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輪船（下）
薩林對這條船產生了興趣。他生在海邊，多少了解些船的知識，這條船的結構並不適合快速行駛，帆的布局更是糟糕，如果沒有魔法陣驅動輪槳，估計這條船每個小時都跑不出二十里。
不過這條船有個好處，就是穩當，普通人在這條船上會感覺不到劇烈的晃動。這種環境，也利於魔法師的施法。一般來說，魔法師釋放熟悉的魔法時，對環境的要求並不苛刻，只要周圍空間內的元素穩定即可。
可有的時候，一些準備時間超過12楨的魔法，需要一個相對穩定的施法環境。騎馬，乘船，或者飛行的時候，都會造成施法錯誤。
很多魔法的準備時間超過了60楨，在一秒鐘內，船體的一個劇烈顛簸就可能造成魔法的失誤。
薩林的感知向底艙探去，掠過水手工作的艙室，在船體的中間。發現了一個幾乎和船體一邊寬的鍊金機械。鍊金機械寬五米多，高度在兩米左右，前後各有十二個水手，搖動連接在鍊金機械上的搖杆。
鍊金機械內除了六個魔法陣，還有大量的經緯齒輪，金屬軸。在魔法陣的作用下，水手們只需要使用很小的力氣就能轉動船體兩側的四個輪槳。
可惜了，這鍊金機械體積龐大，否則可以用來製造戰車。薩林的感知也無法像雙眼一樣將一切看透，不過船上的裝置已經很完美了，如果能縮小，用在戰車上，秦因帝國早就用了。薩林打消了這個念頭，抬頭看到雷克斯站在舷窗前遠眺。
「雷克斯，秦因這種船很多嗎？」薩林感覺到船上的魔法陣精緻到了極致，只需要一個魔法學徒啟動，幾十枚級別最低的魔核做動力，將人力提高了幾十倍之多。除了體積龐大，這一套鍊金機械幾乎沒有什麼缺點。
「坐下說吧。」雷克斯回頭，和薩林來到她自己的艙室，兩個人很有默契的面對面坐在了地板上。
「怎麼？你對鍊金機械感興趣了？」雷克斯隨手取出一張羊皮紙，鋪在地板上，羊皮紙上是一個複雜的魔法公式，她一邊計算，一邊和薩林閒聊。在神罰地獄，兩個人經常如此。修煉魔法之餘，會談一些魔法以外的話題。
「我是覺得。這鍊金機械很有用，可以用在戰場上。」
「呵呵，你知道這套機械要多少錢嗎？至少兩萬金幣以上，只需要一個一級法師，就能讓這套機械癱瘓。」
「那雲流的無敵艦隊是怎麼回事？」薩林有些好奇，既然魔法驅動的裝置有這麼大的弱點，為什麼雲流帝國卻有連魔法師都難以摧毀的海上艦隊。
「一艘最小的鐵甲艦也要上千萬的金幣，體積龐大，自然可以安裝更加高級的鍊金機械。這東西本質上和傀儡一樣，秦因除了缺乏圖紙，還無法提供艦隊需要的大量魔核。真正的魔法驅動裝置，本身就是個巨大的防護魔法陣，你見過傀儡被直接摧毀核心的嗎？」
「缺乏魔核？」薩林更不明白了，秦因號稱魔法帝國，難道會比雲流帝國還窮，連魔核都提供不起。
雷克斯笑了起來，對薩林道：「你和我都不缺魔核，可秦因法師數量龐大，很多法師修煉了十幾年，除了戰鬥的時候，根本不捨得使用魔核恢復魔弦。法師越多。魔核越貴。還有，雲流帝國肯定有養殖魔獸的技術，每年秦因都要從雲流購買大量的低級魔核。如果沒有養殖魔獸的技術，他們那些船也不過是廢鐵。」
養殖魔獸的技術？薩林想起神罰地獄的那個空間，金屬柱內的世界，似乎是一個很好的養殖地點。只不過那裡面已經有現成的魔獸了，級別還挺高，追著自己和雷克斯一路狂奔，現在想想還有些後怕。
水手們一直忙到了下午，才算補充好船上的必需品。儘管不是海船，薩林的要求卻是晝夜趕路，越快越好。船隻離岸，突然又下起了小雨。
雷克斯靠在床邊，看著羊皮紙上的魔法公式有些出神，濕氣從窗外飄進來，涼涼的，卻很清爽，沒有滑膩的感覺。她的手支著腮，袖子自然褪下，露出雪白的手腕上的翡翠色手鐲。
薩林看著雷克斯，也有些出神。他感覺自己的心忽然很輕鬆，這一刻，他什麼都不想做，只希望這場雨永遠不要停，這條船永遠也別靠岸。
奈麗絲和席卡就在隔壁，席卡手握白骨項鍊，雙目閉合，跪坐在地板上，奈麗絲趴在床上。看上去在打盹，耳朵卻一直支愣著，傾聽隔壁的動靜。隔壁有幾個小時一直都沒發出聲音了，主人在幹什麼？
