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六章 神都雲詭譎,刺客案中案

牢房昏暗陰冷,火把閃爍。

走廊上,厚厚青石牆壁鑲嵌著銅符,散發壓抑肅殺炁息,一面面玄鐵門後,隱約傳來痛苦呻吟聲。

幾名刑部捕頭快步走入,為首之人面帶病色,正是王玄在死人澗關卡見過的秦捕頭。

「咳咳…」

秦捕頭忽然停下,用手絹捂著嘴巴咳嗽幾聲,隨後攤開一看,上面血跡斑斑。

「秦頭,你沒事吧。」

旁邊幾名捕頭滿臉擔憂問道。

秦捕頭搖頭收起手帕,沙啞道:「無妨,修煉傷了肺經,老毛病了。」

說罷,抬頭望向前方鐵門,「打開!」

吱呀呀~

伴著牙酸的聲音,厚重鐵門被捕頭打開,裡面一名老者身著員外服,批頭散發,手腳都被鐵鏈拴在牆上。

正是神都商戶趙巳成,也就是曾經的趙都尉。

「這位大人,老夫是冤枉的!」

趙巳成見有人進來,連忙掙扎,鐵鏈嘩嘩作響,雖然狼狽,但中氣十足並未受傷。

秦捕頭眉頭一皺,扭頭看向旁邊牢頭,嘶啞道:「將人摁入死牢,還這般陣仗,誰讓你這麼做的?」

牢頭猶豫了一下,低聲道:「是拓跋主事,他說事關南晉,不可關在普通牢房。」

秦捕頭淡淡一瞥,「有些事,不是我等能夠摻和,莫被人當了刀子。」

牢頭身上滲出冷汗,不敢說話。

秦捕頭微微搖頭,隨後望向趙巳成,啞聲道:「趙掌柜莫慌,在下此來,是想再問一下,你那女婿的來歷。」

趙巳成咽了口唾沫,顫聲道:「老夫并州丟官,自打來了神都,便小心翼翼,從不敢招惹是非。」

「那人名叫齊洛川,還是在工部李侍郎府上認識,據他所說,乃是海州落魄家族子弟,前來神都尋個前程。」

「那齊洛川擅制香之法,老夫見獵心喜,便聘其為供奉,店內生意立刻好了不少,其人文質彬彬,知書達理,小女也很喜歡,老夫便招為女婿,誰曾想竟是南晉賊子…」

說到這兒,一臉哭喪道:「老夫不敢有絲毫隱瞞,真的冤枉啊!」

「工部李宣…」

秦捕頭若有所思,隨後點頭道:「多謝趙掌柜,我們走。」

說罷,便要帶人離開。

趙巳成一看急了,「哎,大人別走啊…」

秦捕頭轉身,猶豫了一下,啞聲道:「趙掌柜莫慌,并州王大人今日已到了神都。」

說罷,便關上鐵門迅速離開。

黑暗中,趙巳成莫名鬆了口氣,苦笑道:「早知道,當初就不該來神都…」

……

明善坊,莫府舊宅。

「南晉刺客…」

蕭仲謀聽罷眼神微凝,「以前不出事,偏偏這時候出事,莫非是針對大人?」

王玄深思了一會兒,「趙世伯是去年嫁女,當時我還在開荒,無暇他顧,只得派人送上賀禮。」

「那時永安並未引人注目,應該不是提前布置,或許只是趙世伯流年不利…如今此案到底是個什麼情況?」

莫家子弟莫尋楚為難道:「姑爺,我剛來神都不久,還未打通關係,刑部也沒熟人。」

旁邊郭鹿泉突然嗤笑道:「你們,這是把老夫當做空氣了麼?」

「我陰門弟子大多在朝廷任職,若是戶部工部禮部,還真沒辦法,但刑部聚集了公門高手,老夫說話還是頂用的。」

蕭仲謀聞言笑道:「沒錯,聽聞將來地皇教成立,公門傳承也會納入其中,以郭老如今地位,自然輕而易舉。」

王玄微微點頭,「麻煩郭老了。」

郭鹿泉則哈哈一笑,「你我關係,無需如此,倒是這趙都尉可真夠倒霉,上次府城救他,如今神都又來一出,需讓人去家中看看風水。」

「等著!」

說罷,便擺了擺手闊步離去。

