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二章 現在,輪到我了

四門五方摩柯般若歡喜法陣,雖然只是五人布陣,但是,廣明與四大弟子各個都是罡氣境的人物,一個罡氣境後期圓滿,四個罡氣境中期,氣機相和,心靈相通,同時發動攻擊……

再加上以有心攻擊無心,又哪是全無防備的天策府三人眾可以抵擋的。

至於巴陵縣尉陳子安夫婦,嗯,他們就是打醬油的。

若非與左東林有著親戚關係,原本,以他們的實力,根本連密議都不能參加。

此時被大歡喜禪光一照,耳中響著惑心咒文,立即筋酸骨軟,十成力量,能發揮出一兩成就算是很不錯了。

廣明和尚主攻左東林,全力出手,起手就是殺招。

以陣法之力配合大歡喜普渡術,一招得手,登時哈哈大笑起來。

「若是那秦守道親自來此,貧僧自然是退避三舍,不敢打巴陵縣的主意。可是,區區三個校尉,也敢與我菩提院為敵,真是不知死活得很了。」

他一身金紅光芒,牢牢鎖定左東林,防止對方臨死反撲,身周方圓數十丈元氣沸騰凝聚出一尊宛如實質的佛像光影,隨著手掌翻覆,那佛像也緩緩翻掌下壓。

左東林腎元泄空,瘦成骷髏頭的頭部,一雙眼睛瞪得滾圓,目光全是悽厲絕望。

嘶吼道:「我悔啊,恨不能早一點與那張百齡聯手,早早取爾狗命,一著之差,奈何……」

他感覺到自己的思維已漸漸迷湖,最後一絲生機,也在那佛掌之下如同搖曳燭火,心知今日再無幸理,眼角就流出血淚來。

不由得又想起了先前密議的內容。

吳鎮山曾經說起,把縣尉一職,交託給張百齡,令其不為王氣壓制,憑藉對方在壓制之下都能與廣明和尚拼個兩敗俱傷的本事,一旦得了縣尉之職,成為體制中人,豈非是一飛沖天,這種絕望局面,根本就不可能出現。

