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道眾以許應為圓心,在三里外布置下八處天道法寶,有天道霞光正自升騰而起。

這些霞光聯合在一起,形成的道場類似一個小天道世界,只待道場布置完成,在天道世界中,他們便是天神,在這個小天道世界中行使天道。

許應在下都鎮中便已經見識過這種法門,極為厲害,幸得當時躲在神廟中,有陸吾庇護,這才逃脫。

適才死在許應手中的老嫗也以神識在許應腦海中化作天道道場,但怎奈她所精通的天道符文,錯漏百出。

再加上她獨自布下道場,以至於被許應所破,失了先機。

而今,天道眾用來布置天道道場的法寶雖然只有八件,但只要道場布置完成,他們每個人都將修為實力大增,哪怕許應有大鐘守護,也會被他們輕易格殺!

許應一路向前衝去,眼看從天道法寶中溢出的霞光越升越高,漸漸要與其他霞光合攏,形成一道穹廬,許應已經衝到邊緣。

大鐘當先一步,鼓盪周身道象,咣的一聲巨響衝擊天道道場的霞光壁壘!

道場雖然尚未完全建成,但威力卻驚人無比,霞光中無數天道符文嗡嗡浮現,密密麻麻,相互勾連,組成一幅絢麗無比的圖案。

大鐘的威能頓時遭到全面壓制,鐘壁萬物萬類的道象紛紛黯淡無光,再無任何威力,只剩下鐘壁真、靈、虛、靜、空、明等仙道符文還可以散發出光芒,但也黯淡許多。

以大鐘的力量,根本不足以破開天道道場。

大鐘黯淡,蚖七也只覺金丹消沉,全身道象相繼熄滅,體內元氣漸漸失控,神識也開始錯亂起來。

天道之下,不是仙人,便是螻蟻!

許應趁此機會呼的一聲衝上前去,雙手如飛,或指或掌,點在那些流轉的天道符文上。

他的指端,一道道天道符文崩裂炸開,讓正在合攏的天道道場頓時破開一個大洞。

許應衝出天道道場,肩頭的蚖七被天道亂了神智,正要向許應痛下毒口,突然間清醒,暗自有些後怕。

「阿應與我情同手足,我豈能奪他性命.....」

他剛想到這裡,一個天道眾飛速撲來,是個老得已經矮小如猴的老者,活了不知多少歲。

那老者的天道法寶已經祭起,影響了蚖七神智,蛇妖惡向膽邊生:「手足相殘,是萬古顛撲不破的真理,君不見文武大聖皇帝也是幹掉親兄弟,這才坐上皇位?」

大鐘飛出,迎上天道法寶,鐘聲爆發,終於讓蚖七再度清醒過來,心中一陣後怕:「天道實在邪惡,壞我兄弟情誼。」

大鐘先前遭到重創,此刻威力大不如從前,被那天道法寶壓制,落在下風。

那老者冷笑,身後屹立天道元神,探手抓來,許應身不由己向他掌中落去。

下一刻,許應便被那老者抓在手中,來到他的面前。「一個活著的天道眾......"

那老者聲音顫抖,喉結滾動,抬手去摸許應的臉龐,嘿嘿笑道,「這麼嫩的肉,豈可一口吃了?

須得慢慢吃,細細吃,不能浪費一星半點。便是掉一根肉絲,都是罪過。」

蚖七自許應衣領下飛一般探出腦袋,在他虎口上咬了一口,注入蛇毒,心中大喜:「得手了!」

他突然脖子一緊,被那老者捏住七寸。

那猴一般大的老者仰頭,冷笑道:「任何毒,都奈何不了天道之身。」

他剛說到這裡,許應雙手十指如飛,破開他元神手掌上的天道符文,那老者頓時只覺元神一條手臂失去知覺,心中一驚。

就在此時,一道紫影飛來,直奔他面門而去。老者急忙抬起另一隻手抵擋,卻擋了個空。

那紫影已經進入他的希夷之域,他的元神急忙飛回肉身,還未來得及抓住那道紫影,便見眼耳口鼻中有根須飛舞。

老者渾渾噩噩,頓時被紫色仙草所控制。

與大鐘爭鬥的天道法寶立刻失控,跌落下來,卻是一面烙印著天道符文的盾牌。

許應抓起這面盾牌,喝道:「快走」

大鐘懸在他的頭頂,蚖七依舊回到他的肩頭,許應沿著雪山而來的長河狂奔,風馳電掣,身後那猴兒般的老者縱躍如飛,口中阿巴阿巴的叫嚷不停。其他天道眾見他脫困,立刻飛身殺來,紫色仙草控制那老者與他們對決,殺入人群,抱著一個天道眾便瘋狂頂膝、插眼,將那中年男子打得臉都紫了。

其他天道眾祭起天道法寶,合力將那猴兒般的老者轟殺,卻沒能尋到紫色仙草,急忙繼續向許應追去。

「草爺就義了。」

蚖七大悲,眼淚橫飛,心道,「草爺與我感情一向.....不深,它來了之後,我的地位還掉了一名。

它死了,我的地位排名,便往上提了一名......等一下,草爺為了救我們英勇就義,我豈可如此下作,不關心它的性命,反倒關心自己的地位?

