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風凌冽的秋田機場，白川楓和長谷川一行人正在接機大廳耐心等待著東京的來客。
他抬起手腕看了看，十點半應該差不多了。從東京到秋田一個多小時的飛程，還是很方便的。
果然，五分鐘之後旅客通道，一身風衣的新井裕出現在了視野中。
「新井桑，真是抱歉，打擾了您的假期。」
新年剛過，就把還在休假中的新井裕拉來秋田，白川楓也有點不好意思。
畢竟是六十出頭的年紀了，而且還是氣候寒冷的秋田。
所以今天白川楓特地來到秋田機場，為他接機。
新井裕倒是很豁達的擺了擺手，「白川楓社長太客氣啦，一把老骨頭動一動也無妨。
對了，看看今天還有誰一起來了？」說完穿著風衣的新井裕讓開身體，向身後示意。
「老師？！」
只見新井裕身後，同樣是黑色風衣罩身的山田教授，正笑眯眯的看向這裡。
驚訝之後的白川楓快步上前行禮，「老師您怎麼來了？」
「幾十年沒來北方了，正好趁著休假過來看看。」
山田話還沒說完，手中的行李就被白川楓接了過去。
見到自己的弟子如此體貼入微，山田教授失笑著搖了搖頭。
「既然老師想看看北方的風光，後面白川一定陪您在這裡轉一轉。」
白川楓當然不相信自己的老師只是單純來看風景的，不過有些事也不用說的太透。
「好啦，我們還是先回酒店吧。
北方的天氣果然讓人驚訝，另外也正好好看看白川社長你為我們準備的資料。」
對於老朋友的心思，新井裕一清二楚。
什麼北國的風光，或許還沒有這些資料來的有吸引力吧。
果然聽到新井的話，山田教授也點點頭。「先去看看資料也好，免得新井那個傢伙有遺漏之處。」
新井裕伸出手指虛點了下自己的老友，後者哈哈大笑。
既然前輩們都是一致的要求，那麼白川楓也沒什麼好猶豫的，直接帶著他們前往市中心的酒店下榻。
秋田機場距離市中心大概二十公里的路程，開車過去三十分鐘足矣。
…
酒店內，白川楓和新井裕、山田教授他們正坐在一起研究羽後銀行的資料。
「羽後銀行，總計18家支店。主要分布在秋田、青森、岩手、宮城、山形五縣。」
新井裕抬起頭，「確實是地地道道的地方銀行，影響力基本集中在東北。」
「主要經營範圍為存款業務、貸款業務、投資業務、農業保險業務。」山田教授進一步補充道。
「銀行總資產接近3000億日元，但是凈資產卻只有450億左右。
經營情況不容樂觀啊。」新井裕搖了搖頭。
所謂的總資產3000億聽起來似乎不少，但是總資產和凈資產最大的不同，就是總資產沒有剔除掉銀行的負債部分。
凈資產=總資產-總負債。
換句話說，3000-450=2550億日元。這2550億日元就是羽後銀行的負債。
銀行的總資產市值減去負債，剩下的450億才是股東權益。
「能有450億算是不錯啦，總好過負債超出資產，那才是麻煩。」
山田教授對於羽後銀行的財務印象，並不是太糟糕。
至少有凈資產，那就說明還沒到破產的地步。
果然，主動找上門來的都不是香餑餑。
新井裕和山田教授不約而同的對視一眼，隨後又同時笑了起來。
「那麼就讓我們來看看，羽後銀行的總資產包含哪些吧。」
新井裕把手中的資料分了一些給山田教授，兩人開始埋頭清點羽後的主要資產。
對於投資者來說，總資產和凈資產是考察企業經營情況的兩項重要指標。
其中總資產所具體包含的項目，也是影響投資與否的關鍵因素。
對於這些，尤其是銀行業，老實說白川楓自己並沒有把握。
所以這就需要兩位浸淫此道多年的前輩們，來把關了。
「咦」正在看資料的新井裕忽然輕咦一聲。
「如何，新井桑。」白川楓緊張的看著他，對於這筆投資他本人也是十分重視。
新井裕摘下眼鏡意外道，「除了流動資金及固定資產，總資產部分還包含有相當一部分的長期投資和不動產資源。
這樣的資產結構理應十分健康才是，如今的羽後銀行又為何遭遇了經營危機？」
這是讓新井裕十分困惑的地方，以他的經驗來看。
只要保持下去，羽後銀行未來的前景不說如何，至少保持穩定的增長應該不是什麼難題。
「如果沒猜錯的話，是因為東北的大雪吧。」
這時看完手中資料的山田教授，抬起頭問了一句。
