嘎吱吱！
旁邊布滿疤瘌的高大樹幹上，一節手臂粗的樹枝忽然緩緩移動，仔細看，竟是一隻怪蟲。
王玄眼睛微眯，他認識此蟲。
這種類似竹節蟲的東西叫「鐵?」，征戰鬼獠部族時，對方便將此蟲煉蠱。
一旦放出，可如飛劍般鑽入人體，幾個呼吸間便可大量產卵，將五臟六腑攪成一團稀泥，陰狠至極。
巫家妖獸，因此蠱損失不小。
但鬼獠部族密林中的「鐵?」，不過手指粗細，這洞天內卻如手臂粗，著實駭人。
這隻「鐵?」爬了幾步，如鐵刺般的口器便勐然釘在巨樹疤瘌上，從裡面叼出一隻不斷蠕動的白胖蟲子，瞬間吸成空皮，隨後調轉屁股往裡面產卵。
嘩啦啦……
就在這時，羽翅震動聲響起，密林上落下一團黑影，瞬間將鐵?死死摁在樹幹上。
卻是一隻半人高的蝙蝠，渾身黑鱗，漆黑羽翅閃爍金屬光澤，頭顱似老鼠，張開獠牙大嘴，將鐵?咬得火星四濺，如吃甘蔗般嚼下，就連樹洞中鐵丸般的蟲卵也不放過。
「咩咩~」
吃飽喝足後，此物發出羊羔般的叫聲，看起來十分滿意，隨後振翅飛走。
白霧散去，王玄緩緩現身。
他望著那遠去的黑影若有所思。
神都楊國舅最善辨別異獸，收藏一部珍貴的《大荒鳥獸經》，記載了蠻荒時期諸多異獸。
這飛走的並非蝙蝠，而是「寓鳥」。
此物所生之地，必蘊含大量金屬靈材，那雙翅膀不用煉製，便是製作鎧甲的上佳靈物。
結合方才「鐵?」，附近必有金屬礦藏。
但更讓他注意的是這洞天內環境。
根據老龍迦莫羅所說，洞天為三界固定縫隙，若無天兵那種大規模破界的法門，便只能由洞天通往各界。
而洞天內無天無地，形成原因又與地水火風、各界溢散出的靈氣有關，環境各不相同。
比如封印九幽鬼國的洞天，與幽冥之地相連接，必然陰炁重濁，鬼炁十足。
看來這座洞天，因為靠近大千世界，所以蠻荒之炁熾盛，既然有天庭設立仙殿招兵，那麼洞天盡頭，星光璀璨處，很可能便通向北方玄天。
按理說，這裡蠻荒之氣熾盛，靈物異獸眾多，還有仙殿存在，是個絕佳修煉之地，但王玄卻不敢掉以輕心。
這六甲神像不用說，便是仙殿流傳出來。
是仙殿廢棄，被凶獸占據？
還是出來巡邏的天兵遭遇不測？
再結合那修蛇躲藏表現，可以推斷出，這個地方必然蘊含莫大危險！
想到這兒，王玄越發謹慎。
或許非肉身血脈原因，雖按照天道推演盤推演出的法門，也能修出燭龍眼，威力卻不如本體，只能簡單望炁觀魂。
好在修成六重煞輪後，對於殺氣的感應異常靈敏。
就這樣，王玄時刻運轉燭龍眼，以所處方位為中心，向四周展開探查。
這洞天好似一條橫貫虛空的長帶。
兩側是無盡虛空，前方盡頭星光璀璨處應該是通往九天，而後方昏暗一片被濃郁白霧所籠罩，或許是通往另一個大千世界，也或許是通往九幽…
一切對於他來說都是謎。
王玄根據老龍王迦莫羅所說，對於他所處的這個無垠世界，心中已隱約有了個猜測。
清氣上升為九天，分為九大區域。
濁氣下沉為九幽，分為九重幽冥。
中央則是一個個大千世界，如果說類似一個蛋糕狀的夾層，那麼洞天便是橫貫各處的中空縫隙。
這處洞天，若連接的大千世界不僅一處，那麼天庭設立仙殿招兵，要麼在中央區域，方便各界穿梭而來的地仙匯聚。
要麼便靠近那星光璀璨的盡頭，以這惡劣環境和無數蠻荒異獸，作為實力篩選。
當然，有了目標，也要有計劃。
王玄給自己定的第一步，便是要儘快適應這處洞天環境，並且進行初步探查。
下一步，便是提高實力，找到仙殿所在。