可惜,可嘆。

魂飛魄散、軀體崩解之前,左東林心靈變得空明,看穿了許多東西,也看清了許多東西。

目光悠悠,他就看到,在七色斑斕的摩訶般若法陣之外,離此不遠處,就站著一高一矮兩道聲影。

矮個的是一個小女孩,頭頂長著尖尖短角,面容精緻秀美,帶著絲絲貴氣。

高個頭戴玉冠,身著白袍,面如寶玉,眼若星辰,此時正漠然看過來,就像是看著一幕鬧劇。

他雙手背在身後,完全沒有動手的意思。

「張……」

左東林最後一個字吐出,身體「啪」的一聲,就破碎成血霧粉末,緊接著,佛掌轟然壓下,他的靈魂剛剛逸出,也被一掌壓成青煙,削散在虛空之中。

在左東林被廣明和尚全力攻伐的同時,其他幾個也沒有閒著。

方明方覺,如同虎入羊群,一人狂舞降魔巨杵,一人揮著九環戒刀,以人領陣,殺伐當先。

那降魔杵也不知是什麼材質做成,祭起半空,散出明艷光華,彭的一聲,就打向天策府校尉唐洛的頭頂。

呯呯咣咣之中,唐洛只擋了三招,就已經感覺氣虛力疲。

他甚至搶不到四周數十丈內一絲元氣。

攻擊力和防禦力,全憑氣血調動,罡氣運轉,也是時靈時不靈。

只受了幾杵,嘴裡就狂噴鮮血。

這就是陣法的優勢所在了。

明明境界相差無幾。

菩提院一方,搶先布下法陣,鎖住天地元氣,自己可以無限牽引元氣動手,神完氣足,任意攻擊。

並且,他們在本來的境界修為之上,還加了一股大歡喜佛力。

十成本事,能用出十二成的攻擊力出來。

而左東林、唐洛、吳鎮山等人,十成本事,最多能用出六七成。

正如現在,左東林殞落當場,唐洛身受重傷,全無還手之力。

而吳鎮山卻是早早的看到不妥,心知以力硬碰很難支持,他眼光微閃,身形微晃,化為輕煙般,直奔陳子安而去。

吳鎮山與左東林不同的是,他是劍修,平日裡對心靈修行十分嚴苛,早在三年前就已經達到劍心通明境界,對危機有著天生敏銳感應。

他一直覺得,菩提院這幫邪僧,接下來的攻擊,很可能並非白龍會,而是縣尉府。

準確的說,就是自己天策府等一行人。

這種感應是很私人的事情,說是說不清楚的。就算是提醒了左東林幾人,對方也沒放在心上。

但是,無論如何,吳鎮山心裡還是多留了一個心眼。

當他看到那座歡喜佛陣,分為五方殺到,第一時間就是躲閃,並不是硬扛。

也在第一時間,就看到了破局的方式。

如果單靠自己,今日十死無生。

所以,破局的辦法,有,且只有一個。

當方覺揮舞九環戒刀掀起刀刃瀑布一般向著自己瘋狂殺來的時候。

吳鎮山明面上是聚力出劍,實際上不進反退,以幻煙步,一閃之間,就靠近陳子安。

此時,這個巴陵武官仍然頭腦不曾清醒,被那佛音灌耳,震得暈暈乎乎的。

他並沒有見到,除了方明方覺,還有兩個布陣的和尚,已經悄無聲息的變幻著方位,向他靠攏。

一人十指成爪,無聲無息的摳向他的腰間。

一人頭下腳上,從天而降,一掌打向他的頭顱。

這也太……小題大作了吧。

可以說,如果說誰在場中最是受到和尚的照顧,那麼,就算是左東林,也比不上陳子安。

人家以罡氣中期,突襲一個先天后期,竟然還動用了兩人,可謂是謹慎至極,也志在必得至極。

為什麼會這樣?

吳鎮山很不理解,為何會出現這種情況。

不過,他隱隱感覺到,生路就在這裡。

一邊急速閃避,絕不遮擋攔格,腦子急轉著,也不去支援左東林和唐洛,反而身形更加快速,因為離陳子安較陣的緣故,加速靠近。

然後,他就明白了,為何這兩個菩提寺方字輩的和尚,要火急火燎的攻擊陳子安了。

「是因為他腰間的調兵符令!」

腦中靈光一閃,吳鎮山把所有線索全都聯繫了起來。

想通了這次襲擊的來由,以及對手心中忌憚的到底是什麼?

王氣這東西,很古怪的。

就算是吳鎮山於十年前就已經加入了天策府,奔府各州各府斬妖除魔,護衛百姓,身經數十上百戰,仍然沒有搞清楚,這片中原大地,到底有著什麼樣的秘密。

為何,那些妖魔鬼怪一旦進入到人類聚集地,就會受到壓制,明明十分厲害的妖王妖仙,會被人間王朝的武道高手打得節節敗退。

而那些明明不堪一擊的厲害妖魔,一旦回到自己的老巢之後,為何就會變得十分難纏,去多少人,就死多少人。

似乎,完全就不是一個實力層次。

後來,吳鎮山就學會了不去理會,他只要知道,在這片九州大地上,有著王氣護佑,人道大興,妖魔退散。

應該是聖天子垂拱而治,人道之力是為主場,才能保得王朝存繼,百姓安康。

這就是他的理解。

從某方面來說,也不算錯。

因此,他就能想得明白。

菩提院銀僧既然得了縣令官印,不知以什麼方式取得了王氣調動權柄,讓這片人道之氣不再排斥壓制他們。

想要做到一言九鼎,號令全縣,他們還有一件事,必須要做。

那就是,文武同心,印符合一。

真的把令符搶走,與官印聯合,把文官體系的權柄與武官體系的權柄合而為一,那麼,在巴陵境內,就再無敢於同他們為敵之人。

因為,這幫子和尚,就可以隨時指認任何人為妖邪。

就算是朝廷下召,重新任命官員,也不一定,能從他們的手中搶回權柄。

想來,平江縣,也是這般失去的。

如今已是群魔亂舞,朝廷對那裡沒有了半點辦法。

這已經成為了天策符的一塊心病。

一時之間,也抽不出手去對付菩提院。

而眼前的情形,顯然是菩提院這些人,又想故技重施,搶奪文武權柄,讓印符合一。

他們為何這般急切。

因為,生怕陳子安身上的武官權柄,落到別人的身上。

一旦慢了一步,就會出大問題。

這個別人,當然不是陳子安這等廢物點心,給他權柄,也只是土雞瓦狗,沒一點用處。

唯一的可能,就是張百齡。

「那麼,菩提院能看到這一點,我能看到這一點,張百齡是不是也能看到這一點呢?」

「當然能。」

吳鎮山在短短一瞬間,就想通了前因後果,同時,也看到了六品滅魔校尉魂飛魄散,被打成了飛灰。

他眼神一凜,雜念全消,意志堅守本心,心靈深處只有一個念頭。

「張百齡不是想要縣尉這個官職,對他來說,八品官位其實也算不得什麼。他也不是不想要這個官職,因為,得了八品縣尉一職,就能正大光明,取得大義之名,有著王氣支持,不再受排斥與壓制,無論是進是退,都輕鬆自在。

他之所以不主動出手強搶,是因為,這官位,必須得上司任命,得朝廷授權,除了縣令有建言之權,天策符也有臨時拔曜之權。

左東林還在之時,縣尉府眾人對張百齡防備甚深,所以,他想插手也沒辦法,更沒有理由得到縣尉一職,這才是關鍵所在。也是生機所往。」

吳鎮山貼地急竄,閃過一刀腰斬,一式追雲探月手,已經悄悄摸到了陳子安的腰間,把那「尉」字令符扯到手中,紅繩崩斷之時,這令符已然脫手如箭射出。

口中大喝出聲:

「張百齡,戰時危急,吾以天策符七品校尉之職,特授爾巴陵縣尉一職,可願接受?」

聲浪滾滾之中,陳子安被震得頭腦清醒一小會,神情駭然。

還沒等他有任何反應,一柄戒刀已是如光流卷過,他整個人從腰間已被斬成兩段。

疼痛還未反應到腦海,不遠處就聽到一聲輕笑。

「縣尉一職,我受了。」

那是……

張百齡。

他,竟然一直站在旁邊看戲,沒一人發現,也沒有出手。

怎能如此?

