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坊司不愧是皇家妓院,進門開始的每一步都巧思獨匠。

最先入眼的是一個大募捐箱,裡面塞滿了銀票散銀,上面書寫幾個大字:災區募捐,全憑自願。旁邊放著功德簿,由募捐者自行簽名。

我靠,這波騷操作也沒誰了。

沈元隨手塞了一張銀票,帶著韓逸他們繞過假山。

韓逸瞟了一眼,功德薄上一片空白,思索片刻幡然恍悟。捐多捐少的人都不願留名,原因不是家有悍妻就是怕被人惦記。

假山後面溪流飛瀑,禽鳥高鳴,錦魚游戈,絲竹吟唱,歡聲笑語,一片盛世美景。讓人心神洗滌,頗感來教坊司物有所值。

數條清幽小徑通往未知深處,不時有才子佳人進進出出。每個入口都掛有牌子,上面寫著不同名字,無非是真愛居,菊花小榭,情人苑等等。

韓逸隨著沈元進入天籟小閣這條小徑,走過花草遮蓋的一段,眼前視野霍然開闊。

寬闊的院落,盡頭一棟閣樓。十幾個女婢花蝶般穿梭,斟茶倒水,進獻瓜果。

嘶……

偌大的院子擺滿方桌,每張桌子都坐著不少人,個個紅光滿面,神情格外興奮。

「哎,要是能拿到裡面的名額就好了,有機會看到詩音姑娘的絕世容顏」

「別想太多了,能聽到她的口技我就心滿意足,上次聽過後意猶未盡,聽說這次詩音姑娘演繹新曲,三百兩真的沒白花」

「詩音姑娘不愧是花魁之首,一手丹青出神入化,新創的口技也讓人叫絕啊」

……

沈元選擇靠後一張桌子,五個人一千紋銀。

韓逸暗道,李詩音真是名不虛傳,這場面比起聽音閣的韓美,著實強了不少。

「兄弟,聽說李詩音今天要選擇入幕之賓,你若有興趣可以試試,要是得到她的青睞,咱這銀子就算沒白花。」,沈元笑道。

韓逸呵呵應對。居高位,千裘馬,冠白玉,飽詩書,自己最多長的好看點,其他三樣基本不沾,肯定引不起這種人的興趣。

更何況心中有了茹姐,暫時容不下其他女人。

「大人真會說笑,倒是你前途無量,也許會有些勝算」

沈元哈哈大笑,指著閣樓說道,「咱們說笑罷了,夠資格的人都坐在那裡面,聽說有四殿下,九王爺,還有海王府的尋歡公子」

「哦?,四殿下和九王爺是皇族,難道陛下不管?」,韓逸疑惑不解。

沈元附耳說道,「四殿下自來無意皇位,本性放蕩不羈,陛下睜一眼閉一眼,任由他胡鬧。九王爺最近鋒芒太盛,應該意在避嫌。至於尋歡公子一向鍾情女色,不足為奇。」

正說著,幾個婢女依次吹滅燭火,只留下幾枚夜明珠散發著幽幽白光。

韓逸知道好戲要開始了。

院子裡的人都自覺禁聲,生怕打擾詩音姑娘的演繹,另一方面也擔心引起那三位的反感,事後跟自己找麻煩。

現場一片寂靜。

這時,一陣風聲在耳邊響起,將眾人帶進一片樹林。他們仿佛站在小溪邊上,看著腳底嘩嘩溪流。水中的魚兒歡快游移,不時驚起一片浪花。

林中鳥鳴起,一隻小鳥從林中掠出,貼著溪水飛翔。猛然抓起水中的魚兒,歡叫著竄向碧空。

突然,一聲鷹鳴響起,帶著勁風凌空而至!倒霉的小鳥被利爪鉗住,發出驚恐絕望的叫聲!

正當人們陷入對小鳥遭遇,內心泛起無限同情時,聲音嘎然而止,讓他們從緊張中回過神來。

女婢們重新燃起火燭,讓所有人意識到,剛才看到聽到的都是假象,?這一切都是李詩音的口技!

啪啪啪!

掌聲響起,熱烈清脆,眾人都被李詩音的口技折服。

韓逸皺皺眉,看著閣樓面色陰沉。剛才的口技不同凡響,居然能波動他的心神,凡人絕不可能做到,這個李詩音有問題!

