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沿著山麓前行,許應一邊對照地理圖,一邊觀察附近山川,突然眼睛一亮,向前指去,笑道:「我來過這裡!再走不久,就是袁天罡的居所!

他回首望去,那座小城與城中的青銅仙殿,早就掩埋在濃濃的青霧之中,不見蹤影。

「望鄉台中類似的地方,應該還有很多。」

許應翻看地圖,蜀山劍門初代祖師所畫的望鄉台地理圖上,禁區眾多,這些禁區到底是什麼樣子?

是否與青銅仙殿一樣,也是仙道入侵造成的污染?

「如果是的話,那就太古怪了。

許應雙手展開地圖,望鄉台地理圖上,用硃砂畫著的圓圈就實在太多了,觸目驚心!

倘若這些地方,都是有仙道污染的地方,那麼未免也太多了!

「雨睛,這地圖給我抄錄一份。」許應道。

時雨睛點頭,道:「阿應………

「叫我太上師叔阿應。」

時雨睛白他一眼,笑道:「阿應師叔,袁天罡是什麼人?聽你的話,似乎對他很是尊素。」

許應悠然道:「我的劍法入門,便是因為背著他的劍匣而初窺門戶,他當年劍斬龍神,那一幕至今令我難忘。」

袁天罡劍斬的,是一條山脈所化的神龍,實力極為強大。

斬神龍,浴龍血,是許應一段難忘的經歷。

時雨睛驚訝道:「後世也有這樣的鍊氣士?」

許應搖頭道:「他不是鍊氣士,而是儺師,應該是一位修煉劍術的劍仙。」

時雨睛面露殺機:「原來是一位外道魔徒!「

許應嚇了一跳,連忙道:「何謂外道魔徒?」

「所謂外道者,便是邪魔外道,人人得而誅之!

時雨睛身後皓月一輪,淡淡道,「這些外道魔徒便是邪魔,早在大周時期他們便已經存在,不靠感悟天地大道,不靠參研道法,僅憑開啟體內的秘藏,勾連域外的邪惡力量,便可以擁有神通。

因此他們被稱作外道、異道!"

她語重心長道:「阿應師叔,你年紀還小,一定不要被外道所迷惑,陷入追求力量的歧途。」許應隧目結舌。

時雨睛眼中閃過一道寒芒,殺氣森然,道:「當年我蜀山劍門便曾經有過正道與外道之爭。這場紛爭,險些造成我蜀山劍門的滅許應詫異道;「何出此言?」

時雨睛道:「當初健法流行時,正值無人能渡劫飛升之際,因此流傳開來,蠱惑人心,說什麼可以建立人間仙界,長生不死。我劍門也有不少人被蠱惑,修習雌法的人越來越多,形成與正統對立的格局。儺仙派與正統派之間經常切磋,但漸漸地同門切磋就變成了互下死手。」

許應才做太上長老兩個月,自然不知道這些故事,聽得入神,道:「正統派肯定打不過儺仙派。」

「你怎麼知道的?"

時雨睛驚訝的看著他,過了片刻,方才道,「儺仙派的確很厲害,精勇猛進,修煉速度極快,而且有健法與鍊氣法門相輔相成,齊頭並進,讓鍊氣的速度也大大提升。原本,正統的鍊氣功法,想從採氣期修煉到飛升期,需要兩三千年才能辦到。」

她曲起指頭,每數一個便曲起一根,道:「鍊氣士修煉,需要尋找飛升地,採集靈藥,煉製突破境界限制的大藥,尋找各種機緣,還得修補魂魄,一個個關卡關隘,能否突破全看運氣。」許應道:「儺仙派就不用,他們體內就六秘仙藥,無須去尋這些機緣。」

時雨睛瞥他一眼,露出狐疑之色。

許應連忙道:「我是正統的鍊氣士,與外道絕無干係。」

時雨睛繼續道:「鍊氣士兩三千年才能修煉到飛升期,仙派兩三百年就能修煉到飛升期。正統派原本還能占上風,後來就不行。仙派兩百年便能造就一個飛升期的大高手,號稱不死不滅的儺仙,短短几百年時間,便超過了正統派幾干年積累!我們劍門內部,健氣之爭越來越激烈,雙方火併,死了不少人,正統派被打得死傷慘重。眼看我劍門就要全部淪落,修煉催法之時,發生了一件怪事。」

