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爭的陰雲籠罩在鄴城周遭。

為了隱蔽戰車出城這一行動,高歡派出斥候四向出動,瘋狂絞殺爾朱氏哨騎。

遠處一名敵方哨騎中箭落馬,薛虎兒放下騎弓。

總算沒有白瞎了兒時為人放牧,驅趕野獸練就的準頭。

他不知道高王為什麼會下令,不許敵方哨騎靠近鄴城北門至紫陌橋一線的命令,但他們還是在忠誠的執行這項軍令。

薛虎兒轉頭望向妹婿張末,平素心思最多的傢伙,居然拼了性命不要,在與人近戰。

薛虎兒不敢耽擱,趕緊拍馬過去助陣,可不能讓小妹年紀輕輕守了寡。

一場斥候間的戰鬥終於結束,薛虎兒將張末拉至一旁,喝罵道:

「你瘋了!」

他瞧得清楚,先前與敵接戰時,張末招式大開大合,完全就是一副搏命的架勢。

「虎兒哥,我是瘋了,可這一仗我們不能輸!只要我們得勝,哪怕我死了,高王也承諾過會替我們照顧家眷,但若是輸了,縱使我還活著,小妹和她肚裡的孩子也要被契胡奴役致死,你知不知道!虎兒哥!我們不能輸!」

張末咆哮道。

他的嘶吼引來了全隊人的注意。

帶傷的劉延壽吶喊道:

「沒錯,我們不能輸。」

眾人紛紛高喊:

「對!跟那些契胡雜碎拼了。」

「死也要多拉幾個墊背。」

他們都是在契胡奴役下僥倖活命的人,河北的生活說不上富足,但也安穩,沒有人會逼迫他們與家眷做苦役,欺凌他們。

在河北生活了近一年,沒有人再願意過回被契胡奴役的日子。

紫陌橋大營。

戰車已經全部運抵營中,被秘密安置起來。

高歡很滿意這次哨騎行動,至少從賀拔勝處得來的消息來看,爾朱兆等人並不知道高歡用戰車攔截甲騎的計劃。

這一戰,高歡將麾下野戰精銳盡數帶了出來,其中包括新收編的侯淵部曲以及高敖曹麾下三千漢軍。

對於隨自己東出的六鎮舊部,因兩份偽造文書的作用,高歡毫不懷疑他們的戰鬥意志。

在戰鬥意志得到保證的情況下,這群生活在北疆苦寒之地的鮮卑武人,戰鬥力更不需要質疑。

他所不放心的,是新近歸附的侯淵,以及高敖曹麾下三千漢軍

結束了戰前會議的賀拔勝回到自己軍中。

他將爾朱氏作戰部署盡數寫下,交待身邊親信道:

「你速將這份文書送給高王,行事切忌小心,莫要教人瞧出了端倪。」

這名心腹也是武川鎮人,隨他守衛懷朔、襲殺衛可孤,最得信賴。

那人得了文書,趁黑摸出了賀拔勝軍營,一路迂迴繞道,往高歡大營而去。

還未靠近紫陌橋,就被薛虎兒等人發現蹤跡。

「虎兒哥,只他一人,未帶弓矢刀槍。」

張末就著月光,仔細打量後,說道。

薛虎兒心中存疑,若是哨騎怎麼可能不帶兵刃,他讓張弓搭箭的眾人莫要輕舉妄動,自己挺身而出,問話道:

「你是何人,為何來此?」

那人看清薛虎兒等人袍服,大喝道:

「速速帶我回營,有重要軍情稟告高王。」

薛虎兒這才確定,果然是細作,趕緊與麾下隊員們一同護衛此人往紫陌橋大營而去。

高歡得到文書,翻看過後,立即召集眾將齊聚帥帳,揚著賀拔勝的親筆書信,得意道:

「爾朱兆部署果然如我等預料。」

竇泰聞言大笑道:

「天柱說得不錯,爾朱兆也就將三千人的本事,再多,必亂。」

眾將士也齊聲附和。

隨侍在高歡左右的高澄,分明看見了侯淵在聽了竇泰之言後,神情鬱郁。

也對,爾朱榮雖然贊他有智謀,但同樣說他統不了大軍。

侯淵作為爾朱兆病友,算是被竇泰一番話波及到了。

高歡抬手止住帳中喧囂。

「既然如此,明日我等依舊按計劃行事,於韓陵背水與爾朱氏決戰,眾都督需謹記自己職責。」

高歡又繼續勉勵眾人:

「諸位,我等子孫富貴,明日一戰定之!」

帥帳中的眾將紛紛應諾。

「高都督請留步。」

眾人離去後,高歡獨留下高敖曹。

高敖曹不解道:

「高王還有何事吩咐?」

「高都督麾下全是漢人,我擔心他們難以濟事,打算調撥一千鮮卑士卒給你,你覺得如何?」

高敖曹勃然變色,斷然拒絕道:

「我的部曲久經沙場,前後歷經的戰事並不比鮮卑人少,現在若與鮮卑士卒雜處,只怕徒生爭端,勝了爭功,敗了推罪,昂還是願意自領漢軍,就不勞高王再為我調撥士卒。」

高敖曹一番話回得很硬氣,但高歡內心反倒高興。

相處近一年,高歡深知高敖曹是個孤高桀驁的性子,這種人最是自傲,今日出言相激,明日便不用憂心他保留實力了。

而帥帳之外,高澄也快步趕上侯淵。

「月色正好,侯都督可願隨澄四處走走。」

「世子既有興致,淵自當隨從。」

漫步在營中,高澄突然問道:

「侯都督對明日之戰有何看法?」

「有賀拔勝為軍中內應,高王明日必勝。」

高澄卻搖頭道:

「侯都督此言差矣,爾朱氏之敗並非敗於賀拔勝。」

侯淵恭敬道:

「淵願聞世子高見。」

「鄴城城防廢弛,爾朱氏二十萬聯軍初九便抵達鄴城以南,卻遲遲沒有動靜,終究還是人心不齊,都害怕在戰事中消耗了自身實力,被其餘人撿了便宜,這般猜疑,又如何濟得了事。」

侯淵深以為然,他就是在廣阿城中,親身經歷了爾朱兆與爾朱仲遠、爾朱度律之間的猜忌,這才決心投靠高歡。

高澄繼續道:

「侯都督平韓樓、滅劉靈助,所立功勳甚多,旁人嫉妒,以天柱之言相譏,言侯都督只有先鋒之能,無將帥之才,澄深恨之。」

這件事就是侯淵的心頭刺,聽高澄這般說,他頓時氣憤道:

「多謝世子垂愛,將來淵必領大軍為高王平定四方。」

「有侯都督這番話,澄就放心了。」

月色下,高澄注視著背叛爾朱兆,歸降高歡的侯淵幽幽道:

「爾朱兆只因賀拔勝歸附朝廷便要殺他,其人器量當真狹隘,也難怪賀拔勝會歸附父王,誰又能保證爾朱兆不會秋後算帳?」

夜深,高澄回到高歡帥帳,低聲道:

「父王,侯淵明日必會死戰。」

「嗯,做得好。」

帥帳之中,高氏父子在燭火照映下,相視而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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