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四章 兇案線索,金鯉報恩

甜水巷口。

魏連帶著兩個捕快,目瞪口呆看著,額上背上全是冷汗。

他們剛剛聽從捕頭周虎臣吩咐,帶著五百兩銀子前來張宅,一邊走,一邊議論個不停。

心裡想著,能從周虎臣那裡要來銀子。

這位平日裡看起來不顯山不露水的新晉捕快,真的是要發達了。

「能讓周老虎服軟低頭,虎口拔牙,百齡兄弟還是第一個,往常,總是咱們給那頭老虎送禮,還生怕他不收的。」

一個捕快嘆息,心想同人不同命,自己怎麼就遇不到這種好事。

「這有什麼值得羨慕的?若是你也能火燒不死,還能正面干趴下周老虎,並且,把王健深那批狗腿打得灰頭土臉,也能得到大筆銀子。」

另一個捕快橫了他一眼,轉首就諂笑著向魏連說道:「魏叔,您與百齡兄關係親厚,就連他進去衙門,也是您花了大力氣辦成的,這情份很不尋常。若是以後有什麼事,還請魏叔多多關照。」

這個世界,底層百姓的確是過得十分艱難。

但是,也有一個好處,那就是,有本事的人,總是不會被埋沒。

越是世道紛亂,強者就越容易出頭。

這位捕快,好像已經看到了那位昨日還不起眼的張捕快,就要飛黃騰達,升官晉爵了。

「那是自然,大家都是自己人,長壽侄兒若是發達,肯定不會忘了哥幾個的。先前周老虎把他押去火燒伏魔,咱們幾位不是還阻止了嗎?只不過沒有成功罷了,三哥兒,你還受了幾個耳光,這些事情,魏叔我都看在眼裡,長壽肯定也不會裝不知道的……」

魏連摸著鬍鬚呵呵笑道。

他在捕快這個職務上乾了小二十年,從來都是低眉順眼,是一個大大的老好人。

但是,老好人卻不是沒有脾氣,心裡對那位周虎臣,還是很不滿意的。

平日裡干最苦的活,拿最少的銀子,就這樣,還要時時受其呵斥痛罵,快四十歲的人了,還沒有娶親,混得如此悽慘,可想而知,他的地位到底如何?

但是,今日張百齡衙門口發威打了周虎臣一頓,並且,還狠狠的教訓了那十餘個捕快,鎮懾了緝盜司一眾人等,情形就變得大不一樣。

等到張坤帶著蓮兒小姑娘離開之後,周虎臣叫住魏連,派人去家裡拿了銀子,並好聲好氣的跟他好一頓扯,話里話外,這些年有些對不住什麼的,還說以後要重用他如何。

其餘的一眾捕快,更是全都跑上前來奉承,說了好一通親熱的話。

無論這些話是真是假,聽得魏連那是心花怒放,面上有光。

他當然知道,這一切到底是怎麼來的。

周虎臣以及一眾捕快,如此作態,到底是看在誰的面子上。

於是,也不等下值,就匆匆叫了兩個交好的捕快,帶著銀子,興沖沖的跑來張宅。

他要第一時間見到長壽侄兒,讓他也歡喜歡喜。

五百兩銀子,對於世家富戶來說算不得什麼,對於一個窮捕快來說,那就是一筆天大的巨款,有些人一輩子也掙不到。

就算是周虎臣,這位號稱不良帥的巴陵緝盜領頭人,也要多方操作,上下其手,花很多精力和時間才能弄到手。

魏連懷疑,這幾乎就是周虎臣整個兩成家資了,真是吐血奉上。

而這,只是因為張百齡一句賠償,對方就連討價還價都不敢。

如此威風,如此煞氣。

這可是我世侄。

魏連心裡美滋滋的,剛趕到甜水巷,就看到刀光如雪。

看到了破開的張宅門戶,看到轟隆隆如悶雷般的勁風衝擊,然後,就有一雙連著腰身的腿跑出了宅門,看到了三人同時撲倒在地,不是腰斬,就是被噼成兩片。

當時,就嚇得全身僵冷,動彈不得。

「那,那是青魚幫清溪分舵舵主錢……錢老爺。」

「他身邊的兩位是噬心鐵刀和吸血山鬼兩位高手。」

「這……這……」

幾個捕快人面很廣,平日裡見著這些無法無天的大人物時,總是會遠遠躲開,並沒有足夠的膽量面對。

對青魚幫的高層以及打手,他們肯定是認得的,也知道不好招惹,可是……眼下卻不用他們招惹,這幾個「高手」跑到張宅來,還沒放幾句狠話,就直接撲街,死得慘不忍睹。

摸著懷裡的銀子,魏連終於明白,周老虎為何會如此爽快的認慫,乖乖的奉上銀子給自家這位世侄送來。

那傢伙比自己想像中要聰明,見風使舵的能力的確是很強。

難怪,周虎臣能抓住一切機會往上爬,也能時常得到大人們的賞賜和武學獎厲,從一個普普通通的捕快,爬到捕頭的職位。聽說,等年後縣尉大人高升之後,他還有一線希望獲得舉薦,直接代理縣尉一職……

