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的，沈清和的情緒沒有因項元而觸動。
項元氣得上躥下跳，而沈清和就像是一汪看不見底的幽寒深潭，再大的石頭丟進去，連水花都濺不起來，便無聲沉底了。
他不聲不響，任由項元在那裡大罵一通，把他說成了因為感情失意在家裡頹喪度日的失敗者，平靜的臉上依然沒有半分多餘的情緒。
項元都快絕望了：「清和，你到底要怎樣？是打算退圈嗎？」
沈清和：「暫時沒這個計劃。」
項元隱秘地鬆了口氣。
又苦口婆心地勸：「我知道你對那個明黛有想法，但你想想，那明黛也是演員，你在圈內成就更高，是不是更容易吸引她的注意？等有一天你的位置堅不可摧，那她肯定也就離不開你了！」
沈清和聽了，沉默半晌，竟然說了句：「她不是那種人。」
項元悄悄撇嘴，覺得這是沈清和眼睛太瞎、濾鏡太重。
殊不知這些細微表情都被沈清和看在眼裡。
對此沈清和覺得諷刺。
前世他對明黛的偏見跟項元一模一樣，現在他卻站在這裡同項元澄清「她不是那種人」。
沈清和也知道項元對明黛的敵意，是來源於在項元認知里，他的自暴自棄是跟明黛的拒絕掛鉤的。
只有沈清和自己知道不是這樣，他不是因為明黛的拒絕而絕望，而是單純覺得這一切都沒勁透了。
努力演戲、走上巔峰，然後呢？覆水難收，擁有前世記憶的明黛永遠不會轉頭看他一眼，而他未來的人生也將毫無意義。
更何況……
沈清和瞟了眼桌上的劇本，說：「這戲，我演不了。」
項元一臉疲憊：「不想演就說不演，說什麼演不了？」
沈清和只道：「這是事實。」
沈清和知道文導的這部電影，後來雖然不說票房大爆，但口碑很不錯，成功拿到了好幾個獎項提名，飾演男主角的演員也給職業生涯再添一部經典作。
但是這部電影劇情講述的是顛沛流離的民國時期，男主角從富裕無憂的大少爺跌入泥濘，後來認識到自身思想局限，於是加入了對敵鬥爭，最後完成了從靈魂到身份的完美蛻變的故事。
放在以前，這會是沈清和很喜歡的題材，他向來偏愛那種靠著雙手打拚出一片天地的角色。
但是現在不行了，他不能演。
因為經歷過兩世，並且在夢境里循環絕望過無數次的他，早已經靈魂身處深淵，從內到外都黑透了，再不可能演出那種天真無憂的狀態。
就連剛播完的《一代帝王》，那些人拚命稱讚沈清和的後期演技，但沈清和知道那演技是來自於前世的積累，是他憑空多出的十年時間。
要他重新演前期劇本，他也是演不出的。
……只是這些話都不能對項元講。
沈清和煩躁地撐著額頭，說：「我要休息一段時間，工作的事情後續再說吧。」
說著他抽身離開，沒有多看項元一眼。
易力想要上前安慰。
項元：「還用不著你來可憐我！」
那雙陰沉沉的眼睛，莫名有些滲人。
*
寒假的一個多月時間，明黛都是在劇組度過的。
娛樂圈拍戲忙碌起來向來是這樣，租賃的機器每天都是錢，哪怕不開工，也要燒掉十幾萬。
嚴嘉學想要趕工，讓《雙生蓮》儘早殺青剪輯趕黃金檔期，於是整個劇組都留下來加班加點，包括春節也不例外，大家都呆在劇組拍戲，除夕夜當天吃了一頓劇
組團年飯就算是簡單慶祝。
在這樣的忙碌里，開學前一天，明黛順利殺青。
而這天，也是《一代帝王》大結局播出的日子。
二十五天前，她是憑藉《閃耀》有過熱度但是持續不長的娛樂圈新人；
二十五天後，她是全民白月光明珠郡主，是橫空出世的明日之星！
這其中的熱度暴漲，給明黛帶來的細微變化是超乎想像的。
就連在熟悉慣了的《雙生蓮》劇組，明黛都能明顯感覺到，原先那些劇組工作人員對她是親近，但現在在《一代帝王》播完後，這份親近外多了尊重和討好。
明黛對此不奇怪，這種事情她經歷過一次。
娛樂圈本來就是捧高踩低的地方，每當登上一個台階，就會發現身邊的好人又多了些，等站上巔峰，就會覺得全世界對自己都是友好而親切的。
巔峰的滋味明黛還沒嘗過，這輩子倒想試試。
她知道這一切只是開始，所以並沒有被工作人員的態度輕易迷惑心智，更沒有被明珠郡主帶來的熱度沖昏頭腦。
她將外界所有的風風雨雨隔絕在劇組外，推掉所有的邀請和工作，安安心心地拍戲，勢必要營造出一個更成功的角色。
現在殺青了，恍然回顧這磕磕絆絆的一個月，明黛內心沒有遺憾，她知道自己已經拿出了現階段最好的演技，竭盡所能地演出了宋曇這個人物。
接下來就交給觀眾和時間吧。
明黛清空思緒，連夜出發準備回燕京。
今晚要是不走的話，恐怕就趕不上明天的開學典禮了。
——不管在娛樂圈有多紅，回到學校，明黛依然是個平平無奇的高三學生。
就在明黛和黃圓圓在住了一個月的小院兒收拾行李時，中途明黛接到了和暮的電話。
她有些驚訝，因為現在已經是夜裡九點，時間有些晚了。
這讓明黛不由得擔心是不是出了什麼事，拿起手機放在耳邊：
「小舅舅？」
「黛黛。」和暮嗓音溫和，「我聽凌凌說，你是今晚十一點的航班回燕京？」
「對呀。」
明黛還奇怪為什麼和暮會問這個。
就聽他說：
「我的私人飛機正好在蘇城，不如你搭它走吧。」
「那太麻煩了！」
明黛推脫之餘，又忍不住想：真是正好嗎？
和暮：「不是說好，偶爾要接受幫助？」
明黛沒話了，最後應下來。
私人飛機當然比航空公司客機舒服多了，明黛還能有空躺下休息。
她以為會睡不著，哪想入睡很順利。
一夜無夢。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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