許應疑惑道:「什麼怪事?」

時雨睛露出恐懼之色,聲音也有些沙啞,道:「一夜之間,儺仙派所有人都死了!」

許應微微一怔。

「他們在一夜之間全都死了,變成了一張張人皮,體內沒有任何血肉,沒有元神,連希夷之域也空了。」

時雨睛愈發驚恐,「他們就飄在天上,靜靜地飄在那裡,後腦勺處有一線亮光。他們像是被什麼東西吃了,吃得很乾凈.……」

她連打幾個冷戰,喃喃道:「我記得那天早上,我起來修煉時,師兄師姐們臉上驚恐的表情。那些實力強大無邊的絕世高手,一個個變成了人皮。劍門七十二峰,每一座山頭都飄浮著一圈圈師叔師伯的人皮,被早上的陽光一照,青山之上就像是飄著一個個人皮燈籠.……」

許應想像那一幕,不禁頭皮發麻。

蜀山劍門因為修煉誰法,導致門派的實力大漲,然而這一次卻被人割了韭菜,險些滅門!

「上古韭菜佬太不講究了,連韭菜根都猜出來了!」許應心道。

「倖存下來的劍門高手因此下了格殺令,劍門之中誰敢再修催法,那就清理門戶,形神俱滅!師門說,這些人就是入了魔道,為求速成,被人當成魚肉!」

時雨睛瞥許應一眼,目光中有些不明意義的光芒閃爍,道,

「阿應師叔沒有修煉雌法吧?」

「沒有!」許應斷然道。

時雨睛心花怒放,笑道:「我看阿應師叔便是正人君子,絕不會修煉外道法術。」

許應哈哈大笑,提議道:「咱們從旁邊繞過去,不要去見袁天罡了。我和他不太熟.……」

他話音剛落,只聽一個熟悉的聲音傳來:「是許小友嗎?許多年不見,你怎麼還是從前的模樣?」

許應循聲望去,便看到身材魁梧的虯髯男子站在一片木製的房屋前,身上背著行囊,正是袁天罡。

許應硬著頭皮,道:「原來是袁先生。袁先生這是到哪裡去?」

袁天罡走上前來,笑道:「我在進入望鄉台之前,便算定天下將變,長生契機將會出現在六百年之後,於是我便在壽元耗盡之前來到望鄉台躲避,靜候時機。而今六百年已過,終於到了長生契機降臨的時候,因此我要出山,尋找長生之術。」

他哈哈笑道:「我在此地躲避六百年,釣魚客也不敢進入此地釣我,讓我多活六百年。」

許應動容,道:「先生神機妙算!」

袁天罡離開望鄉台的時間點極為巧妙,正值法與鍊氣大融合的時機。

他原本是儺仙,落入儺仙陷阱中,成為釣魚客砧板上的魚肉,但是卻躲入望鄉台避開死劫。他在此靜候六百年,此次離開望鄉台,只消修煉鍊氣法門,便可以為自己延壽三千年!

增壽三千年雖然不是長生不死,但畢竟多出了許多可能!

因此,許應才會稱讚他神機妙算。

袁天罡笑道:「我本是儺仙,善於術數,略懂推算之道。」

時雨睛聽到儺仙二字,便不由生出敵意,淡淡道:「袁先生躲得了一時,躲不了一世。何不廢了這身修為,轉投正道?」

袁天罡不以為意,笑道:「如今雌氣兼修,才是飛升正道。我觀天象,推算出之後百十年,是仙界、凡間、天界和陰間距離最近的一段時間,引起各界潮汐。此乃大變之世,儺仙與鍊氣士並存爭渡,倘若固步自封,不管祖上如何榮光,都會在這場潮汐中落敗,被潮水沖刷埋沒。」

時雨睛聽出他話中有話,暗存嘲諷,當即道:「雌法是外道,為他人做嫁衣,修煉健法,死都不知因何而死!肉身不存,談何爭渡?」

袁天罡道:「純正的鍊氣士在過去數萬年歲月,已經驗證不可行。姑娘,你作為上古名門大派集祖上之力而倖存下來的復興者,倘若長著一顆頑石腦袋,在大變之世而不知變通,我覺得你門派祖師還不如封印一塊石頭,也比脖子上頂著一塊石頭的人來的風光。」

時雨睛大怒,祭起皓月輪,頓時皓月輪中劍氣磅礴而出,竟射出一道粗大無比的劍芒,橫掃一切!那等劍氣,饒是許應見了也不禁發罐。

袁天罡哈哈一笑,騰空而起,跳入青冥之中。

時雨晴手掐劍訣,伸手指去,但見皓月騰空,掃蕩青冥,一道道粗大明亮的劍氣將天空青雲切得七零八落!