「羽後銀行的頭取植田確實曾說過，因為大雪會社遭遇了資金鍊短缺的風險。」
白川楓想起了上次和佐佐木喜久治會面時，那位植田桑曾經給出的解釋。
「那就說的通了。」山田教授把周中的資料遞給新井裕。
「羽後銀行的不良資產，主要集中在貸款業務和保險業務。
因為大雪，部分農戶無法償還貸款，農業損失的保險賠償也是一大筆開支。
如果遭遇資金鍊短缺，確實會有經營風險。」
羽後銀行雖然凈資產值為正，但是凈資產不代表是現金。
也有可能是固定資產，或者有穩定收益的長期投資。
「那麼…」白川楓把目光放在兩位前輩身上，「羽後銀行是否值得出手？」
新井裕和山田教授對視一眼，隨後眼神變得無比認真，「不惜一切代價！」
「誒？」白川楓被他們如此嚴肅的表情，搞得有些不明所以。
雖然他也重視這筆投資，但是像他們這樣「絕對不能錯過」的表情，還是大出白川楓的意外。
「白川」山田教授起身來到窗口，看著秋田街道上的積雪，沉吟了好一會才再次開口。
「還記得曾經在課上講過的，關於日本銀行業的歷史嗎？」
白川楓的目光注視著自己老師的背影，此刻聽到他的問題下意識地點點頭，「記得。」
「那麼在戰後恢復期，銀行業的特點是什麼？」山田頭也不回的繼續問道。
「實行主銀行制度，以銀行主導金融體系的發展。
銀行為企業提供融資，對企業大量持股，甚至還會接入企業的經營管理。」
對於這部分內容，白川楓也用心學習過。
「這段時期持續了多久？」
「55年之前為恢復期，73年之前為高速發展期，80年之前為經濟穩定期。」
「那麼現在呢？」
「現在…」白川楓頓了頓，「隨著布雷頓森林體系瓦解，貨幣體系的改革似乎有向放鬆金融管制和實現自由化的方向演繹的可能。」
這段時間日本主流的經濟媒體，都在討論金融市場自由化的可能。
霓虹政府似乎也有放寬金融行業的管制的傾向，所以白川楓才會如此作答。
「金融自由化？」山田教授反問了一句。
「大概就是政府不再對金融機構施行嚴格監管，銀行也不再追求對企業的大量持股？」
白川楓試探性的回答。
「不！」山田教授轉過頭打斷了白川楓的臆想。
「白川你記住，政府永遠不會放寬對金融機構的監管。
而銀行如果有機會，也不放棄對企業的大量持股。
所謂的金融市場自由化，銀行和企業的逐漸分離靈活化。
這些論調無非是迫於國際壓力，資本做出的妥協罷了。
至於書本上的內容…」山田教授擺擺手，「看看就行了。」
白川楓怔怔的看著自己的老師，這是他第一次當著自己的面，否定自己的教學內容。
「銀行與企業的關係，從戰後恢復期…不，從明治維新之後。銀行從來就沒有放棄過尋求對企業的控股。
在霓虹，銀行對企業發展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如果銀行能夠通過交叉持股，或者其他手段對大量企業形成持股。
那麼…」山田教授目光中閃動著異樣的光芒，直直的盯著白川楓。
白川楓直接打了個激靈，他想到了那兩個字，財閥！
「好啦，現在說這些還太早。」新井裕出來打了個圓場。
唉，老朋友還是有點太心急了。
白川楓回過神看向自己老師的時候，後者已經老神在在的坐在沙發邊，慢悠悠的喝著茶水。
剛剛的那番慷慨陳詞，仿佛夢一般。
「白川社長，關於羽後銀行，我的看法不變。」
新井裕收起桌上的資料，臉色同樣鄭重無比，「不惜一切代價！」
老朋友心急，自己也同樣心急。
畢竟這是千載難逢的好時機，能不能走上未曾設想的道路，說不定就看這一遭了。
畢竟是銀行啊，僅僅這塊牌照就異常難得。
在日本金融機構的成立，需要向大藏省單獨提出申請。
而銀行更是需要內閣總鯉大臣直接審批，難度可想而知。
所以哪怕是為了那一塊牌照，也必須全力以赴。
另外由於監管嚴格，銀行業和信託業、證券業不能兼容。
但是對於某些規模和資歷足夠的銀行，可以成立子會社單獨經營。
羽後銀行，新井裕已經查過了。雖然現在沒有這些業務，但是資歷足夠了。
那麼以後…新井裕把目光投向沙發上的白川楓。
後者正目光閃爍，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