巨大痛苦淹沒陳子安的心靈,只看到一掌轟隆隆壓下,十指利爪,也已經抓到身前一人的後背。

那是吳鎮山。

眼見得吳鎮山就要被一掌擊破頭顱,被十指撕裂身體,突然,他身上黑煙升騰,原地就出現一個虛澹身影。

噗噗……

兩道巨響轟落。

那虛影鬼物咧嘴一笑,化為狂風崩散,原地,早就沒了吳鎮山的影子。

「五陰熾鬼,借物替形術。」

方明、方覺、方悟、方深幾個同時一聲驚呼。

這五隻陰鬼,來去無蹤,神出鬼沒的,先前與白龍會一戰,他們也吃了大虧,被生生抽出許多生機壽元,好不容易才彌補回來一點,如今根基還沒有補全呢。

看到這東西,他們幾個心裡是說不出的膩味。

按理來說,這五隻鬼物,也是出自佛家,佛法練到高深處,根本就傷害不得自己。

但問題來了。

源自佛門修士自身的魔念,這五隻鬼物,專門坑害那些意志不堅,佛法不深的人物。

而菩提院僧眾,講究的是放縱慾望,得以進入大歡喜、大極樂境界,又哪裡有什麼心性和佛性,比起普通人來,也強不了多少。

所以,對付這等鬼物,他們是老鼠拉龜,完全是遠處下手。

如果是無主鬼物,沒有厲害人物從旁驅使,他們只要佛光布滿全身,就可以不為所害。

但是,這五陰旗落到張百齡手中之後,以強橫的精神力運使,簡直是如臂使指,神乎其神,把五陰熾鬼的威能翻倍的發揮出來,就不好對付了。

如果是廣明和尚,倒是可以憑藉著高深的大歡喜佛力,直接滅殺。

他們幾位方字輩弟子,顯然沒這個本事的。

……

張坤以「借物替形」之術,把天策府校尉吳鎮山求下之後,此時左東林化作煙灰,隨風吹散……

唐洛被降魔大杵打陷頂門,瞪著一雙牛眼,轟然倒地,已是氣息全無。

陳子安被腰斬當場,先天氣血崩散,眼中餘輝漸漸熄滅。

四周城衛軍以及一些婦孺,包括陳左氏在內,全都被梵音灌腦,半昏過去,倒是死傷不算慘重。

「還來得及。」

張坤嘆了一口氣。

他本來覺得,自己來看看,如果事有不偕,說不定就得拼出全力,殺滅所有小和尚。就算是廣明和尚得了王氣權柄,想必也護不住他手下爪牙,也追不上自己。

最壞的打算就是,這廣明和尚王氣佛力護身,打殺不得,那自然是有多遠,走多遠。最多像小鯉魚所說,另找一個小地方開局。

慢慢過日子。

這也是不得已的選擇。

倒不是他心性涼薄,不想護衛百姓。

是因為,若被王氣壓制,他一身修為,被壓到罡氣前期,有心殺賊,也無力回天了。

若是真的讓廣明和尚全取巴陵縣文武權柄,很可能把自己的修為境界,壓到先天煉煞境界,到時別說翻盤,連自保都成問題了。

不想死,就只能逃到海外去……

沒想到。

天策府眾校尉之中,竟然不是所有人都目光短淺,還有這麼一個人懂得聯手抗賊,不違本心。

隨著降妖校尉吳鎮山臨戰授命,得了八品縣尉一職。

張坤立即感覺到,那種無影無形,無所不在的壓制力量,勐然消失一空。

就如卸下了萬斤重擔一般,身上氣血如珠滾動,輕鬆舒服至極。

心靈也像是抹去了灰塵,重新變得活潑,生機涌動著,種種感悟浮顯。

他伸手捏了捏拳,感受到九成神意融在罡氣之中,氣機沖天而起,一股精氣有如狼煙,直插雲霄。

天空雲朵都被沖得散成碎片。

轟隆隆……

噼哩啪啦!

四周空氣爆裂著,退散著,一股巨大龍捲罡風席捲。

吹得人影四散飛舞。

在罡風嘯叫聲中。

張坤呵呵笑出聲來。

「現在,該輪到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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