我一定是被天道法寶影響了。」

他仰頭看去,沒有發現頭頂有什麼天道法寶飛來,心中又是一緊。

當他看到許應手中的那面天道盾牌,這才鬆一口氣:「我是被這面盾牌影響了心智。」

天道眾向許應等人追來,然而在他們身後卻啵地一聲,土地里突然長出七片葉子,紫色仙草冒出頭,心道:「阿應他們待我不壞,但我們的緣分也盡了,而今到了崑崙,遍地都是仙草奇株,我正好飛黃騰達......」

它剛想到這裡,突然腦袋一緊,被人揪住腦袋,只聽一個女子的聲音又驚又喜道:「我得到一株仙草!子桑公子,我得到一株仙草!」

抓住它腦袋的,正是一身紅裳似火的朱紅衣,奮力地拔出紫色仙草,笑道:「我適才看一道紫光從地下鑽出,便知道此地必有寶物,唔唔唔......」

子桑公子與一眾朱家儺師飛速趕來,子桑公子高聲道:「紅衣當心!崑崙山上每一株仙草奇株,都擁有不凡實力!」

他剛說到這裡,便見朱紅衣轉過頭來,臉上爬滿了草根,神態木然道:「阿巴?」

子桑公子又驚又怒,發力奔來,祭起一根浮塵,喝道:「休得放肆!」

那浮塵一根根塵絲飛舞,甚至比紫色仙草的根須還要靈動,紫色仙草見狀,便知道自己不敵,急忙撒腿就跑。

那朱紅衣本是個大家閨秀,翩翩淑女,此刻狂奔,如蠻牛,似巨猿,雙手伏地,大腿筋肉繃起,眼耳口鼻中還有草根飛舞,落在地上,如同無數根腿腳狂奔。子桑公子與朱家眾人瞠目結舌,只見那姑娘奇行如飛,頃刻間跑的無影無蹤。

子桑公子咬牙,喝道:「追!」

然而他們越追便越是心驚,這姑娘跑得實在太快,將他們遠遠撇下。但幸好朱紅衣狂奔時留下深淺不一的痕跡,給他們指引了方向。

子桑公子見朱家眾人速度太慢,道:「你們跟在後面,我先行一步!」

他速度大增,將眾人遠遠拋開。

同一時間,許應一路潛行,沒有動用極意自在功,而是小心翼翼摒去氣息,沒有留下任何痕跡。

極意自在功的速度雖快,但會留下一道長虹,暴露自己的方位。若是被這些天道眾追到自己,恐怕還會連累那位不死民少女。

這是他不希望看到的事情。他氣息斂去,立刻察覺到追蹤而來的其他七位天道眾各自分開,向不同方向追去。

「阿應,我們可以甩開他們。」

大鐘悄聲道,「避開他們之後,我們便可以前往玉珠峰,與你的族人匯合。」

「避開他們?」

許應面色一沉,搖頭道,「鍾爺,你看到下都鎮的那些不死民骨骸了嗎?這種血海深仇,是要避開的嗎?避開的話,對得起列祖列宗還是對得起自己的良知?」

他放慢腳步,祭起純陽異火,熔煉手中的天道盾牌。

待到熔煉得有些軟化,他一點一點的修改盾牌上的天道符文,道:「我不避開,我要反擊。」

蚖七此刻也清醒過來,道:「元狩者,征伐也。我們既然是元狩子民,自然當有逆境征伐的勇氣!只是,如何反擊?」

許應飛速將天道盾牌重煉一遍,在盾牌上添加的天道符文越來越多。

過了片刻,他停下腳步,猛然將盾牌立起,道:「在我們的天道世界中反擊!」

大鐘停下,蚖七也從他肩膀上躍下,來到那面盾牌前,只見盾牌上刻繪著一圈又一圈奇異的鳥篆蟲文,蘊藏天道玄妙。許應突然脫光衣裳,咬破自己的指頭,讓自己的鮮血飛出,用元氣蘸著鮮血,在自己身上繪製天道符文圖案。

不久,許應繪製完成,又穿上衣裳,穿衣裳的過程中,隨手揪掉一根毛毛,丟在一旁,用純陽異火燒成灰燼。

「阿應,你有個地方沒有寫天道符文。」蚖七提醒道。許應滿不在乎:「不用寫。」

蚖七道:「萬一遇到草爺那樣的下流胚呢?」

許應想了想,脫下衣裳,低頭畫上符文。

他提起褲子,便察覺到最近的天道眾的氣息飛速向這邊趕來,此人尚未來到,便以神識鎖定了他!

