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子秦的妹妹周紫燕,長得一張俏麗的瓜子臉,和周子秦有點相像,身材臉龐都要小巧很多,氣勢卻要威壓過周子秦一百倍。

「哥,你說說看,我准未婚夫就這麼死了,我以後在蜀郡,是不是就成個笑話了?」周紫燕拍著桌子,一臉憤恨。

周子秦捂著頭痛苦地說:「妹妹,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之前,不是在京城也被笑過麼……」

「所以第二次了,我這輩子估計就嫁不出去了。得了,我還是回京去找我心上人吧!」

周子秦哀求地看著妹妹,希望她給自己一點面子:「現在是官府問話,公事公辦,你給我坐端正點。」

她壓根兒沒理他,只翹起一隻腳,歪坐在椅子上,一臉不屑:「就你那半桶水,我還不知道嗎?哥,你要是真想把這案子辦好,我給你出個主意,保證所有難題迎刃而解!」

周子秦居然還真的探頭過去,輕聲問:「什麼主意?」

黃梓瑕無語地低頭,假裝自己在專注看前面的各人供詞。

「你去外面發張榜文,就說黃梓瑕是清白的,請她趕緊回來,衙門一群以周少捕頭為首的廢物,等著她救命呢!」

周子秦嘴角一抽:「這樣行不行啊?」

見周子秦還當真了,黃梓瑕只能咳嗽一聲。

他這才回過神,趕緊一巴掌拍在周紫燕的後腦勺上:「給我坐好!官府問話呢!」

黃梓瑕見周子秦是靠不住了,只能自己執筆邊寫邊問:「兇案發生之時,周姑娘在哪裡?」

周紫燕一臉晦氣:「一直待在碧紗櫥之中嘛,哪兒都沒去……真是的,今天晚上我一定會做噩夢的,也不知道他到底什麼時候死的,不知道我和一具屍體一起坐了多久呀!」

黃梓瑕又問:「齊判官當時在你的身邊,有沒有什麼異常舉動?」

「沒有啊,他就跟我聊了聊公孫大娘的劍舞,給我念了杜甫的詩,就是『昔有佳人公孫氏,一舞劍器動四方』那首。誰還沒念過那首詩啊,所以我說我也讀過的,別吵到我看劍舞。他有點尷尬,就不再說話了,我還以為他是不敢在我面前表現了呢,誰想原來是死了!」

黃梓瑕對這個完全不通人情世故的女孩子也是無語,只能又問:「那麼,在觀舞期間,你是否曾有感覺到周圍的動靜?」

「動靜麼……」她撅起嘴,仔細地想了想,然後說,「我想起來了,在中途,就是前面飄花瓣,然後不知怎麼好像鬧起來的時候,我看見誰拖了個人,拉到灌木叢邊。然後就是一股臭氣被風吹來。我趕緊捂住臉偏開頭,那時候仿佛覺得坐在碧紗櫥旁邊的齊判官似乎喉口裡『咕』的一聲……」

「你確定是在那時候?」周子秦激動地問。

「好像是啊,因為我在想,我還有層碧紗櫥遮著,外面這齊騰肯定要被熏死了吧?」

「那麼,你當時偏開頭去看了嗎?」

「沒有呀,那麼臭,避之唯恐不及,誰還會轉頭去看啊!而且外面的燈都熄滅了,只剩下前面照著水榭的幾盞燈籠,我周身本來就暗,再加上又坐在碧紗櫥內,隔了一層紗,就算想看外面也看不清呀!」周紫燕將團扇抵在自己下巴,皺眉想了想,說,「不過那之後,好像齊判官就真的沒有動過了,我想他肯定是在那個時候死了。」

「沒有任何其他動靜嗎?」

她十分肯定,毫不遲疑:「沒有,反正我沒感覺到。」

周子秦只好說:「好吧,你先去休息吧……總之,齊判官應該是在那時候死無疑了。」

周紫燕站起身,走了兩步,又回頭看著他,說:「哥,給你出個主意吧。」

「嗯?」周子秦抬頭看她。

「你還是去找黃梓瑕吧。我看,你這廢物要查明案件,基本是不可能的。」

周子秦愣了愣,然後轉頭看著黃梓瑕,滿眼含淚:「崇古!求你一件事!」

「知道了。」黃梓瑕面無表情地翻過一頁記錄,「我會幫你破掉這個案子,讓你在妹妹之前重樹雄風的。」

王蘊依然是那種意態瀟洒的模樣,臉色雖略有蒼白憔悴,但在此時的燈光照耀之下,蒙了一層朦朧溫暖的光線,更顯得整個人溫潤如玉。

他端坐在他們面前,神情中淡淡一抹笑意:「天色已晚,你們還要管這個案子,真是辛苦了。」

周子秦愁眉苦臉道:「就是啊,何況還是節度府中的判官死去,茲事體大,不儘快破案可不行啊。」

「我當時一直都在原地安坐觀舞,身邊的禹宣與元龍離開之後,身邊雖然無人,但畢竟還有幾位副將和參事,我想應該是所有人都可以為我作證,證明我並未離開過當場的。」王蘊神態輕鬆,對於齊騰的死也並不放在心上。

