兄來信,才曉得其中因果。」

「原來如此。」

王玄眉頭一皺,若有所思道:「聽聞貴教總壇來的那位高功已到,但在下路過新城時前去拜訪,卻並未見其蹤影…」

「王大人無需試探。」

旁邊郭守清素袍執壺給幾人續上茶水,「想必大人已然猜出,此事就是個幌子,來的那位高功名叫清玄真人,已暗中前往并州西南。」

王玄眼神一動,「蕭家?」

郭守清微微點頭,「朝庭和我教總壇並不在意蕭家找到地仙修行之地,畢竟將來與南晉鬥法,大燕的高手越多越好。」

「但神都一事大人也知道,許多事頗為蹊蹺,那幕後黑手尚未現身,且諸多線索直指當年隕星砸毀冰雪長城,所以不得不查個清楚。而那地仙遺蹟有大陣守護,常人無法進入,只得高功親自出馬。」

「真是多事之秋…」

王玄一聲感嘆,本想向二人詢問妻子夢境之事,但猶豫了一下卻沒開口。

還是和古戰場洞天一樣,並非不信任二人,而是不信任二人背後的太一教。

隨著地位提高,他接觸的秘密也越來越多,太一教這個龐然大物可沒表面看上去那麼簡單,魚龍混雜,並非都是有道之士。

大潮之下,是人是鬼,根本分不清…

笆斗真人見狀眉頭一挑,「雖說此行另有目的,但有五雷法壇鎮壓,秦州商道再無隱患,且以清玄真人和鐵師兄的關係,隨時能借用法壇相助,你小子莫非不樂意?」

王玄啞然失笑,「當然不會,在下又不是傻子,等清玄真人回來後…」

唳——!

就到這時,一聲鷹啼響起。

院內三人同時抬頭望向蒼穹,只見一隻鷹隼振翅盤旋而來,手中抓著紅色竹筒。

這是緊急軍報。

王玄連忙卸下竹筒,打開看了幾眼,便眼神冰冷,「陳瓊他們出了事,看來那用了種魂術的傢伙已然發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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