許應緩緩直起腰身,沉聲道:「鍾爺七爺,你們退後。今日我以天道正宗,來會一會這些天道邪徒。」

蚖七和大鐘連忙後退,遠離此地,就在此時,另一股氣息飛速接近,遠遠便聽到阿巴阿巴的叫嚷聲。蚖七又驚又喜:「草爺尚在人世!」

他急忙循聲望去,便見朱紅衣四肢著地,奔行如飛,向這邊狂奔而來。除了四肢之外,還有無數根須也落在地上發足飛奔,姿態著實古怪至極!

許應原本在全神貫注,準備迎戰趕來的天道眾,見此情形也不由錯愕,急忙穩住心神,不敢分心。

他此次要獨自迎戰天道眾,不知勝負如何,心中也難免有些忐忑。

紫色仙草丟下朱紅衣,向蚖七奔去,落在大蛇腦門上,大蛇一動也不敢動,心道:「我與它是生死之交,它一定不會弄死我......」

朱紅衣清醒過來,一片迷茫,不知自己為何會來到這裡,而且自己衣衫不整,處處露出春光,顯然曾有不好的事發生。

她急忙整理衣衫,見到許應,微微一怔,脫口而出道:「許公子!」

許應目視前方,如臨大敵,突然笑道:「紅衣姑娘,當年神都洛河上,你為我奏了一曲。今日我有大戰,想請姑娘再奏一曲。」

朱紅衣心中雖有納悶,但聽聞許應之言,也是頗為歡喜,站起身來,取出自己的琵琶抱在懷中,笑道:「妾身回顧當年之戰,譜了一曲,喚做許君殺陣曲,只是許君未曾再回神都。今日,妾身願為許君演奏。」

許應前方,一個天道眾走來,是個中年男子,身姿奇偉,容貌堂堂,很有古代名士之風。

他背負著一把鐵傘,那是他的天道法寶。許應握緊拳頭,猛地抬起手來,五指叉開,立在身前的盾牌忽然飛起,飄在半空中。

「嗡!」

盾牌旋轉一下,天道霞光從天而降,四面垂落。

與此同時鏗鏘的琵琶聲響起,一股淡淡的殺意從琵琶聲中滲透出來,讓四周山林與遠山上的雪景,顯得頗為蕭索。

朱紅衣懷抱琵琶,猛地彈出兩道殺伐之音,那若有若無的殺意突然狂躁起來,催人氣血,仿佛有兇惡的神魔殺入凡間,闖入人群,手起刀落大開殺戒!那中年男子抬頭,露出驚訝之色,只見短短片刻,那面天道盾牌便已經形成一座天道道場!

這片道場只是由一件飛升期鍊氣士的法寶盾牌支撐而成,地方不大,只有百畝。對於他們這等鍊氣士來說,百畝實在不算什麼。

無數天道符文從霞光中亮起,熠熠生輝,與許應周身繪製的天道符文相互感應,連為一體。

許應頓時只覺滔滔天威滾滾而來,流入他的全身,天權、天理、天條、天機、天數、天衡、天樞等等天道化作他體內的大道。

他接觸天道諸神,在萬神殿接觸到天道諸神石像的屍體,而今接觸這麼多天道眾,已經掌握了數以百計的天道符文。而且是經他修正後的天道符文。「你懂天道符文?你懂天道道場?」那中年男子驚訝道。

琵琶聲中,許應悍然出手,在澎湃殺氣中天道道場的無數符文轟鳴,發出洪亮的天道道音!

許應身形斜斜飛起,這一刻,他如掌握無上權力的天i電「我比你和你的主子更懂!」

子桑公子悄然來到附近,見到天道道場中的景象,不禁露出驚容,悄悄隱藏下來,沒有現身。

那中年男子絲毫不懼,肩頭抖動,鐵傘飛起,冷笑道:「不死民,你以為你能用天道道場,比肩我數萬年修行?做夢!」

琵琶聲越發高亢,聲聲催人,許應帶著無上天道之威的一擊,轟然落在鐵傘上!鐵傘散發天道之威,各色光芒向外綻放,一根根傘骨如擎天之柱,傘骨與傘骨之間,天道符文逐一亮起!

但下一刻,一列列天道符文悉數熄滅!

許應挾天道道場的神威從天而落,一掌拍碎鐵傘。

那中年男子身後元神浮現,身軀偉岸巍峨,抬起雙臂硬接這一擊。

他剛剛將這一擊擋下,便見許應身後天道符文沸騰,無窮神光拔地而起,那是天光,匯聚成一尊頂天立地的天道化身,抬起手掌,五指便仿佛五座崑崙山,轟然壓下!

「轟!」

天道道場之中,天威瀰漫,道光席捲,四面八方衝擊而去。許應身後,天道化身也突然崩潰坍塌,天道道場的四壁無數符文碎裂,碎裂隨即延伸到那面天道盾牌。

盾牌咔嚓一聲裂開,借著碎成齏粉!許應天道化身的手掌也逕自破碎,只見手掌散去,那中年天道眾在這一擊之下,碎得一乾二淨,只剩下一片血泥。「崑崙。」

許應仰頭,望向遠處的神山,胸腔中有一股火焰躍動,「我回來了。用仇人的血,為你報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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