他知道接下來還有一場表演,待燭火重新熄滅時,他衝著沈元打了個招呼,拿起一副碗筷,悄悄潛入一片花叢

院裡很安靜,沒有敢大聲說話的。

遠遠地聽到深巷中有狗叫,有一個婦人被驚醒打呵欠,伸懶腰的聲音,丈夫說著夢話。過了一會兒孩子醒了,大聲哭著。丈夫也醒了。妻子撫慰孩子喂奶,孩子含著奶哭,婦女又哼著唱著哄他。床上另一個大孩子醒了,大聲嘮叨個沒完。在這時候,婦女用手拍孩子的聲音,口裡哼著哄孩子的聲音,孩子含著奶的哭聲,大孩子剛醒過來的聲音,丈夫責罵大孩子的聲音,同時響起,各種絕妙的效果都有了。

滿座的賓客沒有一個不伸長脖子,斜著眼睛,微微笑著,默默讚嘆,認為奇妙極了。

過了一會兒,丈夫打呼嚕聲響起來了,婦女拍孩子的聲音也漸漸停下。隱隱聽到有老鼠活動的聲音,盆子、器皿歪倒了,婦女在夢中發出了咳嗽聲。

賓客們的心情稍微鬆弛下來,逐漸端正了坐姿。

忽然有一個人大聲呼叫,起火啦,丈夫起來大聲呼叫,婦人也起來大聲呼叫。兩個小孩子一齊哭了起來。一會兒,有成百上千人大聲呼叫,成百上千的小孩哭叫,成百上千條狗汪汪地叫。中間夾雜著劈里啪啦房屋倒塌的聲音,烈火燃燒發出爆裂的聲音,呼呼的風聲,千百種聲音一齊響了起來;又夾雜著成百上千人的求救的聲音,救火的人們拉倒燃燒著的房屋時一齊用力的呼喊聲,搶救東西的聲音,潑水的聲音。凡是在這種情況下應該有的聲音,沒有一樣沒有的。即使一個人有上百隻手,每隻手有上百個指頭,也不能指出其中的哪一種聲音來;即使一個人有上百張嘴,每張嘴裡有上百條舌頭,也不能說出其中的一個地方來啊。

在這種情況下,客人們沒有不嚇得變了臉色,離開座位,捋起衣袖露出手臂,兩條大腿哆嗦打抖,幾乎想要搶先跑掉。

突然,各種聲響全部消失了。

這次燭火沒有燃起,因為女婢們都驚呆了,這和預演不同,根本不是李詩音準備的節目!

「快請大夫,詩音姑娘吐血了」,一個身穿蟒袍的中年人,推開房門衝著院內喊道。

院內的賓客全愣了,詩音姑娘表演太精彩了!剛才他們都差點信以為真落荒而逃,受傷是怎麼回事?

正在這時,一個虛弱的聲音傳了出來,「剛才是那位高人,詩音懇請入內相見。」

什麼!難道不是李詩音表演的口技,另有他人!是誰有這般絕技,把李詩音都壓住了!

眾人四處張望,急著尋找那個高人。

韓逸已經趁亂回到座位,聽到李詩音的話,悄悄移到門前,撩起黑巾遮面邁步走了進去。

四殿下,九王爺,尋歡公子看到他時,剛想震怒,就聽到李詩音說道,「三位請先回去,我與這位公子有事相談,改日再請三位飲茶,恕賤妾失禮。」

聽到此話,九王爺看了韓逸一會,率先走了出去。四殿下和尋歡公子緊隨其後。

四殿下站在門口,衝著院內眾人說道,「今夜表演完畢,各位先退出天籟小閣,否則全都納刑治罪!」

院裡亂成一團,客人們都慌不擇路涌了出去,一會功夫,現場只剩下他們三人。

「詩音姑娘應該沒事吧」,尋歡公子惴惴不安。

九王爺沉思一會,說道,「看情形應該是遭到反噬,問題不是很大,不過剛才的人決不能放過,竟然敢對詩音姑娘下手,其罪可誅!」

四殿下微微一笑,說道,「九叔好戾氣,他一不犯法二未殺人,同場較技而已,何罪之有?莫非九叔心中自有王法?」

咳咳,九王爺眼睛一縮,連忙說道,「四殿下說的對,九叔心急之下口不擇言,讓你見笑了」

四殿下看著他,語氣急轉直下,說道,「其實你說的也沒錯,此人竟敢在教坊司撒野,當然不能輕易放過」

尋歡公子笑道,「我倒是很好奇,我朝竟有這般奇人,說不得要與他結交一番。」

四殿下無視他的話,揮手叫來一個手下,帶人將閣樓圍了起來,就等韓逸出來,將他直接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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