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正如左東林所預料的那般。

廣明法師,急急匆匆的趕來巴陵縣,卻不是真的前來扶危救困,一方面要擴大自家歡喜一脈的影響力,圖謀深遠。

另一方面,卻是為著自己的修為增進打算。

「師兄花費了十餘年苦功,緩緩圖謀,終於把平江收入囊中,於是,功德圓滿,歡喜禪功大成。如今二十年過去了,他一身佛力更是精深無比,在平江地界,不但不再忌憚各處大妖巨魔,就算是遇到天策府圍剿,也是有了自保能力。」

廣明眼中若有深意的看向自家麾下四大弟子,聲音中隱隱多了一絲焦切。

「師兄的路,我自然走不得,如今洞庭水府劇變,戰局膠著,看起來形勢極為兇險,但只要大唐朝廷騰出手來,恐怕,無論是洞庭龍宮一方,還是蛇盤山一方,都很難討得了好處。到時,天策府挾勝勢反撲巴陵,再無我等機會。

更別說巴陵的事情,我還擔心,若是他們拉攏了洞庭龍宮勢力,結下同盟,聯手向平江出手,恐怕菩提院也難如此繼續逍遙,這是一個大劫。」

「師父,莫非,我等就只能坐以待斃?」

方覺眉頭一豎,有些不甘心的問道。

他身邊的方深、方明、方悟三位師兄弟,也是焦急望來。

行百里而半九十,總不能看著眼前肥美的鮮肉,就這麼生生的放棄吧。

這麼多年來,他們一邊修練佛法武功,一邊享受著人間福緣,這日子過得,端的是勝過人間皇帝。

高高在上,主宰眾生的感覺,會讓人迷醉。

凡俗如此,修練之士也是如此。

更何況,是在享受中提升修為,有朝一日,還能望見更高的層次,看到更美的風景。

他們絕不願意,回到以前那種辛辛苦苦如同躲在陰溝里的老鼠一般的傳法,艱苦的日子,只要嘗過一次就夠了。

「所以,就要快刀斬亂麻,這一次,咱們不學你們師伯,必須以雷霆萬鈞之勢,搜羅一縣女卷,不管對方是甘心情願,還是尋死覓活,強行以本門佛法渡化。雖說後患無窮,或許會變得人人喊打,但只要突破此關,待為師練成金剛法身,爾等也能水漲船高,修為大進。」

廣明和尚面上閃過一絲陰狠,傲然道:「到時候,巴陵與平江首尾呼應,聚兩縣百萬民心,就算天策府調集力量前來岳州,也不見得就能吃下我們。歡喜一脈大興在即,在道門各修睜隻眼閉隻眼的情況下,這,就是天大的機會了。」

《控衛在此》

以天下眾生為棋,以盛世人道為爐,煉就佛門不壞金身,想必,佛尊在天上看著,也會欣然微笑,賜下無邊機緣,得到果位。

廣明法師輕輕撫摸著自己胸前的掛墜,面上帶著一些若有若無的譏嘲之意,看向手中拿著的巴陵縣令官印,只見印鑑上面的裂紋已然補好,那股王氣,不知何時,已然悄悄的染成了七彩之色,佛光隱隱。

「有此官印在手,一縣大義相隨,有誰還能抵擋。」

是的,隨著縣令挾王氣拜下,廣明就能做到,以佛光代替王氣,竊取權柄。

不管再怎麼倒行逆施,在王朝召令未下之前,他就是王法,就是人道代言,可以調動天下王氣,代表數十萬百姓民心。

這時候,就能讓別人也享用一下,與自己作對,就是與王朝氣運作對,被壓制實力的苦楚了。

「方覺、方明、方悟、方深……」

「弟子在。」

四僧神情一肅,躬身合什,聽從號令。

「爾等領著捕快,不用理會其他,儘快奔赴各方,搜羅全縣女卷,此事可能做到?」

歡喜禪宗一脈,追本朔源,要追到上古時期先天陰陽大道,被歡喜佛改換成為男女後天極樂之事,由後天返先天,再造本源。

這門功法走的是捷徑,什麼都好,就是有些費女人。

一般情況下,凡人女子,修練過後,就成為藥渣,不但壽元大減,沒兩年,就鶴髮蒼顏,壽元耗盡。

這還罷了。

只要修練得狠了,短短時間之內,就能化為一株白骨。

看起來是先天大道,實際上,卻是受到無數真修之士的鄙夷與敵視。

不過,這一脈弟子,上面有人,就算再怎麼為非作歹,始終都有人護著,殺之不絕,除之不盡,如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一般,死了一茬還有一茬,總有那麼人投入其門下,想走一走,這無雙捷徑。

