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葉栩同居之後,每天早上,陳耳東都會把車開到離野蜂員工較少出沒的一個路口。

路口處有一棵大樹,是掩人耳目的天然屏障。

然後葉栩下車,掃一輛共享單車自行騎往公司。

下班時,若其中一人加班較晚,就各自回家。

六月下旬的一天,羅耿讓葉栩去辦公室見他。

當葉栩經過簡姝裴辦公桌時,簡姝裴用異樣的目光和她對視了一眼。

「羅總,我來了。」葉栩輕叩房門,還保留著以前給他當助理的習慣。

「坐。」羅耿一臉祥和,他正拼著一個帆船模型。

葉栩剛一坐下,羅耿就指著模型問道:「這是小斌吵著要我給他做的玩具,你看看,拼得怎麼樣?」

他口中的小斌是他的獨子羅潤斌,剛滿十歲,以前葉栩當助理的時候,接送過羅潤斌上下學還帶他吃過飯逛過商場。

「拼得很好啊,羅總是下功夫了,這麼多零件得花您好長時間吧。」

葉栩不是恭維,羅耿對兒子很溺愛,這個模型一看就知道很複雜,要拼好它絕對不是容易的事。

「誰叫我就這麼一個兒子呢,做家長的總想兒女好。」羅耿難得在外人面前流露出慈父的一面,這句話倒說的很真誠。

葉栩知他肯定有事,只是不知他緣何做這樣的鋪墊。

「你來公司幾年了?」羅耿給模型又裝上一個部件。

「快三年了。」葉栩回道。

「你一個姑娘家在錦城,你爸媽也不著急你的個人問題?」羅耿話鋒一轉,葉栩心想,估計她和陳耳東的事被知道了,如若真是,坦然以對。

「我還年輕嘛,不著急,我父母也沒催我。」葉栩自然的應對著。

「你要是談戀愛,可得擦亮眼睛啊,要不然你爸媽得多擔心?」羅耿還是平易近人的樣子。

「謝謝羅總關心,我會的。」葉栩謝道。

「你真的會?我不這麼認為,因為你現在的選擇就不對。」這時,模型上的一個船帆掉落了下來,「啪」的一聲,從桌面彈到了地上。

葉栩聽出了他的畫外音,沒有吱聲,羅耿俯身將船帆撿了起來,然後看著葉栩,想聽她說些什麼。

等了片刻,葉栩沒有反應,羅耿說:「我這麼小心翼翼的拼模型,你看,這個船帆不還是掉了下來,要是我隨便弄弄,這個模型早就散架了。」

羅耿這種忸忸怩怩的說話方式,令人很不舒服,葉栩好不容易從他身邊逃離,再次聽到,又開始渾身彆扭。

「羅總,您有什麼話就直說吧。」葉栩率先挑明,她不想陪羅耿玩貓捉老鼠的遊戲。

「我一直認為你是個可造之材,所以把你放在身邊,你知道,你是我所有助理里待的時間最久的一個,我考慮過你的前途,去管發展部,管人事部,都想過,但我的良苦用心,你好像從來沒有體會過。」

一般有人來辦公室長談,如果羅耿沒有主動吩咐,助理都會來問一聲是否需要斟茶倒水,以前葉栩就是這樣,可今天,簡姝裴就沒進來過。

「對不起羅總,我辜負了您的期望,現在我在三部,還沒有做出成績,但我會努力工作的。」

捅了窗戶紙,羅耿還是不切入正題,葉栩只得耐心等待羅耿說出真實想法。

這是陳耳東在她去找羅耿之前叮嚀的,敵不動我不動,但葉栩沒有他那個層次的定力,剛才還是忍不住冒進了一步。

「你還是沒聽懂。」羅耿嘟起嘴唇,輕輕搖了搖頭,顯然葉栩的回答並不是他想要的。

「簡姝裴!」羅耿忽然朝門外大吼了一聲,嚇得簡姝裴差點從座

位上跌下去,踉踉蹌蹌的跑了進來。

「羅總,有什麼吩咐?」簡姝裴顫顫巍巍的問道。

「她連倒茶都不知道,你看看,這就是我的新任助理。」羅耿對著葉栩說道。

簡姝裴再笨,也意識到自己忘記倒茶了,趕緊去吧檯找茶葉。

泡好茶,簡姝裴就跟日本料理的服務員一樣,躬身倒退著出門,羅耿看著她,眼神里充滿了鄙夷。

「你真不後悔你現在的選擇?」羅耿臉色變了,他彎下背脊,仰著腦袋,雙手抱在膝蓋前,從慈父變成了嚴父。

葉栩終於明白了他的意思,回道:「談不上後悔,就是正常的生活,以後會怎麼樣誰都說不準。」

羅耿坐直了腰身,長嘆了一口氣,他注視著葉栩,沒有說話,似是在和即將遠行的朋友道別。

葉栩的茶杯里已不見了升騰的水蒸氣,兩人面對面坐著,許久沒有說話,羅耿的手機響了,他只撇了一眼,便按下了掛斷鍵。

他把手機往沙發上隨意一扔,說道:「公司不允許辦公室戀情,你和他商量一下,誰留誰走,想好了就去辦手續,去吧。」

羅耿的逐客令下的很溫和,這是他對葉栩獨有的一份氣度。

他對葉栩確實抱有期待,而心中對陳耳東的恨,更加深了若干層。

他不想太直白的和員工討論個人問題,但葉栩的態度他也算明白了,回不了頭。

羅耿是老闆,是行業內的大人物,他不可能武斷的強加干涉葉栩的私人感情,只能諄諄善誘的暗示,可是沒有成功。

他早就懷疑陳耳東和葉栩的關係,所以當簡姝裴給他打小報告後,他便安排了人手暗中調查。

葉栩搬家那天,陳耳東刻意迴避,但他倆不知道,葉栩坐上麵包車離開野蜂的大門,晉勇便開著車一路尾隨。

晉勇進不了小區,但陳耳東的住址公司有登記,當天沒能拍到二人共同進出的照片,雖然還不能百分之百確定,但在羅耿心中,已經是實錘了。

即便晉勇第二天拍到了他倆,也無非就是看看照片而已。

簡姝裴當然心知肚明羅耿找葉栩是為了何事,所以她才極不自然的在葉栩來時看了她一眼。

自己充當了一回狗仔,心虛的不得了,以至於都忘記了倒茶。

葉栩沒有和陳耳東商量,直接從三樓下到了二樓,徑直走向人力資源部。

人資部的人都和葉栩很熟,在大家驚訝的目光下,她很快辦完了離職手續。

離開A棟,葉栩站在地上凝視著這棟她工作了兩年多的辦公樓,一陣風吹過,帶出了她眼角的一滴眼淚。

這滴眼淚,為葉栩的野蜂生涯划上了句號,有不舍、有委屈,但這是她的選擇,她並不後悔。

她給陳耳東發了一條微信:我辭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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