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個世上,若說有誰的臉最有價值,那就只有我的臉了。」楚牧摸著自己的臉龐,道。

這張臉既是大明皇帝的臉,也是青龍會大龍首公子羽的臉。

嘉靖和隆慶登基時都已經是成人,楚牧只能用他們的臉來使用他們的身份,這也是楚牧在數年內換了兩次身份的原因之一。

但到了萬曆,楚牧便直接用回自己的臉了。

從十九年前開始,大明王朝明面上和暗地裡最大的權力,都歸於同樣的一張面孔。

所以才說,楚牧的臉是這世上最有價值的臉。

「千面公子王憐花自忖智計過人,最喜歡以彼之道還施彼身,將他人的算計加諸在他們自己身上,讓其自食惡果,從一開始你將決鬥選在紫禁之巔,就可以看出很有你的風格。」

楚牧接著道:「而接下來的一系列變局,也好似隱隱透露出一種要將三十年前場景重現的味道,你似乎是要將三十年前我所做的謀劃加諸於我身。但是」

「這種布局的核心太明顯了,並且已經實現過的計謀,我不會沒有預防,你也不會當真去做。」

王憐花這人固然狂傲,眼高於頂,但他絕不會小看楚牧,也不會拿營救沈浪的計劃開玩笑。

此身沈孤雁的心計,乃是王憐花一手教導出來的,他清楚知曉這位師侄的能力。

而在沈孤雁和楚牧融合之後,那心機就更為深沉了。

這三十年來,王憐花一直在忍耐,因為他沒太大把握挫敗楚牧,所以他只能等著,忍著,直到等無可等之時。

所以,狸貓換太子的把戲應該只是幌子。

但除了狸貓換太子之外,還有什麼方法能夠最大化的利用這張臉的價值呢?

答案是――

「若我所料無誤的話『我』,應該死了。」楚牧道。

並非只有活人才能創造價值,死人也同樣可以。

青龍會的大龍首,大明的皇帝,他要是死了,那絕對是石破天驚的大事。

似是印證著楚牧的話語,夜色下的紫禁城突然變得喧譁起來。

「皇上遇刺了。」

「大龍首遭害。」

「護駕護駕!」

「抓刺客抓刺客。」

「全面戒嚴!」

各種各樣的吶喊聲在皇城四處響起,原本井井有條的紫禁城陡然一片混亂。

這個時候若是將鏡頭從此處拉開,一直移到皇城北門之處,便可以看到一個和楚牧長得一模一樣的人,身著九龍袍,被一把長槍釘在北門上方的城牆上。

漆黑的長槍貫穿這人的胸膛,槍頭完全刺入城牆之中,殷紅的鮮血在城牆上流下悽厲的痕跡。

「楚牧」,死了。

消息很快便在四處瘋傳,附近的禁軍統領阻止都阻止不了。那些吶喊的人顯然是王憐花早早用三龍首的身份進行安排的,他要用「楚牧」的死創造最大價值。

在大龍首之「死」傳開之後,緊接著就出現一批禁軍,打著三龍首的旗號,開始趁機作亂。

而在另一邊,亦是有禁軍得到命令,開始平定混亂。

兩邊人就這樣開始廝殺,讓混亂逐漸擴大。

「統治大明的並非是青龍會,而是朝廷,青龍會也只是借著朝廷的皮才能順理成章統治大明,」王憐花聽著那漸漸興起的廝殺聲,道,「總有人是還對大明抱著一絲忠心的,老夫所做的便是將這些人送入禁軍中。」

「但就算如此,能被你收攏的人也只是少數,你之所以能造成這麼大的混亂,是因為我的人分不清誰是敵,誰是友。」楚牧道。

如今的混亂和三十年前頗為相似,但起因卻是完全不同。

三十年前的混亂,是因為楚牧暗中收服了大半禁軍的統領,使他們麾下的人臨陣倒戈。

而如今,則是王憐花以楚牧的「死」攪混水,讓群龍無首,以致於造成極大混亂。

「只要有人能鎮住場面,那這股混亂遲早會被平定。」楚牧道。

「誰能鎮住場面,是明月心?還是其他的龍首?」王憐花笑道,「不管是誰,都不可能鎮住場面的,因為老夫不只準備了一張臉。」

正確來說,是不只準備了一個假貨。

王憐花將青龍會所有的龍首都山寨了一個,連木道人也不例外。除了死在城牆上的大龍首,其餘龍首的贗品會和正版的同時出現,如出一轍的樣貌將會混淆所有部屬的視線。

「這樣的局面,你又是否早已看到?又是否做出應對的布置?」王憐花問道。

「沒,我一點布置都沒有。」

楚牧給出了一個令人驚訝的答覆。

只聽他接著道:「我是察覺到你的用意,但我卻沒有,也不想做出任何布置。我只是將我的發現道出,卻不曾告訴她如何去處理。這是一場試煉,一場出師的試煉。通過這場試煉,她就可以真正脫離我的羽翼了。」

