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命,師父。」

「救命啊,尹師父!」

崔玉明此時跑得頭上高冠都跌落了,披頭散髮,紫袍鬆鬆垮垮的,哪裡還像個頤指氣使的總管大太監。

更像是一個被人欺辱,無助而又可憐的弱女子。

其聲之哀,其情之悲,足以令聞者傷心,聽者落淚。

他的速度已經越來越慢。

這就是「殘心」爆發技能的壞處了。

在城外之時,看著同行之人全都死盡,他虛虛擋了數招,就發現完全不是對手,立即全力爆發逃逸。

到了城內,就有些後力不繼,此時,已在苟延殘喘。

張坤緩緩跟在身後,看著如潮水般湧來的禁衛,看著那殿閣深深處,幾個身著朱紫的官員,還有那一抹明黃,輕輕彈了彈長刀,笑道:「讓你逃到宮裡,也沒什麼用啊。崔玉明,你的五虎斷魂槍呢?再刺我一槍回馬槍看看。」

聲音近在耳邊。

一縷殺機襲來,後頸和背心隱隱發冷……

崔玉明別說回首挑刺了,他此時恨不得多生出兩條腿來,早點跑到人堆里。

一雙眼睛骨碌碌向前張望,漸漸的就有些絕望。

他緩緩轉過頭來,音容慘厲道:「張坤,殺了我,你也逃不掉,朝廷威嚴不容褻瀆。私殺朝廷官員,已是造反殺頭的罪名,何況是闖入深宮殺死大內總管,就算你逃到天涯海角,也是死路一條。」

「我不信。」

張坤搖了搖頭。

還以為這位死前能說出什麼新花樣來,卻沒想到,說來說去的無非就是威脅、討饒之類沒有新意的話。

太沒意思了啊。

刀光如同魚兒般躍起,把空氣斬出鱗鱗波紋來,從崔玉明的喉間一掠而過。

鮮血如霧般噴射。

崔玉明手中握著的長槍,終於跌落,咣啷一聲……他死死的捂住喉嚨傷口,嘴裡咕咕連聲,眼前一黑,軟倒在地。

「護駕,護駕……」

四周響起一片驚呼。

禁衛齊齊後退收縮。

……

張坤一刀揮出,斬殺掉崔玉明之後。本以為會迎來暴雨般的箭矢攻擊,或者,還有神機營火槍手結陣圍攻,此時自己大概免不了血戰連場,然後倉惶逃出宮外。

犯下殺官的大事,朝廷再怎麼不甘不願,肯定也得全城搜捕一陣。

自己說不定,就要過上一陣東逃西躲的日子,只是可惜了自家「百草堂」,少了這個細水長流的龍氣點來源。

實力提升的速度,可能會略略拖慢一些。

萬萬沒想到的是。

他一刀斬了崔玉明。

數百禁衛不但沒有疾衝上前,反而退了回去,圍成水桶陣,擠得密密麻麻的。

養心殿四周角落,還有更多的禁衛湧出,也向那個方向奔去,個個嘶聲裂肺的大叫「護駕!」

張坤孤零零的立在風中,一時驚得目瞪口呆。

還有這操作?

是了。

一千個,一萬個反賊,也比不得皇爺的一根汗毛重要啊。

更何況,這反賊還如此厲害。

膽敢跑到宮裡殺人,殺的還是號稱「小羅成」的大內二總管崔玉明,用鼻子想都知道這是極其厲害的高手。

就算是圍攻上去,又得死多少人?才能堆死他。

殺了他,有多少功勞……能得到多少撫恤銀子?

三千禁軍,八百親衛,此時雖然還沒到齊,卻是人同此心,心同此理,不約而同的同著暖閣處圍攏,直圍得水泄不通。

沒人想著先打上一槍,或者射上一箭。

如果崔玉明還有一口氣的話,看到這一幕,恐怕會氣得再爬起來,再與張坤大戰三百回合。

……

「刺客,你們去打刺客啊,圍著朕做甚?」

剛剛從暖閣走出來的身著龍袍青年,似乎也被禁衛這種操作驚到了。

指著幾個首領怒道:「難道那人還敢真的衝到這裡來,他敢嗎?」

「萬萬不可啊,刺客事小,皇上安危事大。萬望保重龍體,切勿大發雷霆,傷到肝氣。萬民繫於一身,還請皇上速速撤離。」

一個白須老臣滿面焦急,慌忙懇求。

「是啊,如今外邦逞威,舉國畏夷如虎……正是大興變革,去舊迎新的最佳時機。越是如此關鍵時刻,越是要提防明刀暗箭。陰譎詭詐之計,不可不防。」

又一位大臣語重心長勸說,話中若有所指。

「你是說……」

剛剛還滿臉怒氣的廣序皇,猛然想到什麼,如同當頭潑了一瓢冷水,激靈靈打了個冷戰,隱晦的回頭張望了一眼。

是啊,崔玉明哪裡都不逃,偏偏要逃到養心殿來。

是想做甚?

莫非想著調開我身邊的禁衛。

他是真的死了,還是假的死了?

那刀客又是誰?

看他百無禁忌一般站在養心殿門後廣場上,簡直就像是回到自己家裡一般自在。

有這種刺客嗎?

還有,長春宮的高手呢?此時是在一旁看著,還是已經來了?

「皇上,宮護衛已經上去了,他精擅八卦形意,一身實力非同小可。有他出手,萬事無憂。」

正沉默間,又有大臣笑道。

看到那殺人的兇手,竟然不急著逃,反而拎著刀等在門口,四周大臣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測。

嚴令禁軍不得妄動,派人上前試探。

他們又不是傻子。

總覺得眼前的情形,很是古怪了,完全與常理不合。

莫非真的玩了一手「聲東擊西」的把戲?

如今形勢詭譎,不能掉以輕心。

於是,這些老臣、近臣,各自顯得忠心無比,整整齊齊的堆在廣序皇的身前,堵得嚴嚴實實。

至於崔玉明這位內廷二總管,是不是死得悽慘無助,沒有一人放在心上。

這位平日裡仗著太后的名頭,四處耀武揚威的,十分討人嫌……死就死了唄,不影響自己晚上多加一碗飯。

廣序皇心中感動,又有些好奇,扒著一個老臣的肩膀,探頭往外望:「打起來了,宮護衛好厲害,這是天罡三十六棍嗎?果然是要大鬧天宮,那刺客要糟。」

他此時被人護得里三層外三層,四面再沒有其餘的刺客殺來,心中又安定了些,樂得看戲。

只覺得,比「三慶園」的壓軸大戲還要精彩,又是真刀真槍,感覺自是不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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