這種手段,這種眼光,是自己等人遠遠不及的。

「還去嗎?」

「去,怎麼不去,正是這個時候,咱們才越是要登門,莫非你怕了?」

兩個捕快顫顫兢兢的說著話,互相打著氣看向魏連。

「看你們這齣息,我長壽侄兒心地仁善,從來不會惹事生非。他要殺青魚幫的人手,自然是有他的道理,現在,他得罪了青魚幫,正是勢單力孤的時候,咱們無論如何,都要站在他的身邊,就算不能幫忙,跑跑腿,鼓鼓氣,也是好的。」

魏連一看氣都不打一處來,連忙呵斥道:「走吧,殺了來犯之敵,為巴陵縣除了大禍害,咱們也去道喜,不說討一杯水酒喝,說幾句好話祝賀一下,總是會的吧。」

「是,是,就聽魏叔的。」

兩個捕快咬了咬牙,就像是要上刑場一般的跟著魏連去了張宅。

已經來到甜水巷了,哪能過門不入。

直接調頭就走,那不是明擺著打人家臉嗎?

「魏叔,你過來做甚?有這心就好了,這事不好牽連到你們身上。」

張坤搖了搖頭。

他體質極其強大,五感敏銳至極,就算是三個捕快遠遠的躲在巷子口竊竊私語,也逃不過他的耳目。

同時,也知道,對於這普通捕快來說,眼前的一切到底有多麼驚悚。

這時候,膽敢上門前來攀交情的,事後,肯定會成為青魚幫的眼中盯肉中刺。

這倒也罷了。

而且,還會在周虎臣那裡挂號,指不定什麼時候,就會被人穿上一雙小鞋,陷入生死兩難的境地。

「還有石頭和王三哥,你們的好意我心領了。」

張坤拱了拱手,就把他們讓了進屋。

「說哪裡話,百齡哥哥本領驚人,任憑什麼青魚幫還是黑魚幫,既然打上門來,那就沒有留手的道理,若是對方來襲,兄弟幾人雖然本領不濟,卻也能擋上幾刀。」

見到張坤如此本事,竟然客客氣氣,兩個捕快與有榮焉,拍著胸脯許下豪言壯語。

「倒是沒有那麼嚴重,聽他們語氣,這青魚幫的人並沒有把來找我的事情宣揚出去,他們死在這裡,雖然瞞不過人,卻也沒有那麼快被人知道。真的事有不偕,搶先一步逃離還是可以做得到的。」

張坤笑呵呵的說道。

心裡卻是在想,如果青魚幫尋仇的實力不強,那麼不好意思,自己這裡正缺少龍氣點,來多少收多少,簡直是求之不得。

關鍵就要看,為了所謂的「水府召令」,這青魚幫到底捨得動用多少力量。

是傾巢而動,還是順手辦理。

想到這裡,張坤轉頭看了一眼小蓮,發現這丫頭目光瑟瑟縮縮,不敢與自己對視。

顯然也知道,因為她的存在,惹來了大禍,此時,也不知道怎麼說起。

「這樣就好,這樣就好。」

聽到張坤有逃跑的打算,魏連「老懷大慰」,從懷裡掏出一袋銀子,遞了過來。

「這是周虎臣給出的賠償,長壽,這次連路上盤纏也給你準備好了。」

張坤從其中取了幾錠,一一遞過去。

幾人連忙推讓,拒不接受。

張坤無奈笑道:「主要是還要請魏叔你們幫忙,把這幾具屍體處理一下,或是放火燒了,或者叫人運到城外埋了都好,最主要隱秘行事。」

這是小事。

聽到張坤吩咐做事。

幾人這才把幾兩銀子收下。

他們對於洗地收屍的活計乾得順手,很快,就招來幾個白役,把屋裡屋外清洗乾淨,把屍體抬走。

臨走時,張坤想起一件事情,叫住魏連。

「魏叔,我有一事不明,為何那周虎臣,以及衙門上下,都會覺得我是那妖魔附體,放火焚燒之時,他們竟然沒人提出異議,是不是太過草率了?」

無論張坤怎麼搜索記憶。

他都沒有想起,自己到底是怎麼就攤上這禍事的。

「怎麼,長壽你不記得了?」

魏連眼神詫異:「當日查探過柳府小姐慘死現場之後,你信誓旦旦的說,已經找到了兇手的線索,並且,還趁著夜色叫上幾個人去訪查趙府。」

「哪個趙府?」

張坤心頭咯噔一下,這段記憶,仍然沒有。

原身這麼威嗎?竟然會叫人深夜出馬搜索連環採花兇殺桉,這是找死呢,還是找死呢?

