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還能是誰?不就是一個沒長開的小丫頭片子,我是真的難得見到天賦如此出眾的小孩,不學醫真是太過浪費。」

楊守誠眼珠子一轉,臉色一板,語重心長道:「夫人吶,你平日裡管著不讓我去沈九兒那裡也就罷了,算你有道理。但是,今兒個這事,真的是冤枉我了。」

「吃著碗里望著鍋里,那沈九兒打的什麼主意,以為老娘我看不出來?她的酒樓都從杭州開到京城來了……還是在咱家隔壁。」

說著話,梁穎珍伸手就揪住楊守誠的耳朵,直接擰成了麻花。

「唉唷唷,輕點,輕點……」

楊守誠心裡直叫日了狗,唯女子與小人不可養也,這醋罈子一打翻,可就沒完沒了的,完全不可理喻。

正當他想要發個狠,說幾句重話,展現出一家之主的威嚴。突然耳邊聽到抽泣聲,耳朵上的疼痛也沒了。

梁穎珍已經一屁股坐在凳子上,捂著嘴偷偷抹眼淚。

楊守誠心中一軟,張了張嘴,嘆了口氣無奈道:「我也不是有心瞞你,實在是此事干係重大,一不小心就是滅門抄家的後果。」

他知道,事情的確是瞞不過去了……李小宛小丫頭雖然已經快要長成,與小時候臉蛋圓嘟嘟的可愛模樣相去甚遠。

但是,沒懷疑上倒也罷了,夫人一旦起了疑心,定然能從小姑娘的眉眼之間那種似曾相識的感覺之中,猜出不對來。

「這事你也敢摻和,你那師兄性子耿直,不近人情,不是早就老死不相往來了嗎?

聽說他是得罪了老佛爺,簡直是捅破了天,誰沾手一星半點,就沒個好。

楊守誠,你是見不得我們娘幾個過幾天舒心日子吧?」

梁穎珍邊哭邊埋怨,顯得格外無助。

「唉,師恩深重,師父臨終之時,最是牽掛的,就是大師兄。說他醫術雖好,性子最燥,日後恐會惹禍上身。

果然,就有這一天。你說他死都死了,小宛可能就是他唯一留下的血脈……

我雖然膽小,不敢出面,暗地裡既然見著了,還不理不問的,又於心何忍?」

楊守誠仿佛老了十歲一般,坐在那裡耷拉著腦袋,想了想又道:「阿貴先前說,那張小兄弟是個狠角色,竟然把一大批高手全都殺死在胡同裡面。

小宛如今跟著他,或許會有一條生路,咱們權當不知罷了。」

「那批高手是什麼人?為何要找張坤的麻煩,莫非是與源順鏢局有仇?」梁穎珍聽到這裡,倒是收了哭聲。

「聽阿貴描述,似乎是紅蓮會那幫燒香的……」

「還……還惹上了他們?」

梁穎珍眼珠瞪圓,猛然捂住心口,差點沒暈過去。

「放鬆,放鬆一點,咱們不惹誰,就關起門做生意。不管是哪家強龍,還是地頭蛇,也沒必要對付咱們一個全無瓜葛的藥堂對不對?沒你想得那麼嚴重。」

「老爺,要不,咱們回杭州吧?」

過了好一會,梁穎珍幽幽說道。

她實在是怕了。

生命不由自主的感覺,實在是讓人心慌。

「虛名害人吶,端王府派人延請……診治青羅格格期間,別說咱們回去杭州,就算出得京城一步,就會死無全屍。」

楊守誠苦著臉,一籌莫展。

他還真的沒有把握可以治好格格的怪病,只能用個拖延之計,好歹算是活了下來。

被人拱火架秧子,把他的「神醫」之名傳到京師權貴的耳中。就算自己再說醫術不濟,也來不及了。

不想治要殺頭,治不好也要殺頭,沒有太多理由可講。

「到底是哪裡出了問題呢?」

楊守誠百思不得其解。

……

胡同深處,火把已經快要燃盡。

光芒漸漸的暗了下來。

羅七站在窗戶邊,眯縫著雙眼,透過麻紙窗皮,靜靜的看著那幾具屍體,一言不發。

他萬萬沒想到,一個看起來學了幾手三腳貓西洋拳術的新晉趟子手,竟然出手如此果決狠辣。

不太像新丁,反而像是經過血腥戰場的殺手。

而且,最讓人不可思議的是,對方的拳法水平竟然很不錯。

「看走眼了,這哪裡是剛剛開始學拳?六合拳練到如此融會貫通的境界,沒有五六年的修行,那是在扯蛋。」

「難道,王總鏢頭跟他家女兒,還在暗地裡悄悄培養了一些學生,這時才找個理由接進鏢局之中,為日後大事作準備?」

「要真是這樣,就越加不能把這人留在鏢局了,一旦事起,定然會把源順拖入覆滅深淵。」

說起來,羅七對源順鏢局是有感情的,當然,他對自己的前途更有感情。

「還來嗎?」

旁邊一個未著寸紗的婦人,伸出手臂攬了過來。

「草,yin這麼大嗎?」

沒見外面殺人了。

羅七感覺腰部有些隱隱發酸,沒好氣的小聲道:「要是讓元生兄弟,知道他家婆娘平日裡的冷淡只是裝出來的,你說他會不會氣得從江南遊回來。」

「七哥,你把我家那死鬼,想辦法調去南路鏢,一去就是半年,還不就是為了這個,還裝什麼正經?」

婦人輕笑著,斜睨著眼看向羅七。

「我那是為了元生兄弟好,保他一條小命。誰不知道王總鏢頭派去北路鏢的兄弟,要跟東贏刀客拼殺……

你說他護鏢就護鏢吧,偏偏要多管閒事,與東洋人死拼。錢沒掙到多少,反而折了許多人手。

去南路多好,那裡風平浪靜,歌舞昇平,洋人還帶來了許多奇巧貨物。聽說,那裡的生活過得比咱們京師還要舒服,大筆的銀元路邊隨便撿……」

「洋人的錢真的那麼好掙?」

婦人一聽眼中就放光。

「那也得分什麼生意,出海行商本來就是一本萬利。

咱們只要從中搭把手,出點力氣,就能掙得盆滿缽滿。

可惜,王總鏢頭有些死腦筋,在他眼皮子底下,誰敢亂接洋人的生意,那是找死。」

「是傷天害理的銀子吧?」

婦人也不是傻的,此時就回過味來。

王總鏢頭不允許接的生意到底是什麼。

「得,嫌棄這銀子骯髒啊,那就不給你了。」

「是我的銀子,七哥你想死啊。」婦人不樂意了,橫了他一眼,一把摟過銀袋,夾在胯下。

「好,看看是你先死,還是我先死?」

羅七看得眼熱,身形一動,如餓虎捕羊,一把抓住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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