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下位者，不過塵埃（上）
薩林有些厭惡這讓人噁心的血腥氣。他施展了一個清潔術，同時清洗兩具構裝傀儡。在風一樣的水霧沖刷下，構裝傀儡露出純正的金屬顏色，雙目中的紅光淡去，了無生氣。
「主人。」奈麗絲怯生生的叫著薩林。
「什麼事？」
「雷克斯好像不成了。」奈麗絲用她晶瑩修長的手指指點著，十字街頭，雷克斯身邊的構裝傀儡將她圍得密不透風，一百五十餘名銀鎧劍師只剩下十餘人還活著，其他的人已經被焚燒成了灰燼。
那黑色的液體燃燒起來十分詭異，劍師身上的銀色鎧甲不動分毫，只是從縫隙中燒進去，將人體徹底的摧毀。
這十幾名銀鎧劍師雙眼中血紅一片，就和構裝傀儡一樣，完全的沒有感情。他們用長劍劈砍著，在構裝傀儡的身上留下一道道淺痕。
殺！殺了這女惡魔！
一百餘同伴被活生生燒死，這十幾個銀鎧劍師已經喪失理智，腦子裡只有一個念頭，把指揮金屬魔鬼的那個女人殺死。
如果他們還能思考，就會有人從構裝傀儡之間的縫隙攻擊，隨便投進一把長劍，就能殺死雷克斯。
雷克斯的腰向前彎著。頭垂在了戰馬的脖子上，一動不動。黑色的戰馬不安的打著響鼻，前蹄在地面用力的踏著。
薩林有些木然，奈麗絲碧綠的眼中流露出一絲的冷酷，她縱身跳下馬去，對薩林道：「主人，你應該堅強。」
說罷，奈麗絲雙腿彎曲，用力蹬踏地面，一躍近二十米，閃電般穿過長街，雙手五指彎曲，撲向了那些瘋狂攻擊構裝傀儡的銀鎧劍師。
薩林回過神來，他沒有想到，自己見慣了死亡，第一次親臨真正的戰場，還是心中無法平靜。戰場上的殺戮完全不同，人就像野獸，或者說比野獸還要殘忍，瘋狂。
「薩林，你要是不喜歡這樣的生活，就和我回村子吧。」席卡不安的轉動著手中的棍棒，對薩林道。那些圍攻的劍士已經逃遠了，看著腳下堆滿的死屍，席卡感覺到薩林的情緒不太好。
「不，我想雷克斯是對的。走吧，席卡。我們去幫她。」薩林輕輕踢了一腳馬腹，帶馬踏過一具具的死屍，向十字街頭走去。他的身後，屬於他的構裝傀儡眼睛中紅光再度亮起，跟在戰馬後面，沉重的金屬戰靴踩踏在屍體上，血肉四濺。
薩林只用了一分鐘就想通了，如果不是雷克斯下重手，引出對方主力，然後用計策吸引那些劍師圍攻，自己這邊的四個人很難真的獲得勝利。對方有足夠多的人手，只要不惜代價，自己這一方遲早露出破綻。
在最後的一段時間裡，自己感覺到捲軸的釋放都有些跟不上敵人攻擊的節奏，只要構裝傀儡的魔核一耗盡，就是自己死亡的時候。
憐憫嗎？薩林一點都不憐憫這些劍士，他只是害怕自己習慣了這種生活。那些活生生的生命死去，自己竟然會有些漠然。
如果整個世界都像苦水郡那樣多好，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事情去做，可以安心的修煉魔法。沒有亂七八糟的傭兵團，沒有教廷。也沒有無良商人。
薩林的馬走到街頭，奈麗絲已經解決了剩下的十幾個銀鎧劍師。這十幾個人的劍氣被雷克斯的秘法波及，就像被挖去了魔核的魔獸，而且精神有些錯亂，劍技連普通的劍士都不如。
保護雷克斯的十個構裝傀儡雙目中的紅光早已經熄滅，一動不動。奈麗絲抱住一條金屬大腿，搬開了一具構裝傀儡。薩林把雷克斯從馬上抱下來，撬開她的牙齒，灌下了半瓶魔液。這魔液是魔導士製造的，讓雷克斯等人隨身帶著。
魔法師從來不用教廷的聖水，他們有更好的東西。
雷克斯很快醒來，感覺力量恢復了一些，卻不想動。她看著薩林，笑了笑，輕聲道：「是不是有些不適應？」
「是，不過這感覺比自己死掉好一點。」
「嗯。」雷克斯呻吟一聲，扭動了下身體。她計算失誤，秘法全力催動之後的副作用竟然這麼大，看來沒有修煉到最後階段，還是要儘量控制。這次要不是有構裝傀儡，情況就太危險了。
「我們該怎麼辦？」薩林看著四面空蕩蕩的街道，沒有一絲的生氣。
「薩林，如果你是多米尼克，會怎麼做？」
「我會直接派人跟來，如果你被捉，就帶回龐培。如果龍牙鎮的人失敗了，你肯定也會有不小的損失，甚至可能重傷，捉起來就更容易了。」
