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雨濛濛,潤物無聲。

老海木身上的衣衫漸漸泛潮。

「我過當初我先祖只按照茹大丹主的吩咐記下了那些經文,除此之外別的什麼也沒。」他低頭道,「但其實先祖還了安山養神四字,只是我原本沒想到這也是經文的叮囑,只以為是先祖的傷重的自言自語,現在看到大姐的作為,就是讓山休養生息,安山養神,我才明白過來。」

他到這裡抬起頭。

「老丹主果然告訴大姐了,大姐這樣做也是老丹主的吩咐吧。」

站在面前的女孩子微微一笑。

「不,祖母沒有告訴我。」她道。

老海木身形一僵。

什麼?

「這是謝家丹主的秘密,就連在謝家,如今知道這件事的也不超過三人,老海木,你又知道多少?」

他的耳邊響起謝老夫人的話,那這麼,如今的大姐還不是第四個人知道這個秘密的人。

糟了……

他是不是了不該的話了!

「大姐,是我唐突了,既然老丹主還沒有,我該死。」他顫聲道。

如果大姐追問,他只能死也不了。

女孩子輕笑聲響起。

「不,我剛才逗你玩呢,我不會問你,既然祖母不,那就是還不到我該知道的時候。」她道。

老海木鬆口氣,又滿心的激動。

大姐不愧是大姐。

「是。大姐您早晚會知道的。」他道。

畢竟她是將來的丹主,這個秘密別人不知道,她必須知道。

「我知不知道不重要,重要的是,祖母連我都不告訴,而你到底問過多少人。」女孩子的聲音接著道,原本柔和的聲音變得嚴厲。

老海木惶恐的跪下叩頭。

「不敢不敢,我只告訴了老丹主,再沒跟任何人過。」他連聲道,「海木以先祖起誓。如有半句虛言。白虎吞噬永世不得輪迴。」

冷冷的視線凝固在他身上一刻才慢慢的移開。

「你最好記住你的話。」女孩子淡淡道,「去吧。」

老海木忙叩頭應聲是,更不敢再提想要安哥俾能恢復巫師身份為大姐安山養神的請求,低著頭急急的離開了。

女孩子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茹大丹主……巫清娘娘……經書。」她喃喃道。

雨越下越大。沖刷斗笠發出細碎的聲音。蓋過了她的喃喃。

急促的腳步聲打破了安靜。四五個男人出現在山路上。

「二姐!」他們喊道。

雨中的女孩子似乎才被這喊聲驚醒,抬頭看過來。

「二姐,你怎麼走到這裡了?」為首的男人面帶焦急喊道。

謝柔惠看了他一眼。

「不是和你們了嗎?隨便走走。」她淡淡道。

和我們了?

男人有些茫然。謝柔惠已經越過他們向前而去。

「了嗎?」他忍不住問身邊的人,「又是我們同意讓她來這裡的?」

一個又字表達一路上這種事發生了不止一次了。

他們奉命把二姐看的牢牢的,事實上他們也做到了,但偶爾有那麼幾次,二姐總會脫離他們的視線,而且還是他們允許的。

可是他們沒這個印象啊,但如果沒印象,二姐這樣走開他們又絕不可能不阻攔啊。

這真是奇怪的事。

不過好在二姐沒有走多遠,一找就找到了,並沒有半路逃走。

現在又終於回到彭水的地界了,先在祖宅這邊停留一刻,等謝大老爺見過東平郡王的這位太醫送他離開,就立刻將這個二姐綁住塞住嘴拉回大宅關起來。

看到時候還誰能允許她到處走。

為首的男人對其他男人們擺擺手,快步跟上謝柔惠。

站在山腳下馬車前的謝瑤正惶惶不安,看到謝柔惠走來,頓時鬆口氣忙迎上來。

「惠惠你去哪裡了?嚇死我了。」她道。

萬一謝柔惠跑了,她肯定要被殺死的,就算她指證謝柔惠做過的那些惡事也沒用。

謝柔惠看也沒看她一眼,摘下斗笠脫下蓑衣就上馬車。

謝瑤遲疑一下跟著上了馬車。

這一路來謝瑤藉口為了不打擾謝柔惠養病,不跟她共乘一輛馬車。

「惠惠,你別擔心。」她心翼翼道,「有大夫人在,一定會沒事。」

謝柔惠笑了,視線看向她。

「是啊,別擔心,我沒事。」她道,「而且有些我一直不明白的事,現在也終於想明白了。」

「什麼事?」謝瑤不解的問道。

「天命,還是人意。」謝柔惠道。

什麼意思啊?

謝瑤一頭霧水。

自從主動要求離京後,謝柔惠就變的很奇怪,不愛話,但精神卻很好,臉上時時刻刻掛著笑,當然,這樣其實也不奇怪,當大姐時候的謝柔惠就是這樣,但是現在她不是大姐啊。

也許是瘋了吧。

謝瑤沒敢也沒興趣再問。

謝柔惠也沒有興趣再,靠著車窗嘴邊掛著笑意。

原來如此啊。

怪不得那賤婢突然之間什麼都會,能跳巫舞,能跳大儺,能找到鳳血石,能找到硃砂礦,還會訶舞,會的那樣多那樣神奇,做到了母親祖母都做不到的事。

什麼狗屁天命!