望著對方身影消失在雪夜中,王玄摸了摸阿福狗頭,若有所思突然扭頭,看向左側夜空。

「大人,怎麼了?」

「剛才有人施法窺視…」

……

東城,修義坊。

暗室內燭火散發綠光,一名獨眼老道盤膝而坐,身前法壇內擺著一隻銅盆。

銅盆內,清水迅速變得污濁。

「好厲害的靈覺!」

獨眼老道猛然睜眼,眼角一抽,「老夫不過剛看了一眼,便被對方靈犬察覺。」

說罷,伸手一揮,原本碧綠燭光恢復正常,暗室內也變得一片明亮。

周圍立了幾人,如果王玄在,便會發現其中有兩名熟人,通州上官秋,以及懷州司馬薇,剩下幾人也是面相不凡,炁息深沉。

「諸位太過小心了吧…」

一名面容英俊的中年男子把玩著手中玉扇,「王玄名頭雖盛,但卻根基淺薄。」

「饕餮九路大軍,羅家那頭聯合南方几州,至少能得三路軍馬,我們幾家少不了兩路,兩方聯合,還不是由我們說了算?」

上官秋冷眼一瞥,「裘老弟莫要大意,我與王玄打過交道,其人計謀深沉,手段狠辣,不是易於之輩。」

「山城已傳來消息,須彌宗不會下場支持我等,靈州張家受山海書院約束,已拒絕加入,還有羅家那幫人,和南晉牽扯頗多,將來必生禍患,不可深交。我等只能自己想辦法。」

說罷,扭頭望向旁邊:「拓跋兄,聽說你讓族中子弟出手,將那趙巳成弄入了死牢?」

「咱們幾家既攻守同盟,為何不說?」

一名五官深邃,眼生重瞳的男子斜眼一瞥,冷哼道:「我又不是蠢貨,哪會用這種不入流手段,除了噁心人,沒什麼用。」

「此事另有因果,工部李宣乃是出自地元門,地元門與我拓跋家都在漳州,抬頭不見低頭見,關係還算可以。」

「前些時日,有傳言魏幽帝在禁地長生殿露面,我兩家為共同應對,已達成合作。」

「那死了的工部侍郎李宣,乃是出自地元門,算是地元門在朝中口舌,出了這種事,地元門自然不會善罷甘休,怕王玄憑藉太子之勢撈人,因此託了我拓跋家出手。」

說到這兒,眼中有些幸災樂禍,「那趙巳成女婿是南晉探子那是事實,而且不知躲到了哪裡,王玄若想撈人,除非找到南晉刺客。」

「他若是四處打點撈人,那麼必然與地元門交惡,我們也能趁機宣揚此事,以一己之私破壞法度,即便進了饕餮軍,還怎麼服眾?」

上官秋眼睛一亮,「拓跋兄好算計。」

「那可不一定!」

方才說話的英俊中年男嗤笑道:「若是人家找到刺客,不僅跟地元門有了交代,還會威名大增。別忘了,王玄成名一戰,便是救了他這世伯。」

「哼,并州府城來一次,神都再來一次,莫非曉得實情,我都感覺這二人在演戲…」

此話一出,頓時引得幾人暗笑。

上官秋瞥了一眼,面色不虞。

說話的英俊中年男子叫裘隱,乃是蘆州裘家之人,看似一表人才,實則好色,為人戲謔,但偏偏道行不俗,因此被裘家派來。

蘆州位處漳之南,雖比不上通州,但也算是中部水陸要道,若非要團結幾家,他才懶得跟這種人交往。

想到這兒,上官秋眼中閃過一絲殺機,咬了咬牙沉聲道:「既如此,那便讓他永遠找不到!」

此話一出,眾人神色各異。

上官秋的意思很清楚,先找到那南晉刺客截殺,將此案弄成無頭案。

殺個人而已,還是南晉刺客,眾人自然不在意,但世上哪有不透風的牆,做了此事,便是和王玄結下死仇。

他們要的是撈好處,可不是惹事。

見沒人附和,上官秋臉色有些尷尬,扭頭看到一襲紅袍,慵懶喝酒的司馬薇,眼中一動,問道:「司馬小姐怎麼看?」

司馬薇眼睛微眯,「諸位前輩神機妙算,我這後輩哪敢多言。」