周子秦點頭,又說:「我當然是絕對相信王都尉的,只是當時場上所有人都看著水榭之中,下面座位席上昏暗,王都尉又坐在最左邊,後面無人,右邊的禹宣和范元龍也離開了,不知隔了三個座位之外,有沒有人注意到王都尉是否站起離開過呢……」

王蘊苦笑道:「這可不好說,畢竟大家都是往前看的,誰會在觀舞的中途往左邊看我是否坐在那裡呢?」

周子秦又安慰他道:「沒事啦,畢竟你與齊判官也並無糾葛。按照常理來說,王都尉沒有作案動機。」

他本來也不在乎,口氣輕鬆,就跟聊天似的:「不知兩位對這個案子有何看法呢?」

周子秦煩惱地說道:「此案目前來看,並未找到有作案時間的人,所以主要的著手點,應該只能是作案動機了。」

「對呀,究竟誰有殺齊騰的理由,全部抓起來問一問,不就行了?」王蘊說著,眼角帶笑地望著黃梓瑕,「不過我應該第一個被剔除出嫌疑人行列吧?畢竟,我剛從京中來,與齊判官沒有任何瓜葛。」

黃梓瑕淡淡問:「不知王都尉到成都府所為何事?」

「御林軍要提拔幾位都統,有三四個是蜀郡人,得調查一下家世背景。本來這並不是我的事,但你們都到蜀郡來了,我一人在京中也十分無聊,於是便過來了。」他言笑晏晏,說話滴水不漏。

周子秦十分感動,立即拍板說:「王兄,你一定要在這邊多呆幾天!過兩天這案子一結,我們幾人到周圍玩半個月,好好領略蜀中山水名勝!」

黃梓瑕默然無語地低頭喝茶,一邊說:「王都尉有心了。時候不早了,我們趕緊先問一問幾位副將吧。」

西川軍幾位副將互相作證,一口咬定當時彼此都在一起,絕對沒有任何人單獨離開過。

「何況我們是武職,齊判官是文職,我們平時雖然有交往,但都是場面上點頭之交,實則沒有任何利益牽涉。就算他沒了,我們之間也沒人有機會升遷,怎麼可能殺人呢?」

成都府的幾位參軍也是彼此作證,他們與齊騰更是關係淺淡,怎麼可能會殺人呢?

樂師們當時在水榭一側,隨時按照殷露衣的指揮。就算是當中有一段只有笛聲,但其他樂師也都是要等候著的,個個坐在那裡,絕沒有人起身離開過。

奴僕們在水榭另外一邊,包括周紫燕的幾個貼身侍女。十來個人站在那裡雖然有點混亂,但站得都比較緊湊,誰要是走動的話,必定會被其他人發覺。

人證看來是靠不住,而另一個重要的物證,也是毫無頭緒。無論他們在剩下的垃圾中如何一遍遍地搜尋,都沒有任何像兇器的東西。

黃梓瑕又回去仔細觀察了齊騰的屍體一遍,沉吟不語。

范元龍居然還沒走,這回酒倒是好像醒了一些,溜溜達達又湊到她身邊:「楊公公,聽我一句話,兇手就是禹宣!仗著自己長得好看,意圖染指郡守千金!當初黃郡守女兒就是他勾搭過的,現在又把目標定在了周郡守的女兒身上,現在一看周郡守要把女兒嫁給齊判官,他就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一不做二不休,量小非君子無毒不丈夫!禹宣啊禹宣,你簡直是專挑郡守女兒下手,你忒上進了你!」

禹宣冷冷地瞥了他一眼,什麼也沒說,顧自抬頭看天。

他冷淡倨傲的神情讓范元龍頓時暴跳起來,要不是被他身邊的人死死拉住,他肯定就要動手了。

眼看深夜這一場喧鬧一時不會停歇,周子秦站在黃梓瑕身後,束手無策:「這個案件可太棘手了!明知道兇手就在我們一群人之中,可任何人都沒有作案的機會不說,而且所有人都在眾目睽睽之下,卻愣是不知到底是誰。而且,就連兇器都找不到!」

黃梓瑕點頭,說:「是很奇怪……」

身後有人給她遞了一杯茶,說:「先喝口茶吧,慢慢找。以楊公公的聰明才智,不過三五日,我相信此案定能真相大白。」

黃梓瑕接過茶回頭一看,正是王蘊笑容溫柔地站在她的身後,之前的兇案和周身那些喧鬧仿佛壓根兒沒影響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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