這時,廣明和尚的所作所為,所思所想,就見出其中兇狠惡毒之處來。

一聲令下,三十多位僧人,在四大弟子的帶領之下,與數百捕快白役,殺向四面八方,衝進了尋常百姓之家。

……

「相公,救我。我不想死啊……」

一個女子被拖了出來,身後一個五六歲的小男孩跟在後面嚎啕大哭。

一個書生模樣的男子,卻是只懂得癱倒在地哭泣,他的胸前有一個腳印,一邊哭,一邊咳著鮮血。

「夫人,我無能,我救不了你,張百齡,張大人,您在哪,救救我們吧。」

書生仰天悲鳴,在地上掙扎著,心中如墜深淵。

「哼,這是縣令大人與神僧下令,誰人敢阻,別說是張百齡,就算你叫來天策府都攔不住。再說了,伺候神僧修練佛法,這是天大的機緣,一旦討得貴人歡心,你們也能雞犬升天不是。」

為首的和尚站在巷尾冷哼一聲,拖人的兩個捕快心頭微顫,連忙恐嚇說服書生,手上卻是一點也不停,拉著婦人就走。」

「奉張大人令,欺凌百姓者,當誅。」

正當那婦人哭得將要暈厥過去之時,牆頭這上,響起一聲冷哼。

一抹刀光,如銀瓶乍裂,勐然當頭噼落。

隨著刀光落下,拖人的兩個捕快,同時身形一頓,兩顆頭顱跌落下來。

站在巷子口指揮著拖人的和尚神情大變,戒刀一擺,正想沖前,背後的牆壁突然裂開一個口子,一劍如毒蛇般的刺出。

「哧!」

劍光陰狠精準。

直接刺穿和尚的心臟。

看著光頭和尚眼中那不敢置信的神情,一個黑衣漢子冷然笑道:「你們不會以為我白龍會說著玩來吧,幫主說了,對付縣令以及富商大戶,可以不管,但是,想要欺辱無辜百姓,就是不行。」

