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道心的話,也有人明白幾分。

孔張罷手不爭,恐怕也是不想張道心為難。畢竟作為南方風水師的龍頭老大,張道心的一舉一動,肯定不能隨心所欲,而需要經過深思熟慮。

孔張與張道心有親緣關係,這是不爭的事實。如果張道心直接把垣牌給孔張,肯定有人說他徇私,屁股不正,不給南方同道面子。

不過如果直接把垣牌給方元,又有失公允,起碼對孔張來說,一樣不公平。這也是為什麼張道心在壽宴上,大做文章的原因了。

兩難之間,孔張直接退讓一步,也算是一個化解的辦法。所以張道心才說,孔張有孝心,是個好孩子。

張道心老懷大慰,也就更加熱情的招呼大家。

少了明爭暗鬥,眾人自然敞開心扉,盡情的吃喝玩樂,談笑風生。特別是摸索明白風水局的底細之後,更是自取自飲池中美酒,酒酣耳熱,樂不思蜀。

這些人高興是高興了,方元卻有些心不在焉,一直到宴席結束,也有幾分心神恍惚,不在狀態。

「方元,方元……」

一連被人叫了幾聲之後,他才驚醒似的抬頭:「啊?」

此時,壽宴已經終了,一幫人在院落之中活動,觀賞假山奇石的景致。張道心讓張道一接待客人,自己卻走到方元旁邊,微笑招手道:「你跟我來……」

「哦?」方元環視一眼,發現眾人看似在觀賞景致,實際上一直在留意這邊的動靜,當下二話不說。就跟著張道心走了。

離開院落,走過了一個拱門,就是一棟清靜的獨立小樓。

張道心引著方元走到小樓之中,入門就是一個小客廳。其間布置簡約,桌椅擦拭得十分乾淨整潔。還有泡好的熱茶。

張道心倒了兩杯茶,示意道:「這是老茶葉,能解酒,來一杯?」

方元從善如流,舉杯輕抿一口,只覺得茶水苦澀。讓他眉頭不由得鎖了起來。不過在苦澀之間,又有幾分甘甜滋味,不至於難以下咽。

「怎麼樣?」張道心笑道:「這茶不錯吧?」

「不錯……」方元違心道,把杯子悄悄放了下來。

「這茶呀,好比人生。苦多甜少。初嘗覺得難喝,咽不下去。但是喝久了……估計還是有同樣的感覺,苦啊。」張道心笑了笑,輕嘆道:「不過人生本該如此,無論怎麼抱怨,也改變不了這樣的事實。聰明人就懂得去適應它,發掘其中的好處。」

「比如說這茶,苦是苦了。卻有消食健脾,解酒提神的作用。長期堅持飲用,還有許許多多的益處。所以大家肯定不會因噎廢食。因為味道苦澀而嫌棄它。」

張道心微笑道:「方元,你覺得是吧?」

「自然。」方元毫不猶豫點頭,隨即有些遲疑,不明白張道心怎麼突然有興致與自己探討起人生哲學來了?

「你認同就好。」張道心愉悅道:「所以呀,有些人與事,你不用想太多了。一覺醒來。太陽照常升起,日子還得繼續過。你追根究底的。也沒啥意思,對不對……」

「對……才怪。」方元翻起了白眼。

此時。方元也終於明白,自己的心思,已經讓張道心看透了。剛才自己神思恍惚,心不在焉的,那些風水師恐怕會覺得他在想孔張的事情。

只有張道心眼睛毒辣,看穿他的本意,姜果然還是老的辣啊。

「我說老爺子……」方元不高興道:「當初在福泉,你可是答應我,要是我順利解決了桑家的事情,我有什麼問題,你都一一解答的。誰知道,等我搞定事情了,找上門去的時候,你卻溜了……」