上官秋笑道:「此言差矣,懷州與并州相鄰,司馬小姐位列雙驕,才智過人,又和王玄打過交道,定有妙策。」

見眾人目光,司馬薇淡淡一瞥,「反正我是不會去惹那頭凶虎,你們以為魏家無常老鬼為何退走,當時那傢伙可是想肢解魏家,發起瘋來可是什麼都敢做!」

上官秋臉色難看,「那還說什麼,怕這怕那,我等還爭什麼!」

司馬薇眼中露出一絲不屑,不過臉色卻不變,「我們無需動手,將此事暗中告知羅家即可。」

上官秋眼神一凝,「借刀殺人,妙!」

司馬薇面色平靜盯著手中酒杯:「借刀殺人是詭計,陽謀才是上策。同時,也需將此事告知王玄。」

「我們,兩不相幫…坐山觀虎鬥!」

夜色更深,燈籠在雪中微微搖晃。

東城修義坊,一前一後兩道身影離開,小心避開驍騎軍,一個前往北城羅家海州商會,一個則向著明善坊而去…

……

與此同時,明善坊莫家舊宅。

「郭老回來了!」

莫尋楚匆匆稟報,王玄與蕭仲謀連忙出來相迎。

蕭仲謀臉色有些詫異,低聲道:「看來地皇教將來不可小覷啊,動作竟如此之快。」

正說著,郭鹿泉從前院進來,真炁一震抖落身上積雪,對著王玄沉聲道:「事情有些不妙,那刺客確實來自南晉,趙都尉怕是難逃干係。」

「剛好柳金刀老爺子的大徒弟便在刑部,此案由他辦理,大人有什麼都可細問。」

說罷,身後閃出一人,對著王玄深深拱手,啞聲道:「王大人,咱們又見面了。」

「秦捕頭?」

王玄眼中閃過一絲詫異,「沒想到閣下竟是柳金刀前輩弟子。」

柳金刀是并州公門前輩,德高望重,府城時便幫了他一把。

秦捕頭微微搖頭,「師傅他老人家也常來信提及王大人,此事隨後再說,這件案子遠沒那麼簡單,說不得還要王大人相助。」

「還有,那位趙掌柜被人摁下了死牢,出手的是拓跋家,估計是要落井下石…」

「什麼?!」

王玄一聽,頓時臉色陰沉。

就在這時,莫尋楚又匆匆進來,手中拿著一個紙條,「大人,方才有隻老鼠突然從雪中竄出,在門上撞死,嘴裡還叼著這個。」

王玄打開後一看,眼神變冷,「並非是拓跋家,而是地元門出手,想要替工部侍郎李宣報仇。」

郭鹿泉聽罷頓時牙疼,「地元門很少參與朝政,但那幫子地師可不好惹,況且有岑虛舟這層關係,也不能隨意撕破臉皮。」

「地元門不是問題。」

王玄搖頭道:「只要找到那南晉刺客,自能還趙世伯清白,但這消息已經被羅家那邊知道,怕是會從中作梗。」

「若是他們將那人斬殺…」

蕭仲謀眼睛微眯,「秦捕頭,可否將此案給在下細述一遍。」

秦捕頭點了點頭,「那日在關卡找到鬼獠勾魂毒蟲,在下知道此事嚴重,便匆匆趕回神都,誰知當晚工部李侍郎便在宴席上暴斃。」

「當時有地元門高手,立刻封鎖侍郎府,將所有賓客留住,在下勘察現場,發現李侍郎死狀,竟與驍騎軍守將一模一樣!」

「在下心知不妙,好在有王大人找出到的勾魂毒蟲屍體,刑部亦有靈獸,當即找到兇手,正是那趙掌柜女婿。」

「對方雖擅於隱藏氣息,但情急之下卻用出了玄元教秘寶逃脫,是南晉刺客無疑。」

蕭仲謀皺眉道,「此事有些可疑啊,李侍郎、那守關將領,都非攻伐南晉重要人物,刺客為何要對這二人下手…」

說著,眼睛忽然一亮,咽了口唾沫,「大人,在下想了一下。」

「工部、驍騎軍都與一件事有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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