茹大丹主,巫清娘娘的經書,那個毫不起眼的老礦工,那個不為人知的私藏的秘密。

原來是這些幾乎毀了她,碾碎了她。

那現在。就讓這些再去碾碎她們吧!

謝柔惠伸出手掀起車簾。

「二姐,你幹什麼,快進去。」守在車邊的男人立刻喝道。

「我們要去祖宅嗎?」謝柔惠沒有理會他的呵斥,而是看著他問道。

「當然…」男人道。

「不,我們直接回家。」謝柔惠打斷他道。

回家?想得美,大老爺吩咐過….大老爺……吩咐……

男人看著眼前的女孩子,女孩子的嘴唇喃喃在什麼,可是他卻聽不清,他的意識變的有些恍惚,似乎有無數的聲音在耳邊喃喃。他的心跳加快。

大老爺吩咐什麼?

「回家。直接回家。」

是,回家,直接回家。

……………………………………………..

「算來,謝家的二姐應該到家了。」

三月的京城春光明媚。文士窗邊的羅漢床上。身上被日光照的暖的讓人犯困。

「王妃的病也終於好些了。」

這話的前言不答後語的。

坐在對面的東平郡王翻過一頁紙。

「殿下是在給柔嘉姐寫信嗎?」文士探頭笑問道。「要不要把二姐在京城那些無狀的行徑告訴她?」

「告訴她做什麼,跟她又沒關係。」東平郡王道。

文士笑著應聲是。

「也不能沒關係,二姐在京城這麼鬧。就要把柔嘉姐在皇帝跟前得來的好都消磨光了,虧的她終於肯主動走了。」他道,一面舒展了下衣袖,「我還以為要不得不用強呢,還好這姑娘知難而退……」

「你什麼?」東平郡王手裡的筆一停,看向他問道。

文士被問的愣了下。

「我是,雖然二姐跟柔嘉姐不同,但陛下常見到聽到二姐荒唐行徑,早晚也會覺得謝家……」他忙道。

東平郡王卻又打斷他。

「不是,你二姐知難而退,主動走了?」他道。

文士頭。

「是啊,當時我們派了太醫過去,第二日謝家就有人來二姐要走了,希望帶咱們的那個太醫一起走。」他道。

「二姐主動要走?不是你把太醫送去趕著她走?」東平郡王再次問道。

東平郡王很少話,更很少一句話兩遍。

文士神情肅然,明白事情不對了。

「殿下,難道這二姐……」他道。

這二姐如果沒有把握,是絕對不會主動要離開京城,如果沒有應對的手段,是絕對不會主動要回彭水,還如此的迫不及待。

「當時太醫她是什麼病?」東平郡王問道。

「太醫沒詳細,只是眼疾,不會讓人失明,也不嚴重,吃些藥就好了,然後還二姐聽了之後發瘋似的狂笑……」文士道。

話沒完,東平郡王猛地起身向外走去。

「去彭水。」他扔下一句話。

去彭水?

文士大吃一驚,急忙跟過去。

「殿下,真這麼嚴重?」他急問道。

「當初她是為什麼會驅逐到郁山?」東平郡王看著文士道。

當初,驅逐郁山。

據查的那些消息,柔嘉姐聽信丫頭挑撥,一心要當大姐,意圖謀害謝柔惠。

「你知道丫頭挑撥的是什麼話嗎?」東平郡王又道。

這一還真沒注意。

文士看著東平郡王,卻想到了。

「眼疾為證!」他脫口道。

東平郡王不再理會他,抬腳向外疾奔。

這下糟了!這下要出事了!

「來人,來人,備車備馬。」文士大聲喊道。

……………………………………..

「世子爺!」

八斤一頭闖進來,神情激動又不安。

屋子裡正被周成貞左擁右抱的美婢們發出嬌嗔。

「滾滾滾,世子爺,上次看的那個美人,有消息了。」八斤不理會她們,對周成貞討好的笑道。

周成貞立刻坐正身子,伸手推開懷裡的美人們,松垮垮的衣衫下露出半個結實的胸膛。

美人們只得不情不願的退了出去。

「就知道帶壞世子爺,陛下了不許往外跑。」其中一個還對八斤聲警告。

八斤懶得理會她,將她們趕了出去。

「十九叔,什麼消息?」周成貞問道,一面拿起一旁的酒杯。

「就在剛才殿下單騎離京。」八斤低聲道。

單騎?這麼急?這麼嚴重?

這個傻丫頭這次真有大麻煩了。

周成貞啪的將酒壺扔在地上。

「走!」他道。

周成貞拉出馬,老啞巴從一旁衝出來,跪下來一把抱住他的腿。

是要去彭水嗎?終於要去彭水謝家了嗎?世子爺帶上我,帶上我,我也許能幫忙。

他嘴裡哇哇眼神滿是哀求,但始終沒有開口話。

周成貞看著他一眼,一腳踢開他。

「自己想辦法,別耽誤我。」

啞巴大喜叩頭,周成貞已經上馬疾馳而去。(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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