對於方元來說,垣牌之爭,遠不如他心中的謎團重要。所以他剛才想的就是這事,而不是什麼勝負之分。

「不是溜,是有急事,先走一步。我不是給你留下便條了麼,都寫著呢。」張道心糾正起來,不承認自己的不厚道。

「是,有便條,所以我來了。」方元點頭道:「那你現在,是不是該履行諾言了?」

「咳咳……」張道心顧左右而言他:「方元呀,你以前應該沒有來過龍虎山吧,要不要出去走走,看看各種的名勝古蹟?」

「免了,沒心情。」方元皺眉道:「老爺子,你好歹是德高望重的南聖,一言九鼎,一諾千金,這應該是您的本分。難道說,您還想出爾反爾,背信棄諾不成?」

「你別亂說……」張道心連忙擺手道:「傳出去不好聽,我還要臉呢。」

「那您老實告訴我。」方元表情沉凝,多了幾分嚴肅:「那個蕭神仙……和我到底是什麼關係?」

「哈……」張道心笑了:「誰不知道,他是你授業恩師啊,你是他的傳人。」

「我解釋過了,那是誤會。」方元苦惱道:「但是卻沒人信。」

「因為這是事實。」張道心淡笑道:「方元,你不用爭辯了,眾所周知,你就是他的傳人,這是毋庸置疑的事情,不需要否認。」

「怎麼可能……」方元聲音一虛:「我都沒有見過他……」

「真的沒有見過嗎?」張道心意味深長道:「你確定?」

方元頓時沒了聲息,沉默片刻之後,他才重新開口道:「我母親姓肖,小月肖。蕭神仙的蕭,那是草肅蕭。兩個字,同音不同字啊。」

「你真是這樣想的麼?」張道心呵呵一笑,然後話峰一轉:「那就對了,既然你心裡都有了答案,還問我做什麼?」

方元忍不住瞪眼,如果目光能夠殺人,張道心肯定讓他給滅殺千百遍了。

張道心裝做沒看見,然後語重心長道:「方元。這時候了,你怎麼還有空關注這些亂七八糟的瑣碎事情?要知道孔張來勢洶洶,席捲北地,眼看就要到南方來了?」

「放眼天下,能夠抵擋他的。只剩下你一人了。作為南方系的一員,大家對你寄予厚望,你千萬不要讓大家失望啊。」

張道心拍了拍方元的肩膀,握拳鼓勁道:「努力吧,把孔張踩在腳下,你就是名副其實的天下第一人了。」

如果是初出茅廬的楞頭青。聽到了這一番激勵,肯定是熱血沸騰,鬥志昂揚。但是方元聽了,卻忍不住翻白眼。什麼天下第一人,糊弄誰呢?

且不說垣牌之爭。老一輩風水師幾乎不見蹤跡,而且有海外背景的風水師,更是沒有絲毫的動靜。甚至於,一些普通的風水師,更加不清楚有垣牌這回事。

也就是說,這一件事情,只在一定的範圍流傳,有著很明顯的限定。就算角逐出最後的獲勝者。肯定遠遠談不上什麼天下第一人。

張道心也知道,方元不好糊弄,當下又更正道:「好吧。是年輕一輩的天下第一人。三十歲以下,或者四十歲以下,肯定沒人能和你們比肩……」

方元嘴一撇:「老爺子,你也不用蒙我。什麼天下第一人,分明是天下第一苦力才對。」

「什麼苦力?」張道心有些不解。

「輸了還好,要是贏了。就相當於接了一件苦差事。可以料想,接下來的幾年時間裡。絕對是沒有半點空閒,累死累活。」方元搖頭道:「說不定有些成果了。還要面臨各種挑刺,吃力不討好,不勝其煩……」

「哎呀,你這孩子。」張道心啼笑皆非:「這可是天大的榮耀啊,多少人擠破腦袋,也想盡一分力,沾一沾光。怎麼在你眼中,反而成為了天大的麻煩。」

「這是事實嘛。」方元眼睛一眨,忽然道:「要不然這樣,我們來賭一把。要是我僥倖贏了孔張,您給我一句實話,怎麼樣?」

「這個……」張道心一臉沉吟之色。

「再不然……」方元輕聲道:「就反過來,我輸了,您告訴我實話?」

張道心一怔,旋即勃然大怒,吹鬍子瞪眼道:「混帳小子,你當我是什麼人了?賭就賭,我還怕你不成?」

「君子一言……」方元喜形於色,急忙伸出了手掌。

「啪!」

張道心手掌拍了過去,哼聲道:「快馬一鞭。」

「好,就這麼說定了。」方元心滿意足,然後起身道:「那我走了。」

「呃?」張道心愣住了:「去哪?」

「肯定是回家呀。」方元坦然道:「您那曾外孫子,手底下可是有好幾把刷子,我不回去準備準備,怕是干不過他。」

「哦……」張道心點了點頭,看著方元走到門口,忽然想起什麼,急聲道:「你知不知道時間……」

「知道,端午嘛。」方元拐出了門口,聲音才傳了進去:「我心裡有譜。」

「……這小子。」張道心笑了一笑,舉杯喝了口苦茶,眼神有幾分悠遠迷離:「這性子……真像啊。」

片刻之後,張道一走了進來,驚詫道:「老祖宗,方元回去了?」

「嗯。」張道心放下了杯子,起身笑道:「他回去準備了,我們也該動起來了。」

「動什麼?」張道一問道,很迷惑。

「動員……」張道心走到門口,抬頭望著火紅明媚的太陽,心情十分舒暢,口中卻在發號施令:「傳我手令,召集各宗各門各派各路人馬,於端午之日北赴京師,共襄盛舉!」

「啊?」張道一又驚又喜:「老祖宗,你下定決心了?」

「想通了。」張道心回頭一笑:「老孔想南征,難道就不允許我北伐?再說了,沉寂了幾十年,也該活動活動筋骨了,免得大家都忘了我的存在……」(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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