『而我,也可以安心離開了。』楚牧心中自語。

公子羽的故事已經到了尾聲,馬上,就是明月心的故事了。

滄浪閣外,另一個葉孤城飄然落地,快步走向閣樓。

然而,當他靠近滄浪閣之時,這座閣樓的大門竟是從內打開,兩道身影如同門神一般從內中走出。

六龍首燕南飛。

七龍首荊無命。

以及本該被調虎離山的二龍首明月心。

「王憐花絕對不是什麼悲天憫人之輩,他之所以與我等為敵,只為兩個原因。一,是向大龍首進行報復,二,便是救他的摯友。至於朱家皇權,那與他全無關係,他根本就沒想過光復皇權,只想救人與報復。」

明月心從滄浪閣內徐徐走出,看著眼前的葉孤城道:「本座現在其實應該去鎮壓禁軍的混亂才是,但王憐花的行為卻是惹怒了本座。所以今日,這沈浪是別想走了。」

將和楚牧相似的身體釘在城牆上,哪怕明知那是一個贗品,明月心還是忍不住怒上心頭。

她既然惱火,那王憐花也別想好過。

哪怕是遲一步去平定混亂,明月心也絕對要讓王憐花先體驗一下求不得的痛苦。

蓮步輕移,明月心那白皙如玉的面容上漸漸泛起了金屬光澤,一層白金的色澤在她體表蔓延,覆蓋其全身,將三千青絲都染成了白金色。

「你們罪該萬死。」

清脆的聲音中帶著金屬的質感,明月心素手虛按,內氣出體化作無數帶著金屬光澤的花瓣,如漫天花雨般撒下。

極端肅殺的氣機霎時鎖定這個葉孤城,令其面容丕變。

「咦,」楚牧轉頭看向滄浪閣方向,看到了在夜空中閃閃發光的花瓣,「看來你的行為觸怒明月心了,她現在在向你示威啊。」

那毫不掩飾的強盛氣機自然也被王憐花察覺,他那一直未變的神色在此刻終於發生了變化。

基友救不出來,他急了。

「以明月心的實力,你的那個徒弟宮九怕是要死在她手中了。」楚牧道。

「果然,你連這也知道。」王憐花嘆了一口氣。

之前就已經有所感覺了,當楚牧提到「藏水于海」之時,王憐花便料到自己的另一重身份也已經暴露了,現在也不過是證實自己的猜想罷了。

但楚牧卻是搖了搖頭,道:「別誤會,我其實沒猜到你那個身份,是陸小鳳告訴我的。你的謀劃只會打亂大明現在的局勢,好不容易經過兩代帝皇才收拾好的河山,經過三十年才擁有的現在,陸小鳳不想被你一手破壞,所以他告訴我在這次行動之中,還有一個隱形人組織存在。」

「為此,我會儘量留他的朋友們一命。」

「然後你就推測出,王憐花同時也是那隱形人的首腦――『小老頭』吳明是嗎?」王憐花道,「這麼一想,陸小鳳被老夫算計,倒是沒冤枉了他。」

陸小鳳一開始就落入了王憐花的局中,那天晚上陸小鳳所遇到的龜孫大爺實際上也是一個山寨貨,真正的龜孫大爺哪怕是喝到酒精中毒也沒法讓膽壯起來。

那一夜蕭四無之所以突然出現在怡情院附近,也是王憐花刻意引導的。

蕭四無出現,聽到龜孫大爺要泄露青龍會的秘密,將其擊殺,然後遁逃。在遁逃路上又正好遇到葉孤城,和其交手之後離開。

然後兩個葉孤城的信息就傳到了明月心耳中,進而引出了接下來的一幕幕。

也是在那一夜,王憐花在陸小鳳心中種下了一顆種子。今夜蕭四無看到葉孤城肩膀的不協調之時,直接將那一夜之事道出,進而引動陸小鳳心中的殺意,使得木道人趁機出手。

當然,葉開扮成石雁,也是王憐花的算計,他要用葉開和陸小鳳引走蕭四無,並吸引楚牧的注意力,製造出偷襲的契機。

葉開和陸小鳳都被他利用,做了他的棋子。

一連串的計劃,一環扣著一環,就為了製造出今日的局面。可惜到最後,這些計劃被楚牧在談笑間破了大半。

「你還剩最後一點機會,那便是以武力殺死我。」

楚牧輕輕抖手,一把連鞘長劍自大袖中化出,直接插入琉璃瓦中,立在楚牧身側。

月光下,這把自沈浪手中傳來的寶劍似是閃過一道紅光,駭人的劍意引得遠方眾人紛紛注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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