黑衣漢子重重的吐了一口痰,面上露出嫌惡之色。

不想多看那和尚。

這些人實在是太噁心了。

他就算是幼小之時,偷偷從狗洞裡潛入欺壓自家母親的大戶家裡,親手割下那大戶的狗頭,如此心性,仍然受不了這些和尚的所作所為。

比最狠的妖魔還要污濁與邪惡。

佛門之中竟然有著這種東西,而且,還混得極好,高居佛位,信徒良多。

你說怪事不怪事。

唯殺而已。

白龍會不顯山不露水,八百幫眾,同時發動。

滿城上下,全都沸騰起來,處處血光,刀光劍影。

時不時的就有捕快和白役被斬殺,那些實力高強的和尚也會被不知哪裡出來的冷箭暗刃所殺。

但是,多數時間,就是激烈的拚鬥。

喊殺之聲,震響全城。

四處都聽到百姓的哭喊,以及和尚們暴怒的呼聲。

……

「真的打起來了?大兄果然料事如神,白龍會果然吞不下這口氣,也看不慣那些和尚的所作所為,殺得好,想必廣明那廝已經坐不住了吧。」

陳子安夫婦兩人對視一笑,面上全是喜色。

說實話,縣令倒戈,王氣歸附菩提,他陳子安也是壓力很大。

身為八品縣尉,份屬武官,與縣令這種文官並非一路,但同樣代表著朝廷王氣。

平常時候,面對來襲妖魔,他還能借用王氣國運的力量,鎮壓一下對方,讓外敵用不出幾分本事來。

但這次不一樣啊。

對方不知為何,竟然可以調動本地王氣,國運竟然不會排斥,真正打起來,就只能是看真本事。

但是,作為名震岳州的菩提院僧眾,他陳子安何德何能,敢與對方動手。

就算是天策府有著滅魔、降妖三名校尉來援,也是殊無信心,從已知的消息可以得知,對方除了廣明這位罡氣後期半步法身的存在之外,還有四大弟子全都是罡氣中期的厲害高手。

陳子安一個也打不過。

除了縣尉這個職務,是靠著妻兄走後門得來,在這等高端戰場上,他基本上算得上是廢物一枚。

「如此也好,只希望白龍會不要損傷太過慘重,最好能留得幾分實力。戰到最兇險之時,我等就可以拉攏馴服他們,共同聯手對抗妖僧,從而渡此一劫。」

左東林眼中閃過一絲冷厲。

打起來,就有傷損。

傷及一些幫派人士,消耗掉菩提院手下的實力,這自然是最好的結果。

他總不能直接調動縣尉府外的五百城衛加入廝殺吧。

這可是自家妹夫的嫡系力量。

也是異日重整巴陵防衛的重要力量。

一旦死傷太多,後患無窮。

就算立下大功,也得不到什麼好處。

「左大人,戰局不算太好,開始決戰了,咱們要不要動手?」

一個披甲將領急急沖了進來行禮。

這人面色焦急,左東林認得,是巴陵城防副統領鍾鐵岩,其人性子堪比岩石,是巴陵城衛實質上的領軍之人。

官職上面,算是一個小小的牙將,不入流,官品都沒有。

但是,這人練兵還算可以,是自家妹夫的得力手下,平日裡練兵,練得令行禁止,對百姓秋毫無犯,就是他的功勞。

倒是跟縣尉陳子安沒有太多關係。

這是一個人才。

左東林見著,神情也免不了溫和了幾分。

「鍾統領,暫且稍安勿躁,那妖僧麾下四大弟子想必就快要出手了,看看白龍會的底蘊再說。還有,現在雙方傷亡如何?」

「傷亡慘重!」

鍾鐵岩面上閃過一絲羞愧,他們這支城衛軍守土有責,此時竟然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那些幫會份子,反而捨生忘此的護衛桑梓,與妖僧和敗類拼殺,這又從何說起。

「白龍會死傷三十餘人,頭領級別的易筋高手,死三人,傷十七人……而妖僧方面,死傷十七位易筋高手,幾乎算是一戰之下,損筋動骨。對了,那些捕快和白役,大部分死了,伏屍百數以上。」

說到捕快,鍾鐵岩嘆了一口氣,也不知說什麼好。

領頭者周虎臣當初上樑不正,收羅而來的不良人,全都是一些混吃混喝,心性不良的牆頭草,別的本事沒有多少,見風使舵,欺壓百姓倒是很有一手。

當然,這也有頂頭上司縣尉陳子安的責任。

他作為上官,絕對難辭其咎。

這話,鍾鐵岩不太好多說,說到捕快死傷慘重,他心裡倒是有了幾分快意。

這些人有等於無,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在文縣令的拉攏之下,全盤投靠過去,助紂為虐,也不算什麼奇事。

想當初,他平還與白龍會斗過一場,只不過,當初的白龍會高手留了情面,並沒有下手多麼狠辣。

現如今,果然還是躲不過這一劫啊。

「菩提院廣明座下四大弟子呢?沒動手?」

左東林詫異道。

他一點也不關心那些幫眾和普通捕快的死活,只是覺得才殺死十三個和尚,覺得有些不過癮。

不過,想到菩提院這次只是來了三十八人,就死傷十七個,算起來,真正還戰力完好的,只有半數,這戰果可以啊。

唯一可惜的,是那些高層僧眾並沒有出手,也沒有受損,這一點有些不美。

「剛剛過來之前,方覺等人已經趕到了南門,那裡正是白龍會總舵所在。」

「走,去看看。」

左東林揮了揮手。

四大罡氣境高手,就算是己方勢力,也不見得就能完好無損的壓下他們。

也不知白龍會怎麼應對?

那張百齡還能不能坐得住。

……

長水街。

高升樓。

張坤獨自一人,端坐其中,雙目澹然,精神力鋪陣四方,觀望著四面八方的處處小型戰場,同時,精神牢牢鎖定小鯉魚所在的正面戰場。

在敏銳精神觸覺之中。

他發現,一股龐大至極,又陰邪莊嚴的氣息,正悄悄潛伏一側。

擺在明面上的,有四疲乏剛勐凌厲氣息,從四個方向,結成奇異神奧的法陣,向中間圍攏。

而在正中間,小蓮丫頭身披銀色戰甲,手中握著一柄瀝血短劍,站在高台這上,蓄勢以待。

從來就沒有那麼蠅營狗苟。

白龍會這個新興的幫會,需要血與火的祭煉,才能得到新生。

巴陵成這些百姓,也需要從煉獄中爬出,見證生命真正的風彩。

當然,小鯉魚,由魚化龍,需要至險至惡的生死一戰。

同時,她其實還是一個誘餌。

「該收網了。」

張坤輕輕點頭。

心想,死的人其實夠多了,這幕鬧劇也該結束了。

就算是那廣明邪僧隱伏一側,其實也根本改變不了太多。

除非,他還能有自己意想不到的底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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