以燭龍眼觀望，青龍遁法隱匿，王玄不斷擴大搜索範圍，豐富多彩的蠻荒盛景也呈現在眼前。
他看到了大河之中，帶著花紋的鵝卵石堆砌成山，靈炁氤氳，夾雜著一些散碎靈玉。
手臂粗如毒蛇般的「滑魚」匯聚成龐大陰影，在河底遊蕩。圓桌大小，一頭十身、怪異恐怖的「何羅魚」穿梭於其中，飛快捕食「滑魚」…
他看到了如小山般的「塏木」，下方泡在河中，密密麻麻的孔洞內全是小魚，而上方樹冠則如藤蔓纏繞著一座高山，靈霧飄渺，成群的飛鳥與其中築巢…
山崖縫隙中，成千上萬精怪「木客」用泥土和「塏木」碎片搭起部落，似狼似豬的惡獸「孟槐」不停衝撞山石，與「木客」部落戰做一團…
王玄感覺自己，就像闖進了前世阿凡達一樣的世界，到處都是瑰麗與夢幻，卻又充滿蠻荒的血腥與殺戮。
他小心記錄信息，用了整整三日，才將附近五百里範圍內摸清。
無論天上地下，大河之中，都有炁息不弱於於百脈俱通修士的妖獸，強若地仙的炁息也有，但王玄為求謹慎，稍有查覺便立刻遠遁。
妖獸凶獸與修士不同，講究的是本能修煉，通過吞噬不斷提高血脈形神。
雖看似血腥，卻也形成了蠻荒規則。
氣息較弱者無論如何廝殺，強者都不會多看一眼，因為吞噬後所得，連補充氣血都做不到。
在這個地方一旦戰鬥，總會引來更強者窺視，仗著修為強橫不管不顧，只會不斷陷入殺戮，直到引來地仙，或者更高級別蠻荒凶獸。
因此蠻荒廝殺規則，便是平日隱匿身形炁息，一擊後無論得手與否立刻遠遁。
三天內，王玄也出手斬上了幾頭凶獸。
在這殘酷的世界行走，讓他原本就堅若磐石的神魂，顯得更加靈動警覺。
三天後，他終於找到一絕妙隱龍之地，山川地炁形成天然幻陣，布置一番後挖了個山洞，將分身藏入，運轉真炁自行修煉…
……
元帥府後院。
小樓內，王玄勐然醒轉。
他看了看周圍，檀香淼淼，窗外落雪寒梅，自有一番韻味與安詳。
那瑰麗血腥的蠻荒洞天，彷佛只是一場荒誕無稽的大夢。
「果然是回魂入夢大法…」
王玄一聲感嘆，微微搖頭。
怪不得有些人偶得機緣，夢中遊蕩三界，醒來後便全不在意，盡數拋到腦後。
若非他學了此法，又曉得了天地隱秘，那些超乎尋常所見的景象，也只會當做一場噩夢。
想到這，他心中一動，推門而出。
精巧雅致的花園之內，阿福正吐著舌頭在池塘邊玩魚，小白則在漫天飛雪中，上下翻飛。
「你們到是玩得爽…」
王玄嘆了口氣，望向天空。
小院乃太康城陣法中樞，他能感受到城中各處人間煙火，吵鬧卻又安寧。
這一刻，他對那玄之又玄的天條又有了另一番感受。
若無天條約束，別說他界，便是洞天內的無數蠻荒凶獸湧入，對於此界生靈也是莫大的災難。
天條再死板，也是規則。
這世間最怕的，是沒了規則。
正是天道無情，人道滄桑，仙道貴生。
錯的從來也不是規則，而是那些為求一己私慾，腐蝕規則的人。
但人心之欲，絕不會因規則而停下。
就像幽冥琉璃聖尊，為積攢實力，謀奪天庭權位，視眾生為螻蟻，隨意碾壓。
而他為求一線生機，哪還顧得上什麼天條。
王玄也終於明白，為何老龍迦莫羅已是真仙，卻總說自己是天地一蜉蝣。
問天上地下，誰又能真正得了逍遙？
一番感慨後，因回魂入夢大法穿梭於兩界產生的神魂不適感也漸漸消散。
王玄眼神再次變得堅定。
不管這天有多高，地有多大，都與他無關。
如今只能如那蠻荒凶獸一般，磨利牙齒，帶身邊人闖出一條生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