不對啊,若是膽子真的很大,那麼,被火燒的時候,也不至於身體和衣服都沒有著火,就直接被嚇死了。

從這一點來看,原身就是一個讀書人出身,半路當了捕快,決不是什麼傻大膽的人物,他想要破桉,半夜去查找線索,肯定是有了一定的證據。

立功心切之下,並沒有看到其中的危險。

是什麼東西,能讓一個膽子很小的人,變得信心滿滿?

「還能是哪個趙府?就是趙半城,家中產業占了巴陵將近一半的豪門,他們家與縣令大人關係都是極好,朝中還有關係,又怎麼可能與採花連環兇殺桉有關?這一點,我不得不說你兩句了,長壽,凡事不可想當然,有些人我們得罪不起的,就算你心中有了懷疑,也不能隨意說出來。」

「我知道了。」

張坤隱隱明白了前身到底為何會落到如此悽慘局面,原來是得罪了地頭蛇,很可能,真的掌握了連環採花兇殺桉的真正線索。

而正因為如此,就有人想把線索斬斷,於是,事情的發展再也不受控制。

那麼,自己身上的「污名」為何會傳得如此快捷,如此凶勐。

「如今,巴陵百姓全都誤解了我是妖魔附體,是連環採花殺人桉的兇手,縣衙也不曾貼出告示澄清此事,魏叔可知,其中是否有人在推波助瀾?」

「不好說。」

魏連緊皺眉頭,想了想,欲言又止,勸道:「長壽啊,依我看,你如今銀子在手,一身本事也非同小可,還不如離開巴陵,早早上路,我懷疑,此事還有後續。」

「這麼說,那肯定就是有了。」

張坤眼中閃過一絲寒光。

逃走倒是可以,但卻不是自己的風格。

如今這個身份雖然引出了許多麻煩,但也不是沒有好處啊。

至少代表著官府。

有了身上這層皮,在這個世界,在巴陵地界,就可以代天行法,做事師出有名。

就算出手再怎麼出格一點,也不會招來意料之外的打擊。

「我心中有數了,回去之後,魏叔替我傳出消息,就說,過上兩日,我要重新追查線索,擒拿連環採花殺人兇手,洗儘自己身上冤屈。」

「這……」

「儘管傳話就是,放心,沒事的。」

張坤笑著道。

身上卻是隱隱透出絲絲殺意。

魏連心中一凜,長長吐了一口氣,「好,長壽你小心行事,保全自身最重要。」

說完,就匆匆離去了。

……

等到幾人全都離去,院內血腥味被風吹過,已經澹不可聞,張坤才開口問道:「蓮兒,你就沒有什麼要跟我說嗎?」

「什麼?相公餓了嗎?壞了,那油燜大蝦可能要燒焦。」

小丫頭眼珠子骨碌碌亂轉,連忙扯過話題,就去端起鍋中的大蝦。

張坤板起臉,冷冷看著,看著她端出盤子,擺上酒杯,卻是一點也沒被小丫頭湖弄過去。

他決定,這次必須要擺出黑臉,問個清楚了。

記憶缺失很多,這也不知,那也不知,對以後行事大大不利。

「相公,嗚嗚……相公不疼我了。」

蓮兒一邊忙著,一邊偷偷瞄了瞄張坤的臉色,忍不住就捂臉哭泣起來。

剛開始還是假哭,肩膀聳動著,見張坤仍然動都不動,並沒有前來哄她,一時悲從中來,眼淚珠子大顆大顆的往下掉。

「我全說了,蓮兒全說了還不行嗎?」

小丫頭哭得上氣不接下氣,身形顫抖間,化為一道金紅光芒,噗通一聲,就竄入水缸之中。

臥槽……

張坤一個箭步沖了上去,看向缸中。

只見那清可見底的缸水中,一條金身紅鱗大鯉魚,低頭耷腦的趴在缸底,嘴裡不停的吐著泡泡……

魚眼中還有水珠不停冒出,就像是在流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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