袁天罡周身劍氣旋轉激射,與皓月輪的浩大劍氣碰撞,突然道道劍氣破開皓月輪中的劍氣,袁天罡合身闖入皓月輪中。

「難怪我參悟六百年,始終未得劍道奧妙,原來如此!」

那虯髯男子在皓月輪中遊走一周,觀摩皓月輪內部的各種道象,從輪中飛出,破空而去,長聲笑道:「我六百年沉寂,果然等到了時來運轉的時候!多謝姑娘傳授!」

他的身形化作一道劍光,刺穿沉悶的雷雲,消失不見,聲音遠遠傳來:「姑娘若是想氣兼修,不妨詢問你身邊的儺法大家。

他身上有躲避釣魚客的法門!」

時雨睛收回皓月輪,狐疑道:「我身邊的催法大家?難道是…她看向許應,許應面色如常,辯解道:「雨晴,你們只是初次見面,一點都不熟,怎可聽他胡言亂語?」

時雨睛笑吟吟道:「他神機妙算,你說的!」

許應正色道:「他修煉催法外道,神機妙算也不准。外道,修煉下去肯定會變成人皮。掌門,你不可動歪腦筋,有違祖訓!」

時雨睛目光閃動,道:「可是雌法外道好像沒有那麼不堪,剛才那個袁天罡,他的劍術便極為高明,不比我差。而且他的修為也極為高深,連皓月輪都被他鎮壓……」

許應聲色俱厲:「時掌門,你忘記了當年我劍門的雌氣之爭的慘案了嗎?你忘記那些師叔師伯血淚的教訓了嗎?你忘記那些人皮燈籠了嗎?你如何對得起列祖列宗?」

時雨睛誠惶誠恐,慌忙道:「我不是要背叛祖訓,我只是覺得袁天罡的話有些道理,倘若能躲避釣魚客,不被吃掉,我想儺法也不是不可以.……」

許應喝道:「你還敢想?想都不許想!」

「雨睛知錯.……等一下!」

時雨睛醒悟過來,面色慍怒,冷笑道,「好像哪裡有些不對。剛才明明是我在逼問你,為何他說你是儺法大家?怎麼變成你逼問我了?你到底是不是偷偷修煉了外道儺法?」

「絕無此事!」

許應斷然搖頭,面色溫和道,「你不要胡思亂想,我身為太上長老,怎麼會修煉外道誰法?」

時雨睛將信將疑,道:「當年氣之爭時,我也在山上,我見到那些修煉雌法的師叔師伯,即便受了極為嚴重的傷也可以自愈。你救我時,是不是用了同樣的手段?」

許應搖頭道:「我用密煉的靈丹為你治療傷勢。」

時雨睛道:「你的法力極為深厚,可以祭起二十四枚山河皓月珠,換做是我,便祭不起來,你的法力為何如此雄渾?」許應道:「我法力深厚,是因為我天分資質比你好。」

時雨睛心中不爽,道:「你的神識也比我強。」

許應道:「我天分資質比你好,所以比你強。」

時雨睛心中不服,道:「你的肉身也比我強。」

許應道:「也是因為我的天份資質比你好的緣故。」

時雨睛愈發不服,心道:「我倘若也學了雌法,肯定不比他弱分毫,只會比他更強!」

突然,她心中悚然,驚恐萬分:「我這是怎麼了?我之前不是對催法恨之入骨嗎?怎麼就突然想修煉催法了?我被人改變思想了!」

她看向許應的背影,不寒而慄:「我在無形之中,被他改變了思想……等一下,好像他並沒有勸我修煉儺法…….就是這樣,他改變了我的思想!儺法,果然是外道,果然是魔!」

兩人一前一後,終於來到望鄉台的邊緣,看到了奈河和奈河橋。

無數鬼魂站在奈何橋上,木訥的排著隊,向前走去。

許應也排上隊,亦步亦趨的跟著隊伍前行。時雨睛滿懷心事的跟著他,也不言語。

「阿應,阿應!」

橋下傳來叫聲,許應探頭向橋下看去,金不遺被捆得結結實實,正在一晃一晃的往外盪。

「阿應當心!」

大鐘聲音傳來,「老太婆很厲害!」

玩七叫道:「為我們報仇……阿巴阿巴!」

過了良久,許應終於站在孟婆面前,沒有喝茶,畢恭畢敬道:「前輩,晚輩此來有事相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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