雨細細的，窗外一陣撲啦啦的聲音，一隻暗紅色的鳥落在窗口，它用綠色的眼睛看著屋子裡的兩個人，一副好奇的樣子。薩林和雷克斯同時抬頭，向窗口望去。平靜的氣氛頓時被破壞了，在兩個大魔法師的注視下，鳥兒受驚，拍打著翅膀，向河岸東面的樹林飛去。
「方才……」雷克斯看了薩林一眼。
薩林接道：「那隻鳥不怕我們！」
「那是碧眼火鴉，算是一級魔獸了。奇怪，這小東西對元素波動十分敏感，方才你在做什麼？」雷克斯忍不住問薩林。魔獸具有天生的直覺，除了被人類飼養的魔獸，野生魔獸根本不敢靠近人類法師。
薩林和她都是大魔法師，四級以下的魔獸發現他們都會躲得遠遠的。
「我在想，如果沒有教廷，在這樣的環境里一直修煉下去，也是不錯的日子。」
「沒有教廷的話，我們又何必在這條船上。」
見雷克斯的笑容有些古怪。薩林面色如常，問道：「那你方才在做什麼，我在雨天，可以很好的隱藏氣息，你是六級法師，隱藏不住吧？除非你已經晉升為魔導士了。」
「哪有那麼容易，就算沒有任何波折，我也得耗上十年八年的時間。方才……我在想小時候的一些事情。」
「哦。」薩林沒有問下去，雷克斯小的時候，身邊是她的老師和費倫。費倫死掉了，這回憶未必愉快。
兩個人重新沉默起來。這一次，薩林和雷克斯都在想方才的感覺。兩個人在無意間進入了一種境界，和周圍的環境融為一體，就連以敏感著稱的碧眼火鴉都沒有發現他們是危險的大魔法師。
「哎……」
雷克斯和薩林同時嘆氣，方才那種境界重新去找，怎麼也抓不住了。如果能夠將那種境界穩定，對於兩個人的魔法修煉也是有不少好處的。
夜漸漸深了，船頭亮起了一盞魔法燈，照亮了前方的水域。細雨從燈光中穿過，落在河面上，形成細鱗一樣的波紋。船艙內變得非常黑暗，雷克斯和薩林都沒有使用魔法照明，兩個人在黑暗中對坐，放鬆心情，一遍遍的修煉著還未熟悉的魔法。
六大元素在艙內忽而強烈波動，忽然又平靜下去，每釋放一個魔法，兩個人就在最短的時間內將其驅散。
沒有任何魔法師的精神力是相同的，驅散自己的魔法容易，驅散他人的魔法卻很艱難。黑暗中，薩林對突然道：「雷克斯，我們嘗試相互驅散對方的魔法，你說怎麼樣？」
魔法驅散不是一個法術，而是一個技能。這技能想要用到別人身上，比魔法師用魔法破壞劍氣還要艱難。
劍氣的原理大致相同，魔法形成的原理千奇百怪。比如水紋之盾，薩林釋放出來就是四級魔法的防禦效果。另外一個魔法師就算再擅長這個魔法，也找不到驅散薩林這個魔法的方式。
薩林通過咒語引動魔弦的方式已經徹底改變了，這個變異魔法除了他自己，其他的人就算能學習，也很難驅散薩林釋放出的水紋之盾。
「很危險吧？」雷克斯遲疑著回答。
「我們可以用最慢的速度釋放魔法，從一級開始練習。」薩林躍躍欲試，這種鍛鍊方式的確危險，如果兩個魔法師有一個心懷不軌，就很容易造成悲劇。就算兩個人都沒有害人之心，魔法也是沒有感情的技能，錯手就要傷人的。
魔法的最慢釋放速度不等。最離譜的是一個地系魔法，要準備一個多小時才能完成。最快的是低級魔法，即使是冰錐術，初學者準備三秒鐘也可以完成。
在2到180楨的時間內，魔法師只要完成咒語，或者用精神力激發魔弦，就能夠準備好這個魔法。超過180楨，元素就會直接逸散掉，強行彙集，結果大致是魔法師體內的元素徹底紊亂，不死也要廢掉魔弦。
魔法師都在研究怎麼樣讓一個魔法能夠瞬發，還沒有人去想如何將魔法的準備時間延遲。因為在戰鬥中，有專門延遲魔法釋放時間的技能，延長準備時間毫無意義。
「似乎有些難度啊！」雷克斯對薩林的提議產生了興趣，因為延遲準備時間她也沒嘗試過，從學習魔法的第一天起，她就在追求如何縮短這個時間。
「那就開始吧。」薩林先給自己加持了冰紋鎧甲，在冰紋鎧甲外又罩了一層水紋之盾。這是薩林最強的防禦，雷克斯只要不施展五級以上的魔法，他基本不會受傷。
雷克斯屈指，用拇指將食指和中指扣住，釋放一級以下的魔法，她根本不用做任何準備，現在卻需要嘗試將這個一級的火球，這個一級火球還要用4秒的時間去準備，雷克斯竟然有些吃力。淡藍色的火球在她指尖處漂浮著，在黑暗中，照亮了她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