「那龐培的人很快就會來了。多米尼克不是傻蛋，就算我跑掉了，龍牙鎮剩下的人也正好成為他的獵物。敢襲擊陛下的姐姐，他能名正言順的接收龍牙鎮。這裡是武器集散之地，身後是赤銅堡，西面有礦山，多米尼克想染指這裡可能很久了。」
薩林心頭一寒，他以為自己就夠狠了，和多米尼克這種人比起來還是差得遠。龍牙鎮的人明明是他授意來襲擊雷克斯的，可不管結果如何，最後得益的都是龐培。
「放心，多米尼克還要做做樣子，我們還有時間打掃戰場。你還記得我指給你的那些倉庫位置嗎？」
「記得。」
「走吧，去搬空它。」
「主人，讓我來吧。」奈麗絲伸手要去接薩林懷裡的雷克斯，雷克斯掙扎著站起，奈麗絲接近她的時候，她突然有些不舒服，那感覺像是被毒蛇盯住，又像是熟睡的時候，身邊悄悄接近了一隻危險的魔獸。
就是拜恩也沒有給她過這種感覺，奈麗絲的身體里明明沒有絲毫的劍氣存在。
奈麗絲嘻嘻一笑，毫不介意。雷克斯不愧是六級大魔法師。對危險異常敏感。奈麗絲在衣襟上悄悄蹭了蹭指甲，她的指甲暗紅一片，都是方才殺人時沾染的血跡。
薩林本來以為這龍牙鎮如此的小，不會有太大收穫，進入第一個地下倉庫，他就看呆了。巨大的木箱碼得整整齊齊，箱子上打著鉛封，書寫著鎧甲的規格，級別。他隨意打開一個箱子，就看到一套還沒裝配起來的鎢鋼戰甲。箱子裡配件齊全，甲葉。甲釘，穿甲的皮繩，頭盔，護臂……
這一套鎢鋼戰甲，至少要接近一千個金幣的價格，只要不是被鍊金弩射中，基本可以頂住弓箭手的攢射衝鋒了。這一個小倉庫內就有兩百多木箱，十多萬金幣的貨物。
雷克斯風捲殘雲一樣，把看到的東西都收進神羅之戒。
一個個倉庫走過去，不必等他們到達，看守倉庫的士兵就會一鬨而散。鎮里剩下的人本來就不多了，他們這一搜刮，剩下的人也不敢停留。
「怎麼不見金幣？」薩林已經找到了十幾個倉庫，沒有看到一點點的現金，他有些奇怪，難道這些人都把錢埋在床下了？
「武器交易，都用記名的存票，我們找到也沒有用。」
「我們這麼拿東西，不會惹麻煩吧？」薩林感覺已經搜颳了一百多萬金幣價值的鎧甲武器，心中有些不安。
「誰能證明是我們拿的？」雷克斯用更加奇怪的眼神看著薩林。
「那些士兵……」
「多米尼克想要接手龍牙鎮，那些人是活不下去的，他也不會為了這些貨物來告我們，你就放心的做吧。」
「什麼？」薩林更加驚訝了，他想不通。
「如果多米尼克說是我洗劫了龍牙鎮，那聖岩城就會派另外的人來接管。如果是他幫我們剷除了想要加害郡王的兇手，聖岩城就會承認他對龍牙鎮的所有權。我們殺掉幾個人算什麼？多米尼克才是真正的兇手。」
「既然知道，那你還來！」
「薩林，是他們想害我，不是我想害別人。」
「那這些東西？」薩林不想指責雷克斯，雷克斯說的沒錯，如果龍牙鎮的人不動手，也不會發生這樣的事情。眼下重要的是分贓。
「你要這些武器也沒有用吧？」雷克斯收起最後一箱弩箭，話鋒一轉，道：「不如這樣，東西歸我，以後你們修煉用的武器魔核，我都負責了。」
「用這些收買我的老師？可不夠。」薩林鼻子裡重重的哼了一聲。他見識了這些貴族的手段。感覺自己還是太嫩了。
「你的老師，應該算是……合伙人吧。」雷克斯笑了笑，心想，薩林還真是警覺。不過薩林越是這樣，她就越是喜歡。如果薩林不在意她想利用傑森，她反而會看輕薩林，甚至隨時會將他拋棄。
薩林沒有繼續這個話題，他也知道，雷克斯需要老師的幫助，而神罰地獄的那個六元空間，對於老師來說也很重要。老師的積累比自己深厚得多，成為魔導士可能比雷克斯還要快，只要老師進入六元空間修煉，升到九級根本就不困難。
「我們還要繼續嗎？」
「不了，龍牙鎮囤積的高級貨都被咱們拿走了，剩下的值不了幾個錢。我們收拾一下就走。」
雷克斯說的收拾一下，其實就是給那些屍體上灑下燃燒藥劑，然後火化。薩林看到火勢蔓延，開始焚燒周圍的房屋，心想雷克斯還真是小心眼。這麼多房子燒掉，多米尼克就算接收龍牙鎮，也要花上一番精力去重建。
書上說的對，千萬不要得罪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